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正月十五，這天早晨起來城里熱鬧多了，過年這些天，除了初一有人出來拜年走動，別的時候街道上都是冷冷清清。</br> 清晨時分下了一場小雪，天氣異常寒冷，但這絲毫不減百姓出門的熱情。</br> 似乎城外的亂賊也會回去過節一般，這天城門特意多開了一個時辰，到午時才關上。不過進城的百姓要出去，卻要等到下午申時了，到時候會有半個時辰供人出入，隨后又會關上。</br> 城里一下子涌進很多人，大多數客棧都爆滿，商鋪也全都開門營業，此外還出現了許多擺攤人，全都在為晚上的上元燈節做準備。</br> 按照惠娘的說法，每年這一天，縣城都會熱鬧一場，家家戶戶都要出來放天燈，這也是福建一代客家人的上元節習俗。</br> 天燈也就是孔明燈，用竹篾編織成大的輪廓支架，外面糊上紙，隨后再在下方中心部位以小塊的蠟燭點燃，準備放飛，其實就是一個小型的熱氣球，飛到高空后若是能越得很高很遠，說明所寄托之事便有可能實現。</br> 在福建客家人的聚集地，幾乎每家人都會制作天燈，不過有許多精明的人，會提前制作漂亮花哨的天燈趁著上元節這天販賣，生意還很不錯。如果條件許可的話，人們還會在天燈上寫一些寄托對遠方親人祝福的話語。</br> 惠娘老早便準備好了東西，兩家人合伙做一個就行了，畢竟天燈的結構還是有些復雜，一家人中只有惠娘會做，也只有她有心思做這個。</br> 等制作完畢已經是晌午，寫字的事就交給沈溪來做。沈溪把寄托了全家人愿望的話寫在小紙條上，掛在天燈下緣，就算是大功告成。</br> 到了下午，消失了兩天的沈明鈞終于回家了，但還沒停留一個時辰，又說王家那邊上元節忙，匆匆離去。</br> 周氏罵罵咧咧，其實是責怪沈明鈞“不解風情”，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是等沈明鈞回來能好好陪她，結果沈明鈞又跟以往一樣來去匆匆。</br> 沈溪這兩天都沒見到王陵之。眼下一大家子都在籌備晚上的上元燈會，他也就沒心思跑去找王陵之問他任務完成得怎么樣了。</br> 吃過晚飯后，惠娘和周氏便帶著一家人出門。</br> 寧化縣城被翠江上游的西溪分成城南和城北，兩邊由壽寧橋和龍門橋相連，其中龍門橋于二十二年前由本縣義民伊彥忠倡建，八年前寧化連降十天暴雨，洪水泛濫成災，縣城受災嚴重，兩座橋都經受了嚴峻的考驗。</br> 西溪經過寧化縣城由東南再向東北蜿蜒數里，與東溪匯合，便成為閩江上游重要的支流翠江。</br> 為了確保城池安全，寧化縣城在西溪上設有南北兩道水門，每道水門均由三道鐵柵欄組成，分前欄、中欄和后欄，由河兩岸城墻塔樓上的士卒控制開啟。若有商旅沿閩江溯流而上，直驅縣城里的碼頭，進入水門時會繳納一筆不菲的費用。</br> 無論是上元節放天燈還是中元節放河燈，城里人都會聚集到西溪邊來放。</br> 當天天空下著小雪，河面上結了冰，但因為冰層不厚，沒人敢下河。</br> 河兩岸密密麻麻都是人。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天燈要等到特定的時間一起點燃，據說這樣才會顯得心誠，所有人一起許愿方能令老天爺受到感召。</br> 人多，孩子也多，大人都仔細看著自家孩子以免掉進河里。西溪寬度約六七十米，最深處五六米，掉進去非常危險。就算閩浙這邊的孩子大多會水，但這大冬天的掉進冰窟窿里也是出不來的。</br> 隨著更鼓敲響，甲夜到來，終于可以放燈了。</br> 先是三三兩兩，到后面幾乎是同時，所有天燈都被點燃，陸陸續續往天上飛，那一片片花紙裝點的五顏六色，就好像給天空也穿上了新衣裳。放飛天燈的人，都站在河岸邊，虔誠地向老天禱告，這一刻整個縣城一片寂靜。</br> 放過天燈后，西溪邊人潮漸退，許多人都涌向街道逛夜市，沈溪也跟著惠娘和周氏，到夜市上看了看，那些臨時搭建的攤位上，大多賣的是吃的和玩的，期待中的舞獅舞龍、踩高蹺、猜燈謎之類的娛樂活動并沒有發現，這跟他印象中的上元燈節大有不同。</br> 這天衙門的人很緊張，放天燈容易帶來火災，那些在天空中飄飛的天燈，指不定會飛到哪兒去，很多在升空之后北風一吹就會傾斜燃燒，像是火球一樣掉落下來。</br> 回家之后，沈溪特別留在院子里，觀察有沒有這樣從天而降的“火球”，但顯然他多慮了，這年頭的天燈質量很差，那些飛上天的天燈很快就會被大風吹熄，兼之紙張質量不好，就算燒著了落地前也會燒得干干凈凈。</br> “小郎，快進來，吃元宵嘍！”周氏的聲音傳來。</br> “哦，我這就來。”</br> 沈溪回到溫暖的屋子，很快兩家人包括三個丫鬟在內，便團座在八仙桌前，一起吃湯圓。</br> 惠娘吃了兩個湯圓便放下筷子，臉上隱隱有一絲擔憂：“明天新鋪子那邊要開門營業，希望生意能好起來?！?lt;/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