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趕緊拿著戲本去找丈夫,沈溪跟在后面提醒:“娘,官府剛跟咱要,咱這就拿出來了,別人會不會懷疑咱們從中作梗?”</br> “懷疑就懷疑,能早些了結事情才是正經。主家不喜歡咱們跟官府牽連太深,咱們不能讓王老爺為難不是?”</br> 沈明鈞拿到戲本后,趕緊送去了縣衙,夏主簿果然沒再計較。按照沈明鈞的說法,夏主簿翻閱一遍后很高興,夸獎幾句親自把他送了出來。</br> 沈溪心中卻腹誹不已,連賞錢都沒有一文,等于是白白得了個戲本,那夏主簿能不高興嗎?</br> “事情了結了最好,老爺說,最多再過兩天咱們就得從這個院子搬走……實在不行,娘子你回村里去,讓小郎住學塾,跟大郎和六郎一樣寄宿。”</br> 周氏好不容易才在城里安頓下來,城里千好萬好,不但有丈夫和兒子,生活也比鄉下豐富精彩得多。回到村里,連個說貼己話的人都沒有,每天只能想著盼著丈夫兒子,那種苦日子她可不想過。</br> “黛兒怎么辦?黛兒這丫頭聰明伶俐,教給她的針線活一學就會,將來她可是要嫁給咱憨娃兒的。”</br> 周氏有些不忍地看向可憐兮兮眨巴著大眼睛的林黛。</br> 沈明鈞嘆了口氣,道:“黛兒由你帶回村去,下來我攢攢錢,看看年底的時候能不能把你們接出來。”</br> 沈明均態度很堅決,根本就不容周氏反駁。</br> 沈溪開口道:“爹,您這樣可不對……還沒出去找過,您怎么知道沒地方住?什么都不試,就讓娘回村去,娘會怎么想?”</br> 沈明鈞沉默不語,倒是周氏輕拍了下沈溪的腦袋:“你個臭小子知道什么?但凡有點兒辦法,你爹也不會讓我回村!”</br> 沈溪躲到旁邊嘀咕:“本來就是嘛,不管怎么樣,沒有努力過怎么知道不行呢?就好比我,讀書幾天就可以比六哥強,事前誰能想到?”</br> “還說!”</br> 周氏教訓了沈溪一句,看向沈明鈞,“當家的,憨娃兒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我看還是先到外面看看,實在不行我就帶黛兒回去,以后憨娃兒在城里你可要好生照應,莫讓他被人欺負了。”</br> 第二天下午,沈溪放學后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去了“思古齋”,因為字畫店的掌柜讓他今天過去拿銀子。</br> 進入字畫店,今天的客人不少,沈溪蹲在墻角,默默觀察。掌柜忙著招呼生意,并沒有留意到他。</br> 沈溪一直等店子里沒客人了,才上去抓著掌柜的后襟:“掌柜的好。”</br> “呦,是你小子,什么時候來的,剛才怎么沒瞧見你?”</br> 掌柜笑呵呵地回到柜臺后面,“來看畫賣出去沒有?你小子運氣好,有位貴人看上你的畫,昨日已派人送來銀子,一共六兩。我先扣了你一兩銀子的保管錢,再拿你四成的傭金,現在給你二兩銀子……你看賬目對不對。”</br> 掌柜撥動著算盤珠,一副童叟無欺的架勢。</br> 沈溪卻皺起眉頭。</br> 這無商不奸說得還真沒錯,先不論是否真的賣了六兩銀子,但僅僅是明白的賬目明顯就有問題。本來說好抽三成,現在卻說扣四成,實際上卻扣了足足六成。還無端出現個保管錢的名目,白白丟進去一兩。</br> “掌柜的,您算的不對。”沈溪抗議道。</br> 掌柜瞅著沈溪,他心想這屁大點兒的孩子還懂得算賬?</br> “你說哪里不對?”</br> 沈溪扒拉手指頭,裝作算起來很困難的模樣,為的自然是不讓掌柜懷疑他是心算出來的:“您收四成的傭錢,應該是剩下三兩銀子才是。要不您老再算一次?”</br> 掌柜笑了笑,點頭道:“好,那就再算一次。六兩銀子,我收四成,剩下三兩六錢,現在扣去一兩銀子的保管錢,剩下二兩六錢,這次你看對不對?”</br> 沈溪有種使不上來勁的感覺。</br> 剛才是先扣一兩銀子再抽傭,現在是先抽傭再扣一兩銀子,怎么都要多賺他銀子。沈溪很想據理力爭,但現在的問題是,沒憑沒據的人家就是不給他錢他也沒轍,還不如裝作算不出來,讓出點兒好處先把剩下的銀子拿到手再說。</br> 二兩六錢那可是筆大數字。</br> 要知道沈明鈞在王家做工,每月月錢才五百文,也就是五百個銅板,這二兩六錢幾乎相當于沈明鈞半年收入了。</br> 沈溪扒拉著手指頭算了半天,故作茫然地看向掌柜:“好像對了。”</br> 掌柜甚為得意,不管怎么說這筆買賣下來,他得錢一半以上,賣畫的還沒他這中間商賺得多,這種生意打著燈籠都難找。掌柜先給沈溪一個小銀錁子,又拿出散碎銀子在戥子上稱了重量,最后道:“看清楚了,不多不少六錢,拿著銀子出這門口,以后銀貨兩訖,別回來胡攪蠻纏。”</br> “謝謝掌柜的。”</br> 被人坑了銀子,沈溪還要給別人鞠躬行禮,心里別提多冤屈了。這回他干脆來了個三鞠躬,權當是祭奠死人了。</br> 掌柜沒看出什么不妥,沈溪把銀子踹在兜里走出店門,警惕地四下打量,生怕掌柜起壞心,預先埋伏人手搶他的銀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