書協(xié)會長是知道這次的女生就是去年那位蘭亭獎的一等獎。
    去年的字跡雖然沒有被書協(xié)收藏，但他還記得那手字的筋骨之力。
    沒想到這才一年多過去。
    今天看到這幅字，對方書法又讓他感覺到震撼，才一年多點，她的書法精進(jìn)的不是一兩點。
    鏡頭忘記了轉(zhuǎn)給蔡昕。
    直到白蘞跟蔡昕下場，鏡頭才堪堪給蔡昕一個鏡頭。
    不過此時鏡頭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鏡頭內(nèi)外的注意力都在白蘞身上。
    沒人關(guān)注與她同臺的蔡昕。
    第一排。
    陳老爺子穿著長袍，目光一直看著女生的方向，此時看到兩人下場，終于反應(yīng)過來，“騰”地一下站起。
    他身邊，簡院長連忙起身：“陳老。”
    簡家就是書香門第，簡院長從小耳濡目染，對書法也有鑒賞能力，白蘞的這手梁體也讓他感覺到不同。
    現(xiàn)在大部分人書法基本上都是臨摹，從頭到尾一個潤色，很少能體現(xiàn)出美感跟藝術(shù)性。
    而白蘞的字跡，那古樸的厚重感簡直撲面而來，帶著古風(fēng)勁草的筋骨。
    陳老爺子目光還落在舞臺左邊，意識到大會還沒結(jié)束，他自覺失態(tài)，重新坐回去，頭也沒回，“這女生是誰？”
    “就是我想介紹給您的孩子。”簡院長詫異于陳老爺子的反應(yīng)。
    他知道陳老爺子向來對與白家人的一切都很在意，但也不至于……反應(yīng)這么大吧？
    陳老爺子“恩”了一聲。
    旁邊坐著的，筆墨瀚海的其他負(fù)責(zé)人，相互對視一眼，也皆暗地里吩咐下去，打聽這個女生的由來。
    **
    后臺。
    白蘞下來后，今天的工作完成，她沒有留下來。
    拿了旁邊的披風(fēng)出門。
    后門，姜附離在門口等她。
    他戴上了鴨舌帽，微靠在門口，帽檐壓得低，只能看到他略顯冷硬的下頜，冷白削長的手指拿著手機(jī)，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
    聽到聲音，他才偏頭轉(zhuǎn)了下身。
    今天現(xiàn)場人很多，他沒有多留，而是拉著白蘞，從側(cè)門直接出了大門。
    “直接去馬院士那里吧，”白蘞懶洋洋地跟著姜附離，“周教授那里我請了假，今天不用過去了。”
    “這么著急？”姜附離今天特地抽出空來看大會。
    來的安靜，走得也悄無聲息。
    白蘞跟他說著寧肖材料的分析情況，“他還差一點，今天抽空把最后幾個實驗數(shù)據(jù)補(bǔ)上，昨天機(jī)器跑了一天，不知道有沒有捕捉到什么數(shù)據(jù)。”
    等離子材料，白蘞手倒是稍微生一點，她基本上在給寧肖幫忙，算數(shù)據(jù)。
    前期資料還有外文都是她給寧肖翻譯的。
    兩人路過各展臺的時候，有人已經(jīng)認(rèn)出了白蘞就是剛剛在臺上的人，不過沒人敢上前搭訕。
    不說白蘞身邊的姜附離。
    兩人身后，明東珩穿著黑色長T，雙手環(huán)胸落在兩人身后兩米遠(yuǎn)處，那一雙眼睛不斷注意著涌動的人群。
    旁邊還有保安在跟著。
    許是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人群攢動，但始終不敢去接近他們。
    **
    他們走得快。
    簡院長帶陳老爺子去休息室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人群里。
    慕以檸是第一次直觀地現(xiàn)場感受，她與其他人一樣，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大會結(jié)束，散場后才反應(yīng)過來。
    旁邊其他人都很安靜。
    有人在低聲討論著白蘞的名字。
    董笑柏也回過了神，他忽地偏頭，一雙眼睛很亮，“以檸，她的書法是跟誰學(xué)的？”
    他是讀書人，向來含蓄內(nèi)斂。
    慕以檸看著他的目光，稍微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不知道，完全沒聽她說過，阿蘞是寫得很好？”
    “這何止是好啊……”董笑柏輕聲道，“這種風(fēng)骨，這種厚重感……她到底師承何人？”
    雖然通過現(xiàn)場反應(yīng)她能猜到白蘞可能是寫得不錯。
    但沒想到會得到董笑柏的如此贊賞。
    之前董笑柏在知道任晚萱書法不錯時，也夸贊過，但那時他也只是一句“她寫得真不錯”，慕以檸能感受到他語氣里的驚訝與贊賞。
    但今天，她卻從董笑柏的語氣中聽出了震撼。
    “我沒聽邵軍他們說過，”董笑柏這個反應(yīng)，那就是白蘞這次表現(xiàn)沒出什么差錯，慕以檸松下一口氣，“那蔡部長……”
    她微微瞇眼。
    慕家現(xiàn)在低調(diào)的多，不會主動招惹別人，但也不怕麻煩，蔡部長可以不答應(yīng)，那慕以檸可能會找其他人。
    但答應(yīng)后，又在節(jié)目真正開始時使絆子，慕以檸不會就這么輕而易舉的一筆帶過。
    兩人身邊，董川也十分意外，上次去慕家吃完飯之后，就聽董笑柏提過白蘞。
    那時他知道白蘞成績很好，是江大尖子生。
    然而，今天才知道她竟然也會書法。
    還沒反應(yīng)過來，書協(xié)一個負(fù)責(zé)人就走過來，“董先生，會長找您！”
    “會長？”董笑柏收攏思緒，“他這個時候找我？”
    雖然疑惑，但董笑柏跟慕以檸說了一聲，讓她先帶董川任晚萱他們出去逛逛，而他先去后面休息室找會長。
    **
    休息室。
    董笑柏到的時候，書協(xié)會長正恭敬地站在一邊，蔡部長等人都在。
    氣氛很安靜。
    只有一位老者坐在中間的椅子上。
    董笑柏一進(jìn)休息室大門就感覺到肅穆的氣氛，他心下微驚，連忙彎腰，恭敬地打招呼：“陳老。”
    陳老爺子抬起雙眸，詢問他的名字以及他在書協(xié)的職位。
    詢問幾句之后，才道，“白蘞是你們董家推薦上來的？”
    “她也算是我的外甥女。”董笑柏道。
    “外甥女啊，好，很好，小小年紀(jì)就能有如此腕力，有如此”陳老爺子看著他，目光和善很多，“你們這次事辦得很漂亮。”
    旁邊，書協(xié)會長這才笑著開口，“不僅如此，她這次還自帶熱度，這才過去不到一小時，網(wǎng)上都是她的短視頻，我們決定把她的字裝裱起來，單獨在中心設(shè)置一個展臺，以便吸引更多的年輕人前來觀展。”
    房間內(nèi)，所有人都意識到，主辦方很欣賞白蘞。
    當(dāng)然，她的字整個書協(xié)確實找不到第二個年輕人。
    一群人在熱鬧地商量。
    書協(xié)會長想起來蔡部長，也笑，“小蔡，你這次也不錯，給白蘞的鏡頭很及時！”
    蔡部長嘴邊笑著，整個人卻很僵硬。
    他跟董家有利益沖突，這次四國交流會陳老爺子在場，但凡白蘞出一點差錯，亦或是白蘞寫的字稍微差一點，讓陳老爺子跟主辦方有一些不滿，那業(yè)內(nèi)對董家就會重新估量。
    想的都挺好，他也讓蔡昕再三打聽過。
    白蘞從一開始到現(xiàn)在，都沒有去排練過，尤其是董笑柏跟慕以檸親自帶禮過去讓他減少白蘞的鏡頭。
    他也信以為真，哪里知道，白蘞這字哪里是見不得人？分明是爐火純青！
    鏡頭給白蘞的多，反而讓她更火了。
    現(xiàn)在媒體都宣傳今年的“筆墨瀚海白蘞”，誰知道與她同臺的還有一個字也寫得不錯的蔡昕？
    他之前還等著白蘞的對比，給蔡昕打出名頭。
    早知道這樣，他絕不會多給白蘞一個鏡頭。
    現(xiàn)在不僅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那慕以檸可不是好惹的，若這次白蘞上臺表演不理想，董家自顧不暇，慕以檸短時間恐怕沒時間給他們找麻煩。
    可現(xiàn)在她不僅有時間，就連董家恐怕也因此入了陳家的眼。
    蔡部長不復(fù)之前的悠閑，他開始找人聯(lián)系慕以檸。
    **
    大會結(jié)束。
    仇學(xué)政去忙湘城這邊的小展臺，書協(xié)說給湘城增添一個展位。
    簡哲跟簡院長往外面走。
    他過幾天就要考試，仇學(xué)政沒給他安排什么事，他要去江大那邊熟悉考場。
    簡院長沒找到白蘞，發(fā)了消息她也沒回，在問簡哲她去哪兒了。
    “蘞姐嗎，”簡哲回憶片刻，“她今天下午要跟寧肖去實驗室。”
    寧肖上午還有一節(jié)大課，下午依舊跟白蘞去馬院士的實驗室。
    “這么趕？”簡院長點頭，難怪一直沒回消息，她進(jìn)實驗室不帶手機(jī)。
    左右見不到白蘞，簡院長也等不及，便跟簡哲一起回長安區(qū)，直接去山海公寓等白蘞，畢竟……
    古箏、長槍、梁體。
    簡院長回想過來。
    連陳老爺子都沒有再等。
    兩人一道出了大門。
    門外。
    簡家人從昨天就在蹲守簡院長，但昨天簡院長過來時，身邊一群保安跟記者，他們被攔在安全線外，整整一天時間都跟簡院長搭不上話。
    今天又一早就過來蹲守。
    遠(yuǎn)遠(yuǎn)看到簡院長，簡仲海就激動地往這邊走。
    但依舊被現(xiàn)場保安攔住，“老先生，請您不要越過安全線。”
    “那是我弟弟，”簡仲海目光看著簡仲友的方向，聲音很大，“仲友，仲友……”
    簡院長彎腰進(jìn)上了車。
    沒回頭。
    保安皮笑肉不笑地攔住簡家其他人，“還有人自稱是簡院長流落在外的兒子女兒呢，先生，請您不要為難我。”
    簡仲海在北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么陰陽。
    他一張老臉有些掛不住。
    旁邊，簡家老人瞇眼看著另外一個上車的背影，微微發(fā)怔：“老爺，您看，那位是不是簡哲少爺啊？”
    **
    今天是星期一。
    物理學(xué)院下午日常例會。
    黃院長坐在前面，雙手搭在桌子上，合攏在一起，掃視一圈辦公室里的人，“小左，你的項目呢？”
    他目光落在左晉華身上。
    黃院長帶的學(xué)生多，但真正的親傳弟子沒幾個，有部分在馬院士的研究所幫忙，左晉華是半放養(yǎng)的博士生。
    今年的數(shù)模錯過一次機(jī)會，他績效不夠，還沒評上職稱。
    也沒評上副教授。
    白蘞是他未來的小師妹，即便不用想黃院長也知道白蘞那一行人未來的路有多輝煌，最近聽說白蘞跟寧肖一直在馬院士的研究室。
    孫賦這個時間段讓白蘞他們離開實驗室，黃院長也沒有勸說孫賦。
    他愿意給左晉華機(jī)會。
    現(xiàn)在的白蘞還好接近，以后想認(rèn)識白蘞他們這一群人，可能就難了。
    左晉華推推眼鏡，看著黃院長，“老師，我的實驗室今年有兩位新人。”
    一個是白少柯，一個是齊書筠。
    齊書筠今年要考他的研。
    左晉華雖然現(xiàn)在還只是講師，但因為他是黃院長的學(xué)生，報考他門下的人也不少，但一般真正優(yōu)質(zhì)的都考教授級別之上的了。
    左晉華帶兩個新人都覺得頭大，尤其齊書筠還不算真正的新人。
    至于白蘞他們十個人，連孫教授的實驗室都呆不下，左晉華自然也不想要。
    “我知道了。”黃院長看了他一眼，沒有再問，反而轉(zhuǎn)向其他人。
    會議室，大部分都恰好低頭喝茶。
    回避視線。
    黃院長頷首，“那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
    左晉華看到黃院長沒再說這件事，終于松了一口氣。
    同峰班的學(xué)生固然值得尊敬，每年都有高考狀元，現(xiàn)在真正沖破枷鎖出來的人只有“賀文”一人。
    其他在科研上做出成就的，都是背后有人的圈內(nèi)人。
    走過這么多彎路，左晉華已經(jīng)明白這些。
    這也是他會收齊書筠的原因。
    黃院長作為導(dǎo)師，給左晉華開后門的次數(shù)不多，左晉華自然而然地以為這次黃院長是在把麻煩塞到他的團(tuán)隊。
    若是黃院長強(qiáng)硬地把白蘞分配給他，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
    傍晚，五點。
    馬院士的研究大樓。
    白蘞脫下白色大褂，從室內(nèi)出來。
    身邊，寧肖敞著大褂，一手拿筆，一手拿著記事本，垂眸在上面記錄著數(shù)據(jù)，“我想收集完材料，申請這個項目。”
    研究材料并不容易，想要落實更難。
    “先把報告跟論文寫出來，”白蘞拿著白大褂，進(jìn)休息室，她的研究不在這方向：“其他的先不著急。”
    兩人進(jìn)去后，拿上各自手機(jī)。
    白蘞手機(jī)除了有簡院長打過來的電話，還有黃院長的。
    簡院長已經(jīng)在微信上發(fā)過消息，說他在山海公寓，另外幾條是仇學(xué)政的消息，讓她晚上去商量書協(xié)的事。
    白蘞按著手機(jī)，給黃院長回過去電話。
    “具體分在哪個實驗室我還沒考慮好，”黃院長倒是不著急，“要不你直接去老師實驗室？他肯定很喜歡。”
    黃院長了解自己的老師，姜鶴才六歲時，馬院士就想把人拐到實驗室。
    “還不到時候。”白蘞回。
    黃院長覺得也是，“那我晚上列幾個名單給你，伱看看找個你覺得適合的。”
    他希望這次能給白蘞找個氣氛比較好的研究中心。
    掛斷電話，白蘞下樓。
    明東珩在樓下等她，確定白蘞要去文化廣場的酒樓，他直接開車過去。
    文化廣場附近的酒店，周文楠仇學(xué)政都在，周文楠作為北城書協(xié)的副會，跟白蘞也挺熟，對湘城書協(xié)也一向多加關(guān)照。
    白蘞一下車，就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她，偷偷拍照。
    不過因為后面跟了個明東珩，沒人敢靠近。
    這種感覺在迎新會之后，也有，她挑眉。
    **
    與此同時。
    董家。
    董老爺子今天沒出門，一直擔(dān)憂今天展會的事。
    董笑柏跟董川回去之后，他起身詢問，“蔡家沒動手腳吧？”
    “這個……”董笑柏回過神，神色怪異，“他們把鏡頭都移到阿蘞身上了。”
    “什么？”董老爺子“啪”地一聲把茶杯放下，面色漆黑，“我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
    “爸，您先別急，”董笑柏笑著道：“這件事，我們算是因禍得福，以檸的這個外甥女，她的梁體寫得比晚萱還好。”
    “她？”董老爺子也愣神，“她不是江大的學(xué)生，還會書法？”
    “嗯，”董笑柏輕聲道：“比許雅君還要好。”
    許雅君算是業(yè)內(nèi)女生的標(biāo)桿了，董老爺子幾乎失聲，“我怎么從未聽過她的名字，她師承何人？”
    董川隨意聽著兩人的對話，打開微信，想要問任晚萱，卻看到短視頻的推送。
    清清楚楚的寫著——
    “筆墨瀚海交流會白蘞”
    他愣了一下，然后點進(jìn)去。
    白蘞之前在網(wǎng)上本身就風(fēng)靡過一時。
    這次筆墨瀚海官方直播一經(jīng)發(fā)出，不少網(wǎng)友都認(rèn)出了她。
    由于她上次迎新會時的熱度，自媒體人聞風(fēng)趕來。
    她的照片向來不用修都很出圈，這種氣度跟容色娛樂圈都少有，上一次學(xué)校里其他人直播鏡頭下圖片尚且不清楚，這次是官方清晰的廣角鏡頭。xしēωēй.coΜ
    又火了一堆剪輯視頻。
    最火的是一張對比照的媒體自創(chuàng)視頻，從上午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500萬點贊，29萬評論。
    視頻只放了兩張照片，背景音樂是最近火的《樹上開花》。
    只取了高潮片段。
    在留白那一秒，放出她手執(zhí)狼毫筆的高清照。
    照片里，她不緊不慢地抬起琵琶袖，慵懶眉眼微抬、氣定神閑。
    下一秒，切換成緊張的古箏曲，混著鼓點，下一張白蘞手持長槍的照片倏然出現(xiàn)！
    舞臺中間，她白袍揚起，緩緩抬起漆黑眼眸，腦后綁著的唯一紅色絲帶落在冷白的臉頰邊，正對著鏡頭，野性中又帶著股狠勁的力量美感！
    慢鏡頭的切換下，兩張照片以黑色閃電裂紋交匯在一起。
    緊接著一行白字緩緩浮現(xiàn)在交匯處——
    【我可長槍破風(fēng)浪，亦可執(zhí)筆試鋒芒！】
    即便是董川，也被這段剪輯震撼到。
    他愣了好半晌，點開評論，看到熱評第一，又忽然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