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雨婷原本都已經拿了鑰匙和小包,準備快一步出門,躲到寢室外的一個放置雜物的公共隔間里,暫時避開宿管老師的查房以及蘇晴晚待會兒的盤問。
手碰到反鎖的門把手的時候,她聽到了門外由遠及近,漸漸加大的腳步聲。
腳步聲只有一個人的,跑的很急。
宿管老師是個胖胖的中年女人,步履沉重地像是一座山,壓根不會這么輕盈地在走廊處跑。
那必定是蘇晴晚拿了宿管老師給的備份鑰匙跑來了。
錢雨婷當機立斷,回到床上,把自己蓋起來,調整呼吸,裝出還在沉睡的模樣。
蘇晴晚打開門的時候,眸光頓了一下?!霸破??”她有些詫異地走近,“你今天不去上課?”
錢雨婷惺忪地睜開眼,瞳眸剛開始迷迷蒙蒙的沒有聚光。待看到是誰站在她的床邊后,她訝異地睜大了眼睛,撐著身子艱難地靠坐起來,“是你呀,晚晚。你也不舒服請假了么?”
聲音沙啞低沉,與前幾日的清脆聲線完全不同。
蘇晴晚眉心蹙了蹙,“云同學,你發燒了?”說著,她抬手朝對方額頭探過去。
錢雨婷側過頭避開,咬了咬下唇,有些難堪地低聲道:“不是風熱發燒。只是因為我身體弱,來那個會有一系列的反應...”
“哦,原來如此。那你之前幾次來葵水的時候,次次都這么疼痛么?”蘇晴晚雖然點了頭表示了解,但心里還是覺得古怪。她復又伸出手,“你讓我給你把把脈,我粗懂女人這方面的疾病調理,興許可以幫你做好調理。”
在中醫館坐診的時候,因她是個女大夫,來找她的多是婦人。求治療的病癥多集中在幾個方面。
她為了做好應對,自發進修了這些方面的診療方法。
因身體宮寒,氣血瘀滯,痛到昏過去的姑娘她也治愈過幾例。
云崎若沒有撒謊,真的有這方面的病,她倒是可以幫對方治一治。
就算不喜歡云崎攛掇陳嘉怡給她和蘇蝶下絆子,但是醫者父母心,對事不對人。女子這方面的隱疾一般難以對外人說,很多婦人就這么生生忍了一輩子。
她現在既然有能力,還是希望可以幫一幫。
“不用?!卞X雨婷還是搖頭,聲音依然很啞,但是語氣已經變得有些尖刻不耐煩:“你自己都還在學習,就不要拿我練手了。我這病是娘胎里帶的,家里給我找了西洋婦科圣手以及中醫的大家,都沒法幫我緩解疼痛。你在我面前賣弄,就算把我治好了,我不會感激你。九老師也不會看到你的優秀。他只會覺得你是個單純的草包美人,最好掌控?!?br/>
呵,自己一腔好心被對方這么想,蘇晴晚聞言冷臉,也沒了耐心。
她冷冷抬眼,“...看來你有病的不只那里,還有腦子。”
蘇晴晚犀利說完,把自己的書包拉開粗略檢查了下。書和信件都在里面,擺放的位置也是昨天晚上她睡前擺好的樣子。
她不再逗留,拿了書包走人,關門的時候,門還被砸出很大的聲音,就像是她真的被錢雨婷氣的不輕。
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徹底聽不見。
屋內的錢雨婷勾了勾唇,不屑低叱:“蠢貨,就你還想查老娘?!?br/>
走到寢室樓門外,蘇晴晚面上憤憤的神情陡然消失,神色淡定如常。
她回憶起剛才云崎躲閃的態度,心里越發覺得奇怪可疑。
云崎肯定有問題。但云崎心中到底打著什么壞主意?
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暫時沒有時間精力去查,只能暗自留意,提防云崎和陳嘉怡,見招拆招罷了。
距離上課鈴只有十分鐘不到的時間,蘇晴晚想到第一節課正是九公子的課,不由加快了腳步。
她做事尋求圓滿,做人卻十分想要低調。
遲到再加上被九公子當眾點名回答問題,那么這第一節課肯定她又要成為眾矢之的,被同班愛慕九公子的那些女同學當成箭靶子了。
她一點都不想這樣。
上課鈴響的前一秒,蘇晴晚剛好踩點進入了教室。
她看了一圈,九公子難得的沒有提早在教室里。蘇蝶坐在第五排的位置,笑著朝她揮揮手,“晚晚,這里。”
緊貼蘇蝶后排坐著的男生,是昨天那個攔住她告白的那個...什么琨。
抱歉,她實在記不住這個男人的名字,只能想起他昨天輕賤女人時偽善討厭的嘴臉。
當真是十分道貌岸然,看了就讓人討厭的存在。
蘇晴晚走了過去,拉著蘇蝶起身,“前面還有位置,我們坐前面吧,比較好看清楚黑板?!?br/>
蘇蝶“啊?”了一聲,“可我們沒近視啊。這個位置不是一直都坐著的嗎?”說是這么說,看蘇晴晚臉色不太好看,她還是乖乖把摞在桌面上的書本和筆記本都抱了起來,跟蘇晴晚走到了空空如也的前三排,坐在了第三排的中間位置。
修九老師課程的學生很多,但是九老師并不喜歡鬧哄哄的幾個班級混班大班授課的方式。
他的課基本上都是一個班級一個班級輪著上。
授課時間雖然固定,但他的教育方式卻很不同。
初期的時候還算規矩,根據教學大綱為學生們娓娓道來,一整節課至少有半小時講述書本中的知識點。課堂后面留出十分鐘給大家提問和解答。
后來,他改變了策略,直接讓大家課程的前二十分鐘回顧和預習新舊知識,然后二十分鐘以小組討論的方式,分出幾組固定的學習小組,讓小組之間競爭答題,互相提問。
難倒對方,或者答正確對方提問的人對應的小組統一加分,反之不得分。
主動答題和提出問題的成員,還可以加個人分。
一節小課下來,大家熱賽一場,為一個知識點的對與錯爭的面紅耳赤,互相不服氣,都要求九老師做評判。
九老師才會不緊不慢地從座位上起身,針對學生想要知道的幾個問題,分條闡述,為大家答疑解惑。同時從一個知識點鋪展開,為學生們再補充信息。
所以,好學且上進的人都對九老師的課躍躍欲試,而只想茍安,低調懶散的學生們則是對九老師的課敬謝不敏,甚至深惡痛絕。
前者只占據了蘇晴晚班里的四分之一,不足十個人,后者,則占據了余下的三十幾個人。橫八豎八總共六十四個位置的教室,就默默出現了座位上的有意識割裂。
蘇蝶和蘇晴晚坐著的第三排,剛好是課堂積極分子和課堂隱形人們的分水嶺。
蘇蝶如坐針氈,小聲對蘇晴晚道:“晚晚,我們要不坐回去吧。反正老師也還沒來,我們起來換回原位。坐在這里我感覺不太對,背后毛毛的?!?br/>
她之前跟晚晚低調坐在第五排的時候,可沒有這么明顯的芒刺在背的感覺。
蘇晴晚老神淡定,“不用回頭看,我們就坐這。別人看我們那是他們的事,我們管好自己就可以。”
她是不可能坐回去的,昨天之前還不知道班里有那么個自大要命的男生喜歡自己,還要拿她當生兒子的機器。
現在她知道了,根本不可能讓那個滿腦子都是腐朽廢料的男人靠近自己。
不過這件事,不能跟蘇蝶說,免得這個丫頭擔心,要為她出頭。
為了堵住蘇蝶的嘴,蘇晴晚指了指蘇蝶的課本:“賭約還在,你繼續為了這些無聊的事情走神,機會可就沒了。”
蘇蝶閉了嘴,乖乖攤開了本子,秉持著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的想法,老老實實對著昨晚蘇晴晚給她劃出來的重點問題和對應答案,抄起了書。
蘇晴晚笑了笑,也翻開了書頁。
蘇晴晚看了一會兒,耳畔突然嗡嗡嗡聲音嘈雜。
她仔細聽,原來男生女生都在扎堆討論九老師沒來上課的事。
——“奇怪,九老師怎么今天遲到了?”
——“是不是九老師通知錯了,今天上午第一節不是給我們班上課?”
——“哎,誰能去找下九老師,如果不上課,我就和姐妹去逛街了。難得一上午都沒課。”
...
議論聲是越來越大,班級變得鬧哄哄的。
蘇蝶扯了扯蘇晴晚的袖子,擔憂道:“晚晚,九老師會不會出事了啊,他從來沒有遲到過?”
“不會有事的。他跟西洲一樣,很強大。”蘇晴晚安撫了一句。但實際上,就是因為篤定九公子和霍西洲是前世今生的關系,兩個男人同樣的強大無匹,面對九公子難得出現的意外情況,她心里其實有隱隱的憂慮。
九公子到底是因為什么耽擱了,才沒來上課?
蘇晴晚心里升騰起一股子沖動,她要去找九公子。
“我出去辦點事,你在這等我?!碧K蝶被蘇晴晚豁然起身的舉動嚇了一跳,“是去找九老師么?”蘇蝶問。
她是見過霍西洲的人,自然也能一眼察覺到給她們上課的這個九老師跟霍西洲之間肯定有某種特別隱秘的關系。
但晴晚在這件事上從來不主動說,她便也無從問。
可她看的出來,九老師對晚晚也是不同的。初期沒感覺,后來看的多了,便能看出來,九老師看晚晚的眼神,那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欣賞和...勢在必得。
她原本還擔心晚晚會因為想念丈夫,將對霍西洲的思念移情到與霍西洲有相似面容的九老師身上,或者說,是在某些時候會產生錯覺。
好在晴晚對九老師一直都是克制疏冷。
可今日,晚晚如果當著大家的面去找九老師,還真的能將九老師找到,那么班里這些以陳嘉怡為首的本來就嫉妒晚晚的女生,肯定又要編排出難聽的話來揣測晚晚和九老師之間的關系。
到時候,學校如果聽信了這些女人的謠言,不知道會不會對晚晚做出不公正的舉措。
蘇蝶對此憂心忡忡,更加用力地拉住蘇晴晚的手,堅持道:“你不要去,我們就在這等著吧。九老師興許是路上耽誤了呢,很快就來?!?br/>
蘇晴晚抿嘴,輕輕把蘇蝶抓握自己的手扒拉開,“沒事的,你別擔心,我做事不會亂來?!?br/>
大學和國中初小不同,學習氛圍較為自由。蘇晴晚在上課時換位置又出去的舉動,并沒有惹來多少人的關注。
但有三個人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蘇晴晚的背影,直到蘇晴晚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蘇蝶戀戀不舍地收回擔憂的視線,往陳嘉怡的方向看了一眼,剛巧與陳嘉怡的視線對上,兩人勢如水火地冷哼一聲,都不再說話。
蘇蝶暗暗告訴自己沒事的,晴晚本身就是個有本事的姑娘,做事靠譜,有勇有謀,不會像她一樣沒用,自己就在這等著她就好了。
她要在這幫著晚晚監督陳嘉怡的動向,在這安御大學里,若說真有人處處跟晚晚不對付,還幾次陷害晚晚,那非陳嘉怡莫屬。
只要陳嘉怡還在班里,那晚晚遇到人為陷害的幾率就少了一大半。
蘇蝶打定主意,要做好陳嘉怡的監督工作,她索性不低頭看書了,就很直白地支楞著胳膊,撐著下頜偏頭看著陳嘉怡,毫不掩飾目光中的嫌惡和警惕。
陳嘉怡被看的很不舒服,特別想回瞪過去大罵:蘇蝶你是不是腦子有?。√K晴晚走了你這個走狗也不跟著,在這跟我大小眼?你有問題別耽誤姐姐我辦事!
肚子里難聽的話能有一馬車,所有的奚落之言都已經涌到喉嚨口了,陳嘉怡想起昨晚她和云崎在路上時,云崎對她的再三叮囑,咽了咽口水,把話都囫圇吞了下去。
她裝作看不懂蘇蝶的舉動,把身子轉到了另一頭,和左手邊幾個原本就玩到一塊去的女生聊起了臨城最近比較緊俏的珠寶式樣。
蘇蝶沒放松警惕,還是保持著姿勢,目光在陳嘉怡身上沒有移開。
蘇蝶和陳嘉怡膠著的時候,沒有發現,還有一個男人在蘇晴晚走后沒幾秒,也跟著走了出去。
或者說,她其實看到了。但那個叫做沈順琨的男同學本身就因為學習優秀,在開學初就被選為班長。負責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