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大堂外，沙州刺史李無虧匆匆走來，遠遠還跟著李臻的大姊李泉，楊赟著實不明白刺史怎么會來這里，他連忙躬身施禮，“下官參見使君！”
    李無虧微微一笑，“聽說楊縣令在審案子，我正好閑得無事，便隨便過來看看，不會打擾楊縣令審案吧！”
    “哪里！哪里！使君前來指導(dǎo)，下官求之不得！”
    楊赟心中暗暗奇怪，州縣兩級職權(quán)分明，李無虧從來不會過問自己審案，今天怎么跑來了？
    難道是李家或者索家走了李無虧的路子？他眼角迅瞥了一眼索瑁，現(xiàn)索瑁也是表情驚訝，看來不是索家。
    如果不是索家就是李家，他隱隱猜到，一定是李澤昨晚找了李無虧。
    李家的理由并不充分，為了拿到石壁，竟然不惜說動刺史前來，明顯是想給自己施壓，想到這，楊赟心中也暗暗對李澤不滿。
    眾人走回大堂，李無虧淡淡看了李臻一眼，隨即又對李澤笑道：“居然是大郎親自來訴狀，難得啊！家主回來了嗎？”
    李澤心中同樣疑惑，李無虧怎么跑來了？而且見面便問自己家主的情況，讓他略有點尷尬，要知道，昨晚他找楊赟幫忙，就是以家主的名義，這不是當(dāng)面揭穿自己嗎？
    李澤又不能不答，只得干笑一聲說：“家主這兩天就回來。”
    “那就好，本官還有些私事要問問他呢！”
    旁邊楊赟也有些愣住了，聽這兩人對話，李家似乎并沒有找李無虧，李無虧真的只是隨便來看看？
    楊赟怎么也不會把李無虧和李臻聯(lián)系起來。
    他連忙躬身讓道：“使君請上座！”
    李無虧擺擺手，呵呵笑道：“我怎么能坐楊縣令的位子，這不是亂套了嗎？我只是旁聽，坐一旁便可。”
    楊赟連忙命人抬一張坐榻來，放在自己右面的身后，以示尊崇，這一般是上面巡查御史到來時坐的位子。
    李無虧坐了下來，面帶微笑，靜靜地聽楊赟審案，楊赟打起精神，對李澤道：“請原告再陳述訴狀！”
    李澤施一禮，清了清嗓子道：“大約二十年前，敦煌李氏家族給族人分配財產(chǎn)，當(dāng)時說的很清楚，財產(chǎn)是無償分配，只有李氏族人才能擁有。
    但這幾天我們清理家族財產(chǎn)，現(xiàn)莫高窟有一面石壁當(dāng)年分給了族人李丹平，但我們現(xiàn)在有確鑿證據(jù)，證明李丹平不是敦煌李氏族人，不能享有李氏的財產(chǎn)分配，我們要求拿回這面石壁.....”
    李澤話沒有說完，李無虧的臉色微微一變，立刻咳嗽一聲，打斷了李澤的話，“李大郎是不是搞錯了，李丹平怎么能不是敦煌李氏的族人呢？
    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我曾經(jīng)和家族李津確認過，李津也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李丹平是敦煌李氏，現(xiàn)在怎么又不是了呢？李大郎有沒有和家主確認過此事？”
    李澤一怔，他也是昨晚才現(xiàn)這件事，李丹平只是族籍掛靠在敦煌李氏，所以覺得這是對付李臻的殺手锏，不料半路殺出個李無虧，公開否認此事，把他弄糊涂了。
    “這個.....家主這幾天不在，尚未確認。”
    李無虧點點頭又道：“且不說李丹平是不是敦煌李氏，但有一點我告訴你，大唐律中寫得很清楚，唐律大于族規(guī)。
    我不管你族規(guī)怎么規(guī)定，但既然石壁的權(quán)契上寫著李臻的名字，而且有官府大印，那就是說這石壁屬于李臻，而不屬于李氏家族，這一點必須要明確，至于你們家族想把它買回來，這應(yīng)由你們雙方協(xié)商，和官府無關(guān)。”
    李無虧這番話說出來，不僅李澤呆住了，連縣令楊赟和外面聽案的索瑁都愣住了，這個案子實際上沒有上訴的意義了，李無虧已經(jīng)明確這面石壁屬于李臻。
    他們都糊涂了，李無虧為什么會偏袒李臻？就算他為人正直，但這涉及到沙州的兩大世家的利益，李無虧至少應(yīng)該保持沉默才對。
    楊赟后背嚇出一身冷汗，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案子絕不能自己審，必須要交給李無虧才行。
    這時他顧不得面子了，連忙陪笑道：“下官對這種案子經(jīng)驗不足，還請使君指導(dǎo)指導(dǎo)下官。”
    李無虧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是不是喧賓奪主，他問李臻道：“不知李少郎有什么想法？”
    外面聽案的閑人們一片嘩然，刺史替縣令審案就已經(jīng)很稀奇了，還居然問被告有什么想法，簡直聞所未聞。
    這時，索瑁明白了，這個李無虧其實是在幫李臻，難道是因為王孝杰的關(guān)系？
    不過索瑁也并不像李澤那樣面如死灰，他是出錢向李臻購買，只要權(quán)契在李臻手上，索家就有機會。
    李臻早在看到大姊出現(xiàn)，便知道自己的紙條生作用了，沒想到高延福的面子這么大，還是把李無虧引來了。
    他也不居功自傲，上前施禮道：“學(xué)生感激李使君主持公正，正如使君所言，國法大于族規(guī)，我不知道當(dāng)年祖父是怎么得到這個權(quán)契。
    但現(xiàn)在官府的大印就承認了權(quán)契歸我所有，我覺得這個案子沒有必要再審下去，就像某人喜歡街頭一匹馬，就硬說這匹馬是他家的，這不就是明搶嗎？”
    李澤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要敗訴了，他頓時惱羞成怒，死灰的臉龐驀地變得通紅起來，指著李臻大吼：“你強闖李氏家廟，打傷我的家丁，你必須要認罪！”
    李澤的無禮連縣令楊赟也看不下去了，想到自己差點被李澤所誤，他心中就是一陣惱火，‘啪！’一拍驚堂木，“不準(zhǔn)咆哮公堂，否則趕出去！”
    李澤恨恨瞪了李臻一眼，含怒于心，這時，李無虧又不慌不忙道：“不過你手中那塊石壁確實很重要，事關(guān)圣神皇帝陛下關(guān)注的彌勒大像，這不光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也關(guān)系到沙州州府和沙州民眾。
    我就問你，你打算如何處置那面石壁？如果你愿意修筑大像，州府將支持你兩千貫錢，你看如何？”
    李臻早就胸有成竹，他笑道：“多謝使君的好意，不過學(xué)生祖父生前曾是大云寺居士，學(xué)生自己也和大云寺很有深的淵源，所以學(xué)生愿意把這面石壁無償捐給大云寺，請大云寺來修建這座彌勒大像。”
    李臻這番引來一片驚呼，居然是無償送給大云寺，索瑁的臉色刷得變得蒼白，狠狠一跺腳，轉(zhuǎn)身離去。
    李澤也徹底絕望了，他剛剛現(xiàn)的一條財路就這么被斷了，他心中又急又羞，就恨不得馬上就離去。
    李無虧呵呵笑了起來，這個少年沒有令他失望，竟然如此明事理，把這件事如此漂亮地解決了。
    他當(dāng)即贊許道：“李少郎的義舉令人敬佩，很好，州府也會出兩千貫錢給大云寺，協(xié)助大云寺修建這座彌勒大像。”
    李無虧又對縣令楊赟道：“這件事就交給敦煌縣來做，楊縣令要盡快和靈隱主持聯(lián)系。”
    “下官會全力做好此事，感謝使君今天的教誨。”
    李無虧意味深長地對李臻點頭笑了笑。
    ........
    從縣衙出來，李臻和大姊李泉一起往家里走去，李臻笑道：“讓阿姊失去了一個財?shù)臋C會，阿姊不會怪我吧！”
    “這件事我倒不會怪你，你做得很好，老姐我很滿意，不過我想起另一件事，倒要好好問一問你。”
    “阿姊要問我什么事？”
    李泉一把揪住李臻的耳朵，滿面怒容問道：“我聽小胖說，你們每人在柳園鎮(zhèn)賺了二十貫錢，錢在哪里？你竟膽敢隱瞞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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