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的話問出口,在場之人忍俊不禁,但又不能笑得太明顯,只好掩嘴偷笑。</br> 一個十歲的孩子,問另一個十四歲的少年,婚配與否的女子有什么區別,這是個很深刻的“哲學”問題。</br> 這問題似乎比剛才那個救不救人的問題更加生動有趣!</br> 吳省瑜臉色有些發黑,他心想:“你剛才論了半天,什么未婚配的問事主,婚配的問家人,現在反過頭問我她們有什么區別,這不是誠心拿我消遣?”</br> 誠然,沈溪的確有拿這種問題消遣吳省瑜的資格。按理以沈溪的年歲,很難了解真正男女之事,這種問題被他問出來,有些童言無忌的意味。</br> 這也會讓人明白,你吳省瑜年歲再小那也是懂事的少年郎,你拿君子救不救落水女人的問題來考一個十歲孩子,本身就不合適。</br> 吳省瑜轉念一想:“這小子答非所問,根本是有意轉移話題。”他眉頭一皺,又問了一句:“女子落水,無論婚配與否,都注重名節。在下現在只問,以沈公子對于君子的理解,是否當救?”</br> 沈溪無奈搖搖頭,這吳省瑜不撞南墻不回頭啊。吳省瑜見沈溪搖頭,追問道:“沈公子選擇不救?”</br> 沈溪一臉嚴肅:“人命到底至關重要,若見死不救,女子因此而喪命,我想君子會受到良心譴責。即便女子貞節大于性命,但人逢絕境之時,都望人施之以援手,君子者當懷悲天憫人之心,志懷高潔,心無雜念。又談何于女子名節有損?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br> 雖然沈溪不想搭理吳省瑜,但既然問題都到了這份兒上了。沈溪也不妨就著問題論一論。</br> 其實以沈溪后世人的思維,什么名節禮法都是對于人性的束縛。人命大于天,見死不救非我輩所為。</br> 但這種話不能明說,得婉轉,現在我所闡述的只是一個道理,而不是我非要怎么樣,或者是要去說服別人遵從怎樣的準則,至于你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在我看來。作為一個君子,只要你心正,就算救人上來也不會對女子名節有損。</br> 在場許多人剛才都認為女子落水不該救,可聽到沈溪的話后,又點頭覺得有理有據有節。</br> 尤其當沈溪說“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語出《孟子·梁惠王上》,同樣是論述嫂子落水小叔子該不該救的孟子,在這里重新強調了一下“救死”和“禮義”的關系,救人家于危難還怕不徹底。哪里是顧著用禮法去治理呢?</br> 這是圣人說的話,可不是我說的,你就算拿此來攻訐我也沒轍。你敢說《孟子》有問題,那你才是真正不想考功名了。</br> 吳省瑜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他沒料到沈溪居然這么難對付,小小年歲不但文章作得好,連說話都是這么滴水不漏,他的計劃似乎要泡湯了。</br> 旁邊已經有人氣不過吳省瑜問這么刁鉆的問題,回敬道:“吳公子,剛才你說要聽聽沈公子的意思,現在輪到你來說了。若閣下遇到這種事,當如何?”</br> 吳省瑜輕輕一嘆:“君子救人。當不避禮法,我想……在下也會救吧。”</br> 一句話。其實也給他自己帶來些麻煩,不過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有沈溪剛才一番“高論”在前,他回答得如何已經沒多少人在乎。</br> 蘇通發覺場面很尷尬,趕緊起身說和:“今日乃是我等文會,當一團祥和之氣才是,諸位何不說一些輕松的話題?既然沈公子剛才提及《孟子》,諸位不妨探討一番。”</br> 后面的話題,相對就輕松了許多,沒人再管女子落水救不救,因為這等事形不成定規,正如沈溪所言,女子自己和家人都會有不同的看法,更何況只是一個路過的讀書人?</br> 吳省瑜雖然好表現自己,但在與沈溪論道之時有一點小挫敗,后面就算別人問及他,他也搖頭沒有參與論述,沈溪那邊更輕省,別人連問都不問他。</br> 就這樣,一場文會,沈溪跟吳省瑜對桌而坐,偶爾抬頭看一眼對方,立時將視線挪開。</br> 文會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宣布結束,蘇通親自送客人下樓,卻還是有幾人留下來,都是平日里跟蘇通要好的,包括鄭謙等人。</br> 吳省瑜沒有起身離開的打算,沈溪心想:“惹不起我總躲得起,你不走,我走。”當下起身行禮:“蘇兄,今日學堂尚有課,就此告辭。”</br> 蘇通笑道:“不急不急,我早就跟鄭兄他們說好了,今天我們要過去會會熙兒姑娘,話說,沈老弟你應該還未見過云柳姑娘吧?這不,碧萱姑娘一走,玉娘少了個招牌,我好說歹說,玉娘終于同意讓云柳姑娘出來見客。”</br> 沈溪心想:“怎么又是去教坊司?你們幾個公子哥進去之后有吃有看還有玩,可憐我尚且是個孩童,身體還沒長成,去了只能在旁邊活受罪,就算上次進了碧萱的閨房什么事也做不了。”</br> 吳省瑜側目看向沈溪:“沈公子,在下聽蘇公子言,你善于射覆,不知可否較量一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