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金店出來將近六點,兩人在海天城附近的餐館湊合了一頓晚餐，張知掏的錢。用他的話說,是變相給油費。他這么說，喬以航也不好意思爭,反正左右五十來塊的事，爭來爭去也沒意思。</br> 不過為了證明油費沒白給，他還是幫張知省掉了從餐館到海天城樓下的幾十步路，開車送他到樓下。</br> 臨下車，張知習慣性地問道：“幾點上游戲？”</br> “看情況。”喬以航道，“還要練練歌，背背劇本。”</br> “國家法定工作時間是每周四十小時。”張知手搭在打開的車門上方,絲毫沒有關門的意思。</br> 車里的冷氣撲哧撲哧往車門外流失,熱氣呼啦呼啦往里躥。喬以航抬手解開領子第二顆紐扣，抖了抖襯衫道：“我今天只工作了六個小時。”</br> 張知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滑入領口，鎖骨光影交錯，棱角分明,竟比很多女明星得更加精致。</br> “呃……”喬以航想喊他的時候才發現除了戰魂之外,他們之間好像還沒有很明確的稱呼。叫張副總監雖說不錯，但現在是下班時間，叫這個不但矯情而且別扭。他遲疑了下，終于蹦出個字，“喂。”</br> 張知迅速回神，挑眉道：“喂？”</br> “hello？”喬以航從善如流地做著調整。</br> “……什么事？”</br> “其實這是我想問的。”喬以航指了指他放在門上的手，“你還有什么事？”</br> 張知有些尷尬,不過掩飾得很好。他速度飛快地關上門，然后轉身就走，連招呼都沒有打一聲。</br> 喬以航拿起手機，撥通電話，“你是不是忘了什么？”</br> “再見？”張知閑閑地道。</br> 喬以航邊打方向盤掉轉車頭，邊道：“不是。”</br> “拜拜？”</br> “這和再見有什么區別？”</br> “喂和hello的區別。”</br> 喬以航道：“說thankyou那組的。”</br> “我給過油費了。”</br> “但你沒給人工費。”</br> “你今天不是少工作兩小時嗎？”張知反應極快。</br> 喬以航無語。</br> “還有一小時先欠著吧。”張知嘴角露出勝利的微笑，得意地掛斷電話。</br> 喬以航踩著油門檢討，究竟從什么時候起，他的上風就被吹得一去不復返，一直在下風口晃蕩？</br> 盡管張知最終沒有買戒指，但是他說送戒指這件事依然讓他耿耿于懷。說他是開玩笑，他當時的表情又像是真的在精挑細選。說他不是開玩笑……兩個男人之間送戒指不是開玩笑是什么？</br> 喬以航打開百度，搜索送戒指的含義。</br> 還沒怎么仔細看答案，那滿滿當當的結婚訂婚就把他驚出一身冷汗。</br> 國內這幾年是開放了很多，但男女搭配的觀念在大多數人的腦海中根深蒂固，兩男兩女在一起，壓根不會往那方面想。他周圍盡管有顏夙昂和曾白這樣的先例，但在他的觀念中，這是極少數。這年頭，一個招牌砸下來，砸到的十個人中可能五個劈腿，五個出軌，但絕不可能五個同性戀。</br> 所以張知想要送戒指這件事對他來說，絕對是沖擊中的沖擊。</br> 他呆呆地坐在電腦前，自言自語道：“應該不會吧？”</br> “十九歲是愛玩的年紀，也許只是個玩笑。”略微放心。</br> “……但是美國的風氣很開放的。”心又提了起來。</br> “就因為風氣開放，所以開的玩笑百無禁忌。”心又放下去。</br> “但是再怎么開玩笑也不該拿戒指這種事……”</br> “……”</br> 心在搖擺的思緒中，不斷地上下起伏。</br> 喬以航坐在椅子上就像過山車。</br> 屋里的電話突然響起，讓他原本上上下下忐忐忑忑的心一下子糾緊。</br> 他深吸了口氣，走到客廳接起電話。</br> 小周的聲音在那頭壓得極低，“大喬！出事了。”</br> 喬以航道：“我的賬號又被爆了？”比起剛才考慮的問題，賬號被爆算是小事。</br> “不是。是高董出事了。”小周的尾音有些發顫，顯然這件事沖擊后的余震依然殘留在她的心中。</br> “什么事？”喬以航眉頭皺起。以高勤滴水不漏的處事風格，他要不不出事，要出事一定是遮都遮不住的大事。</br> 小周輕聲道：“剛才ncc直播節目《愛吃吃不停》在街上錄制，然后不小心錄到他和封亞倫在……”</br> “在？”喬以航只覺腦袋里叮得一聲，浮現出兩個人曖昧糾纏的影像。換做平時，他未必有這種反應，但剛剛他思考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男男關系，思路比平時開闊了幾百倍。與高勤和封亞倫幾次見面的情形一一浮上心頭，竟是越想越覺得是這么一回事。</br> 果然，小周證實了他的猜測，“在接吻。”</br> 喬以航腦袋中的叮變成了轟。他現在開始懷疑，一個招牌砸下來，可能能砸到五個同性戀――在顏夙昂、曾白、高勤、封亞倫、還有在美國的連覺修聚會的時候。</br> “那現在怎么辦？”封亞倫是伊瑪特的招牌，高勤是伊瑪特的王牌，這兩張牌出了事，伊瑪特等于垮了一大半。</br> 小周道：“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正在去公司的路上，馬總召我們開會。結果要開完會才知道。”</br> 喬以航對馬瑞的印象僅僅停留于每年年末的時候，笑瞇瞇地出來發一封薄薄的紅包。想到在這種關鍵時刻只能靠他力挽狂瀾，實在讓人心驚膽戰。</br> 掛下電話，他躊躇了下，掏出手機給高勤發了個問候短信。這種時候當事人一定心煩意亂，打電話過去對方也未必想接，倒不如一個短信，想回就回，不想回無視也可。</br> 短信果然石沉大海。</br> 喬以航回到電腦前，看著百度搜索出來的戒指含義，心頭更加煩亂。</br> 在國內，藝人遇到這種緋聞糾纏就算不是滅頂之災，也相差不遠。當年如顏夙昂這樣風頭無兩的大神在明白自己心意之后遠走美國，甚至幾年不在國內活動便可見一斑。</br> 封亞倫不是顏夙昂，事實上，隨著他這幾年活動的減少，地位和人氣雖然還在，但熱度卻不如以往。這時候的冷水極有可能將他直接雪藏。</br> ――但是他應當是知道的。</br> 不管是他，還是高勤都是娛樂圈中的人，這種事情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和后果應該早在意料之中。可是他們依然義無反顧了。</br> 從初始震驚的心態中拔出來之后，喬以航突然對他們有了一份崇敬和同情。不是每個人都能拿自己的事業、成就、名聲和未來豪賭一把的。尤其是在這個瞬息間斗轉星移，變化萬千的娛樂圈。</br> 他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遭遇這樣的事情，是否有這樣的勇氣？</br> 腦海中，張知的身影不期而至。</br> 喬以航心中一驚。很多好感的開始都是從知道對方先對自己有好感開始，因為知道對方對自己有好感，所以忍不住關注對方，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個眼神，然后在不經意間將對方的優點收入眼底，鐫刻在心里。</br> “他只是個十九歲的孩子。”</br> “他連什么是喜歡都分不清楚。”</br> “戒指只是美國式的玩笑。”</br> “世界上哪來那么多的同性戀？”</br> “可能真的是想感謝下。”</br> ……</br> 喬以航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陽臺上，望著滿城閃爍的燈光，深深地吸了口氣，許久，低聲喃喃道：“認真就輸了。”</br> 小周一個半小時后終于打來電話報告開會結果，“高董被停職了。”</br> 喬以航心下一沉，“那封亞倫呢？”</br> “可能會退出《黑白之間》的拍攝。”</br> “……”</br> 喬以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掛下電話的，他只知道脫下襯衫后，背上冷汗一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