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李氏和大伯沈明文于下午未時三刻抵達寧化縣城,剛進城李氏就讓沈明文先到縣學報到,而她則跟沈明鈞到藥鋪。</br> 沈溪放學回到家時,李氏剛剛抵達不久。</br> 老太太時隔半年后再度進城,感覺并不見衰老,精神頭反倒比起以前好了許多,身上衣服的料子也是嶄新的,看來沈明鈞和周氏在城里做生意賺錢對家境的改善非常明顯,這或許便是李氏想把沈家遷回縣城的原因。</br> 周氏和沈明鈞陪著李氏在藥鋪里轉了轉。</br> 惠娘這個東主不在,周氏要留下來照看鋪子,所以接待李氏也在藥鋪中。李氏逛完一圈便顯得有些躊躇:“別人家的地方,在這兒談家事總歸不好,不如咱們回去說話吧。”</br> 沈明鈞解釋道:“娘,荷兒她如今在藥鋪做掌柜,平日里東家不在,她回家的話就沒人照看店鋪了,耽誤生意可不成?!?lt;/br> 李氏看了立在柜臺后的小玉一眼,指了指道:“那兒不是還有個伙計嗎?”</br> “那可不是伙計,是家里的丫鬟,平日里念念藥方,同時幫忙算算錢記記賬……娘又不是不知道荷兒不識字,要打理鋪子總需要有識字的人輔助才行?!鄙蛎麾x繼續介紹,其實是想讓李氏放寬心。</br> 李氏嘆了口氣:“別說為娘的啰嗦,就是覺得你們夫婦倆都沒讀過書,想經營鋪子短時間尚可,若長久下來必然會出現虧空?!?lt;/br> 李氏說話態度并不是很強硬,可見她在來之前是有所準備的。</br> 畢竟沈明鈞和周氏小倆口這半年多時間對家里貢獻太大,她就算覺得讓兒媳婦出來拋頭露面有辱門風,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也只能暫時容忍。</br> 沈明鈞扶著老太太在藥鋪后堂的太師椅上坐下。</br> 周氏趕緊奉上茶水,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娘毋須太過掛懷,我們在城里過得挺好的,茶肆那邊有人打理,每天相公只是在下工的時候過去看看,把鋪子稍微歸置一下?!?lt;/br> “那怎么行?自家的鋪子,卻讓別人來打理……那些人到底不是一條心,若是背地里坑你騙你,怎生處置?”</br> 李氏臉孔板了起來,“娘來之前想過了,讓你二哥和三哥進城來幫忙,最好一家人都一起搬回縣城……”</br> “沈家怎么說二三十年前在寧化也曾風光一時,就算現在破落了,可破船還有三斤釘,以咱沈家的人脈,只要稍微整飭一番,重新興旺起來指日可待?!?lt;/br> 沈溪剛走進藥鋪大門,就聽到老太太發出豪言壯語說重振沈家,言辭里透露出的意思是要要把沈家各支脈的人重新整合起來,而她似乎是準備做沈家這個大家族的家主。</br> 周氏苦笑道:“娘,這些考慮是否太遠了?咦……憨娃兒,你這么快就放學回來了?快回去把功課做了。”</br> 李氏也瞅見掀開門簾進得后堂的沈溪,笑著招招手:“看你這當娘的,孩子剛從學塾回來,也不知讓他稍作休息……小孩子愛玩是天性,成天管著像什么話?過來過來,讓祖母好好看看……哎呀,比上次來的時候又長高不少。”</br> 李氏親熱地把沈溪攬在懷中。</br> 怎么也是親生的孫子,雖然家里的孩子多,李氏不能做到一視同仁,但許久未見,李氏看到沈溪依然很高興。</br> 這一高興,關于茶肆的事暫時也就顧不上了,正好這時前面藥鋪有人來買藥,周氏便出去打點。</br> 周氏剛掀開簾子出去,李氏看了沈明鈞一眼,道:“老幺,你讓你媳婦出來做事像什么話,這藥鋪里進進出出都是男人,就算不怕出事,街坊鄰居的閑話也不好聽。我看不如讓她留在家中帶小郎,為沈家開枝散葉努力,你在王家做事不是也能更放心?”</br> 沈溪聽了這話渾身一個激靈,李氏顯然希望沈明鈞跟之前一樣在王家做事,而且不準備讓周氏繼續在藥鋪里做工。</br> 這也不能說李氏的看法是錯的。</br> 這年頭的普世價值便是女人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稍微拋頭露面就容易被人說閑話,只能說李氏受老思想老傳統荼毒厲害。</br> “祖母,我娘親在藥鋪里做事能賺好多錢呢。”沈溪在李氏懷里,童言無忌般自豪地說了起來,“孫姨對我娘親可好了,我們就像是一家人。”</br> 李氏笑了笑,道:“你個小猢猻,哪里懂得這些?你也有長大的一天,等你成婚生子之后,自然希望自家娘子在家里老實呆著,出來做事會被人戳脊梁骨的。老幺,上次那小丫頭……黛兒怎沒出來?”</br> 沈明鈞哪里知道林黛在哪兒,趕緊到前頭店面問過周氏,才知道林黛留在后巷家中沒到藥鋪來。</br> “小郎好福氣啊,這才多大就有小媳婦兒?嗯,對黛兒好一些知道嗎?等她長大了就會一心一意跟著你,男人待女人好,那是女人的福氣。”</br> 李氏像是回想起自己的丈夫,面含幸福的微笑。</br> 沈溪趕緊對沈明鈞打眼色。</br> 沈溪曾在私下教了便宜老爹一些話,想讓沈明鈞在李氏面前爭取茶肆的經營權,但沈明鈞見到李氏就好像老鼠見到貓一樣,面紅耳赤,在沈溪目光示意下幾次想出口卻又羞于言辭,最后干脆訥訥地不聲不響,讓沈溪看了干著急。</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