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瞪了他一眼,收回視線后也不廢話了,朝林山雀道:“正好你下午放假,收拾收拾住姑姑家里去,以后放假呢也不用再跑這邊來了,你要是想走讀也可以,在自己家里吃飯肯定比在學校吃飯強啊,而且走讀的學費也便宜……”
女人說了一大通,坐在門口的男人手里那根黃瓜都快啃完了,林山雀還是一聲不吭。
女人也沒有了耐心,臉色一下就垮了,唇角往下撇著,手里的黃瓜朝林山雀面前一摔:“你不搬家也行,把我爸的錢給我拿出來!我現在是看在你也是老林家人的面子上跟你好好說話,你別逼得我報警啊我告訴你,你讀書比我多,你知不知道你這算是什么?霸占我爸留給我的遺產,我能送你去坐牢你信不信?”
“你要是乖乖把錢交出來,我們就不報警,這房子也留給你繼續住,要不然,這房子你也別想住了!”坐在門口的男人吃掉最后一口黃瓜,站起來雙手往屁股上一拍,跟著幫腔。
林山雀聽著他們母子倆的話心里沒有什么波動,這話她早就聽膩了,爺爺還在世的時候這些人就隔三差五明里暗里告訴她,爺爺的錢和她沒關系。
等爺爺一去世,當天家里就已經被翻遍了。
可誰也沒找到那筆錢,那筆爺爺這么多年靠外面那兩片橘子園攢下來的錢,聽說有十幾萬呢。
林山雀也沒有見過。
“我沒錢。”林山雀還是這個回答,“我也沒見過你們說的那筆錢。”
“你還撒謊?”
“有沒有那筆錢你們不是比我更清楚嗎?”林山雀抬眼看過去,烏黑的眼里一片沉寂,“你們去銀行查過爺爺的賬戶了吧?你們沒查到那筆錢,這個房子里你們也翻遍了,找到了嗎?”
沒有,銀行里沒有那筆錢,甚至他們查了老人去世前的所有賬單流水,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存過什么錢,也不存在把那筆錢偷偷轉給別人。
沒存銀行,那就是現金咯。
可偏偏這個房子里他們翻遍了也沒有找到那筆錢,少說十幾萬,多了幾十萬都有可能,兩片橘子園那么大,一到時間就有老板帶著車來一箱箱往外面運橘子,聽說都賣到全國各地了。
賣橘子的錢呢?錢去哪了?
那么大一筆錢不可能憑空消失了啊!
找不到錢,那就只能找最有可能知道這筆錢在哪的人了。
母子倆喋喋不休,一句話十個字里有七個字離不開錢,又是許諾好處又是恐嚇威脅,說來說去看見林山雀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時候就有點氣急敗壞了。
被林山雀一句:“那你們報警吧。”
給噎得上不去下不來。
“你給我等著!”男人氣得站了起來,幾次想要動手,被女人給攔住了。
母子倆走的時候還不忘把廚房里那臺冰箱給抬走了。
林山雀站在門邊看著,也沒有出聲阻攔,對她來說,攔也攔不住,他們想拿就拿吧,反正這個房子已經夠空的了,再空一點對她來說也沒有什么區別。
母子倆走了,這里又恢復到了之前的樣子,只有外面的蟬鳴聲不斷。
林山雀把碗筷收拾了,把房子后門一開,躺在一把老舊躺椅上吹著過堂風睡起了午覺,隔壁房間里墻上掛著兩張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兩個老人笑得眼睛彎彎。
在學校里的時候林山雀總感覺睡不夠覺,周日下午她索性就睡了一個下午,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躺了好一會兒才坐起來,拿著瓢去外面水井邊灌了不少水。
清甜的井水一下肚,她人也清醒了很多,看了看時間,先去廚房把飯給燜上了,緊接著看了看手機。
手機已經充滿了電,她也沒有把充電器拔下來,就這么搬了條板凳坐在旁邊看起了手機。
在她睡著的時候葉清宵又給她發了消息,有一張照片,拍的是電影票。
林山雀照舊把照片保存了,盯著電影票上的名字看了看,寫在了記事本里面。
她想著,等電影下映網上能看了她也要去看。
而記事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寫了不少的名字,有些是書名,有些是電影或者電視劇的名字。
她給葉清宵回了一句消息,問她電影好不好看,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回復,她抬頭看著院子外面的桃樹發呆,想了想又放下手機起身拿了個塑料盆出去了。
沒一會兒就摘了滿滿當當一盆的桃回來,將桃用袋子裝好,又轉身出去,一會兒裝回來一盆的西紅柿和黃瓜,上面還有幾顆又紅又大的石榴。
等再一次出去的時候她拎了一把鋤頭,沒一會兒盆里就裝了幾顆裹著泥巴的涼薯,她端著盆蹲在水井邊上把涼薯給洗干凈了,就放在院子里晾著。
這時候飯也已經好了,葉清宵還是沒有回她消息,她想了想,把剛剛摘的都拍了照片發了過去,發過去后自己又點開照片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才放下手機去吃飯。
飯菜上桌,她抬頭照舊朝墻上的照片說了一句:“爺爺,吃飯了。”
然后端著碗拿著筷子埋頭吃飯。
吃到一半想起來了一件事,于是抬頭朝照片上的老人道:“好像地里的花生也快挖了,正好國慶節學校會放假,好幾天呢,我到時候去把花生給挖回來,那時候應該還來得及。”
說完又低頭繼續吃飯。
等吃完飯她把碗筷收拾了,又拍了幾根黃瓜,切了幾個西紅柿分開裝著,各自撒上白糖和醋,端著大碗拋一拋,用兩個碗裝了起來。
碗是普通的不銹鋼餐碗,有個手柄,還有個蓋子,是她剛考上高中那會兒爺爺帶她去買的。
那時候爺孫倆都不知道學校食堂提供餐具,也不知道高中也可以申請走讀,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就高高興興去了市里,買了新的書包新的餐碗……都是新的。
后來開學了才知道學校食堂提供餐碗的。
但這兩個碗倒是也沒有浪費,有時候她會用來裝煮好的化身或者像今天這樣的糖醋黃瓜糖醋西紅柿之類的……冬天還可以用來帶菜去學校吃。
裝好了,又放進袋子里,另外還有幾個袋子裝著新鮮的黃瓜和西紅柿,還有那幾個洗干凈的涼薯,這些就算是沒有冰箱也能放很久,對于林山雀來說就是最好的水果零食了。
桃和石榴也帶上了,拎著滿滿當當的幾袋子,將地掃了掃,鎖上門,林山雀轉身往外面走。
穿過兩片果園,走過小路,回到了公交站旁邊,站在等了一會兒車就來了。
這輛車的終點站是市里的高鐵站,現在不是什么節假日,高鐵站人少,從高鐵站出來的公交上人也少,林山雀提著東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隔著過道坐著一個老人,老人看了看她提著的東西,笑了起來:“你這黃瓜和西紅柿自家種的吧?水靈,長得好!”
林山雀不擅長說話,她只是笑了笑,應了一聲。
老人又道:“我看你剛剛上車那里,我記得那邊有兩個大橘子園,那里的橘子可好吃,又甜,汁水有多,我每年都要買幾箱的,有時候讓家里人過來買,有時候找朋友過來買了給我寄過去……”
“嗯。”林山雀點頭,說了一句,“那是我爺爺種的。”
“噢噢噢……你是林老板的孫女啊?我聽他說過你,學習好,又聽話又懂事,你爺爺還好哇?”老人一下來了興頭,動了動身體,朝向林山雀這邊坐著。
林山雀眨了眨眼睛,聲音還是那樣,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我爺爺過世了。”
老人一下愣住,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說什么,愣愣的盯著林山雀看了看,干癟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又慢慢坐了回去。
好一會兒,林山雀聽見他自言自語似的念了一句:“我也快咯……”
車子里又恢復了安靜,林山雀側臉看著外面,公交已經開過了那段揚塵四起的路,回到了柏油馬路上,這段路的兩邊種了白楊樹,筆直挺立,白楊樹的后面是大片大片的果園,種的都是葡萄。
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這段路涼快了很多,馬路兩邊擺著不少小桌,桌子上放著葡萄,桌子旁邊放著的框子里也都是葡萄,旁邊立著一張紙牌,寫著多少錢多少錢一斤,還可以直接去后面的葡萄園里采摘。
很便宜。
林山雀卻在想那兩大片橘子園,再過一兩個月也是橘子熟的時候了,往年的時候,橘子園附近會拴著好幾條大狼狗,防的就是那些來偷橘子的人。
橘子一摘完,大狼狗也不見了。
今年爺爺不在,大狼狗不知道還會不會出現,如果沒有大狼狗守著,來偷橘子的賊不知道會有多少。
她恍惚想了想,很快又拋到了腦后。
管他呢,反正有的是人會操心那些橘子。
公交回到了市里,穿過市中心的時候林山雀下意識探頭朝商場那邊看,可惜商場外面人來人往,并沒有她中午看見的那道身影。
明知道是看不見的,心里還是有一點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