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白清瞳家里出了事,離開了書院,不給他做伴讀了。小太子這個高興啊。終于解放了,終于又可以想玩什么玩什么了。
可是后來他發(fā)現(xiàn)號召了幾次,大家玩得好像都沒有以前有趣味。少了那個妙語如珠、爽朗大笑的男孩,氣氛好像怎么都活躍不起來。雖然身邊幾個刻意討好的伴讀努力熱鬧氣氛,但連他自己都感到索然無味,覺得那些游戲也不過如此。
再之后,先皇駕崩,白家出了事,白清瞳被迦羅遙收養(yǎng)了去。迦羅宇初時并沒過多關注這件事,但是過了幾年,他漸漸發(fā)現(xiàn)皇叔迦羅遙的心思竟然在白清瞳身上比在他身上還多。
這就讓迦羅宇受不了了。新‘仇’加舊‘恨’,在他心里升級了。要知道,皇叔從小最疼的就是他啦。
齊辛帝迦羅延是個嚴肅寡歡的人,不茍言笑,對自己的兒子也是冷淡古板。迦羅宇作為太子也從小接受帝王教育,與自己的父皇自然不怎么親密。反是迦羅遙十分疼愛他,幼時經(jīng)常抱著他玩。
那時候迦羅宇最開心的事就是被皇叔抱在懷里,然后與他一起坐著輪椅,讓太監(jiān)們推著在空曠幽深的皇宮里轉來轉去。皇叔還時常讓那些身強力壯地太監(jiān)們將輪椅推得飛快,然后把他高舉在頭上,好像飛一樣,樂得他嘎嘎地尖叫直笑。
而且皇叔還十分有耐心,手把手地教他識字,給他講邊塞的故事,于娛樂之中教他做人的道理。所以在小皇帝幼小的心中,皇叔迦羅遙是一個比父親更重要的存在,是他最最喜歡的親人。
可是有一天,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最親昵的人居然把另一個人放在心上,而且還是個和他們皇家血統(tǒng)、身份無關的外人。再進而他又發(fā)現(xiàn),那個外人居然還是他小時候最最討厭的白清瞳。于是心里這口氣啊,真是快憋死他了。
尤其隨著年紀漸長,皇叔也開始慢慢與他拉開距離,以君臣相稱,再不像小時候那樣對他親密無度了。
迦羅宇這個失落啊。他把這一切都怪在了白清瞳頭上,所以一心琢磨著怎么讓他早點離開皇叔的身邊,好讓自己重新得回皇叔的寵愛。
當然,他的這番心思迦羅遙是猜不到的。迦羅寶隱隱有感覺,可也抓不真切。至于白清瞳,根本一無所知。= =
迦羅遙回了王府,并沒有和白清瞳提起這件事。他見白清瞳這些日子在抓緊時間習武,并發(fā)奮重新攻讀各類兵書,心里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時機還不成熟,大家都沒有再提起罷了。
入了冬,天氣便飛快地轉涼了。迦羅遙看上去單薄,但其實從小習武,內力深厚,并不如何畏寒。只是大家見他腿殘,他又有意無意地將自己虛弱地一面表現(xiàn)出來,于是大家便大多感覺這位靖王爺身體孱弱,不堪一擊。
白清瞳也被這種錯覺所影響,所以入冬之后很是關心他的飲食健康。誰知迦羅遙沒事,他卻第一個被寒流擊倒。
“咳咳……我不喝藥!拿走拿走!”
白清瞳啞著嗓子厭惡地說。他討厭那苦澀難咽的中藥味,那味道簡直麻木了他全部的味覺,幾乎苦得把舌頭都要吞掉了。
子墨很為難,他已經(jīng)端著藥碗在這里站了半個時辰了。藥已經(jīng)換了一碗,看來又要涼了。
其實只是小小的風寒,白清瞳身強體壯,喝個兩天藥就無事了。可偏偏他卻不肯喝藥,硬是拖了這么多天。
大概也是受傷那會兒喝藥喝怕了,白清瞳現(xiàn)在一聞到藥味就條件反射地鉆進被窩裝睡,‘雷’打不醒,子墨怎么喚也沒用。偏今天子墨進來的時候白清瞳正無聊地在書,說是看,不如說是在識字,結果本來就暈的腦袋更暈了,被子墨逮個正著。
“不行!公子一定要喝藥。”子墨鍥而不舍地站在那里。
二人正僵持著,迦羅遙推著輪椅進來了。
“瞳,怎么不喝藥?”他在屋外就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對白清瞳不聽話的行為感到無奈。
白清瞳縮在被窩里,見他進來,探出了頭,眼汪汪地看著他。
“我不喝藥,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
迦羅遙沉聲道:“不行。喝了。”
“我都退燒了。已經(jīng)沒事了。”
“可王御醫(yī)說你還沒好。”
“我好了。就是有些咳嗽。”
“那為什么還躺在床上?”
“我——咳咳……”
迦羅遙臉色一冷,沉聲道:“子墨,把藥給我。”
子墨恭敬地將藥遞到他手上。
“你下去。”
“是。”子墨疑似‘同情’地望了白清瞳一眼,趕緊帶上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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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瞳也從子墨最后的眼神中讀出不妙,再看看迦羅遙,似乎……不太高興啊。
不會是生氣了吧?
他有些心虛,眼睛閃爍不已,不敢看迦羅遙。
迦羅遙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晃了一晃,忽然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你……”白清瞳不明白他為什么喝自己的藥。
“不肯喝藥,是怕苦?”
白清瞳有些臉紅,訥訥道:“我不是怕苦。是、是、是實在不好喝,我喝不慣。”
迦羅遙抿了抿唇,似在品嘗那藥的滋味,若有所思地淡道:“良藥苦口。身體健朗的人都不會喜歡喝。我喝了二十年,到現(xiàn)在也是不大習慣的。”
白清瞳心中一緊,忽然無言以對。
是啊,迦羅遙從七歲就開始喝藥,一直喝到現(xiàn)在,那是什么滋味?自己這點小病小痛,如何能和他比?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
白清瞳為自己的任性感到慚愧。
他有一個優(yōu)點,就是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對,立刻便能檢討反省,并認真改正。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白清瞳隱隱記得是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似乎在他極小的時候,有個人經(jīng)常摟著他與他一起看書,并一一指給他那書上的字,給他講故事。
那人的年紀似乎不大,就像、就像他幾個月前剛醒來時感覺自己有哥哥一樣。那個人似乎就是他記憶深處的哥哥。
可是事實上,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并沒有哥哥,甚至在白府的時候連個同齡的玩伴都沒有。為什么他會有這種感覺呢?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非常非常重要,似乎已經(jīng)被他遺忘了許久許久。
這讓他有一種愧疚感,他本不該忘記那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