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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驚變

    包謹倫來訪,告訴雷再暉那件事情已經解決了。
    “倒是沒有費什么工夫,老劉在那位貴客面前也失了寵,自身難保。”他見摯友身穿運動服在院子里澆花,不由得調侃了一句,“看來——此間樂,不思蜀。我有幾個表妹,都對你十分感興趣,我還想著挑一個好一點的,騙你來為包氏賣命。”他已知道了鐘有初的身份,頓時那場驚艷都有了合理解釋,不過他喜歡的是杭相宜那種類型,所以倒也沒有太興奮,反而來調侃他:“可惜,腐草之熒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包氏幾只藍籌股未受加息影響,勢頭大好。”雷再暉笑道,“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兩人笑著聊了幾句,雷再暉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請你幫忙,你幫我找一個地址——精衛(wèi)街138號,不論現(xiàn)在房主是誰,我想買下來。”
    “精衛(wèi)街?包在我身上。”包謹倫又問,“你們不打算在這里長住?我聽說有人盛意拳拳,要請鐘小姐出來拍廣告,可是她推掉了,我以為你打算退休。”
    他做酒店這一行,迎來送往,消息非常靈通,雷再暉也不瞞他:“是,她不喜歡。雖然云澤風景很好,適宜定居,但我對繆盛夏心存忌憚。”
    “繆盛夏?”包謹倫道,“他在云澤只手遮天,確實令人不爽,既然你要回格陵,不如來幫我。”
    他本來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逮著機會就邀請,豈知雷再暉看了他一眼,放下灑水壺:“好,一動不如一靜,我與你簽十八個月的合同。”
    包謹倫又驚又喜:“你真答應?我即刻叫他們擬合同過來,可是話說在前面——你要知道,包氏開出的條件,肯定不如云澤稀土。”
    雷再暉在意的不是待遇:“謹倫,你不同,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杭相宜。”
    包謹倫滿心歡喜,回到格陵才慢慢品出雷再暉最后那句話的含義。再想一想云澤稀土和格陵有色的那些勾當,繆盛夏竟然還敢存這種心思,不由得贊那鐘有初確實有點手段,紅顏禍水,大體就是這個意思,可是弱水三千,雷再暉獨取這一瓢禍水,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他很快替雷再暉找到了精衛(wèi)街138號,將資料發(fā)送到他手機上。鐘有初正在涂眼霜,看不清楚,于是問他:“什么照片?拿來給我看看。”
    雷再暉想給她一個驚喜,笑而不答:“我答應了包謹倫替他做十八個月的營運顧問,我要回格陵去簽合同,你先乖乖待在這里,最多一個月,我就來接你。”
    “唉,”她坐在梳妝臺前,幽幽嘆氣,“戲曲里凡是要花旦等的小生,十有八九不會回頭,比如《鶯鶯傳》。”他又好氣又好笑,把她抓過來拍了兩下:“中國戲曲博大精深,你小小年紀,看過多少?張口就亂說。”
    她雖不舍,卻也知道他要以事業(yè)為重,便送他上了車。見她郁郁寡歡,雷再暉又對葉嫦娥道:“小姨,麻煩你替我照顧有初。”
    葉嫦娥不能理解:“既然……既然你們都……就結婚嘛,你怎么又要走?你不會不回來了吧?我雖然沒有讀過什么書,但‘德不足以勝妖孽,是以忍情’這種混賬話我絕不買賬。”
    她引古喻今,令雷再暉大奇,于是解釋道:“小姨,我一向在世界各地工作,沒有置辦過任何物業(yè),我現(xiàn)在就是去格陵準備婚房,然后再回來接有初,不是這里不好,只是我想和她有一個屬于我們的家。”
    見他如此誠懇,葉嫦娥才放下心來:“好,我先和你說清楚,你們結婚,一定要大擺筵席,讓所有人都知道鐘有初嫁了個好老公。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不注重形式,但這是我姐姐的遺愿,希望你能理解。”
    雷再暉立刻答應:“小姨,我一定做到。”
    他這一走,鐘有初覺得時間變慢了,實在無聊,她便纏著小姨教她烹飪。可惜天分太差,短時間未見提升,葉嫦娥也懶得罵她,說先教你熨衣服:“衣食住行,我們一項一項地來。”
    除了雷再暉,并沒有別人和她聯(lián)系。她偶爾發(fā)短信給利永貞,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她想給利永貞打電話,可是想到她工作那么忙,似乎又不好去打擾。
    后來鐘有初非常痛恨自己為何那樣愚鈍,一絲異樣也未察覺。時間就這樣慢慢地爬過,一天晚上她與雷再暉通話的時候,她實在很想他,故意道:“不如我讀書給你聽?”
    “好。”
    她能讀什么,不就是故意讀她最愛的那一章!她自己很不好意思,又憋著笑,可是他的喘息聲也變重了:“有初。”
    “你可不可以……”他啞聲道,“叫兩聲聽聽。”
    她理解錯了,便柔柔地喊了他兩聲:“再暉,再暉。”
    “不是……”他也覺得自己的要求太過分,“……有初,我想你。”
    她明白了他那邊窸窸窣窣是什么聲音:“……我也是。”
    又過了十來分鐘,她不止叫了兩聲,還按他的要求說了不少羞人的話,聽到他那邊結束了才掛機。
    她口干舌燥,跑去喝水,可不愿意回想剛才的動靜,臉紅得跟什么似的,埋在被子里傻笑,迷迷糊糊地想要睡了,可是他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有初,要不然你還是來吧。我本來想準備好了之后再來接你,現(xiàn)在只好委屈你和我一起住酒店。”
    她輕輕地回答:“又不是沒有住過!我過來,可以幫你熨襯衫,我已經學會了。”
    他們本來就是片刻也不愿意分離,他心頭一暖:“那我現(xiàn)在過來接你。”
    她嚇了一跳:“現(xiàn)在?這么晚了,多不安全,我又沒有準備,你明天再來,我等你。”
    他想她確實需要準備一下:“也好,你這次來要帶一樣東西。”
    “什么?”她故意道,“我來了你還不滿足,還要我?guī)裁矗坎灰澬摹!?br/>     他柔聲道:“你總要帶戶籍證明過來吧,不然怎么做雷太太?”
    她先是一怔,在這春風習習的夜里,整顆心都要融化了:“……好。”
    “有初,你等著我,”雷再暉道,“我一下班就來。”
    她輕輕道:“再暉,不要叫我等太久。”
    “一定不會。”
    雷再暉還記得鼎力大廈員工餐廳的半年之約,因為誤會,他讓她等了一晚上,心想這次一定第一時間奔到她面前,決不再讓她苦等。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次會換她失約。
    第二天上午,鐘有初在家中收拾行李,她記得戶口本是放在書房里的,才打開抽屜,就聽見院門被捶的震天響,有人大喊:“鐘有初!鐘有初!你在不在家?”
    她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急匆匆跑下樓去開門,不由得驚訝道:“楚求是?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
    她突然想起,求是科技和公安系統(tǒng)一向關系良好,要查一個人的地址易如反掌,再見他臉色灰敗,不由得心下一凜:“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時間緊迫,楚求是也不多說,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往車上塞:“利永貞病危,我請求你去看看她。”
    “她怎么會突然病危?”鐘有初大驚失色,連安全帶也忘記系,“我,我大半個月前才見過她,她好好的……是胃潰瘍?”
    楚求是一踩油門,整部車突然猛地朝前一沖,鐘有初整個人幾乎撞到擋風玻璃上,急忙用胳膊去擋,饒是如此,還是扯得胸口發(fā)悶。楚求是也來不及道歉,急急掉頭:“她的病……比胃潰瘍嚴重得多。”
    從他顛三倒四的話語中,鐘有初終于明白了事情真相,一時間,她痛徹心骨,如受凌遲之苦:“她……為什么不告訴我?”
    如果說雷再暉知道利永貞生病是因為封雅頌的疏忽,而楚求是知道利永貞生病,則是因為林芳菲病急亂投醫(yī),打電話請他幫忙:“楚先生,我知道你和永貞現(xiàn)在只是普通朋友……但是,能不能請你幫忙在你父親面前說說……”請他對利永貞這位病人更加上心一些。
    楚求是如遭雷擊的同時,委實不明白父親怎么能夠做到只字不提,縱然有氣,也還是賠盡了笑臉來套話,但楚漢雄直接回絕:“談論病人的隱私是大忌,幾時輪到你來教我做事!”
    楚漢雄這樣一說,楚求是也收起了嬉皮笑臉,正色道:“爸,我只問一句——她的病嚴不嚴重?治愈率有多高?”
    禁不住兒子一直纏一直纏,楚漢雄終于發(fā)火了:“求是,實話告訴你,如果是別人我就叫她回去等死了!有那么多病人排著隊等著看病,我為什么要賭上自己的聲譽,去救一個病變細胞已經擴散到整個腹腔的年輕病人,明明知道她可能會挨不過治療。你以為我看過她的照片,所以給你面子?不是!是因為她自己有強烈的求生欲!”
    見兒子臉色慘白,不愿接受這個事實,楚漢雄又冷冷道:“你的眼光很不錯,她的眼光也不差。你就別管了,所有病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
    楚求是去探望過利永貞,知道她那個所謂的男朋友拿了大假在陪她,咆哮道:“那個男人幾乎與其他女人談婚論嫁,有什么好!他現(xiàn)在對永貞再好,也不過是贖罪罷了!”
    楚漢雄本來已經嫌惡自己說得太多,見兒子愈發(fā)不像話,不由得厲聲道:“狗眼看人低!因為差點兒錯過,所以他才能更加珍惜!你知道最能折磨一個人意志的是什么?是病痛與時間!求是,你不是沒有見過病人在治療過程中情緒波動有多大,尤其是年輕、聰明、不服輸、不信命的——你能做得到像封雅頌一樣耐心細致,任打任罵,不離不棄?你做不到。求是,我太了解你,你猶豫過,但從不膽怯;你遺憾過,但從不后悔;你這一生太順利,唯一的挫折是利永貞不愛你,可是如果利永貞真是你的女朋友,她生這樣嚴重的病,就算你憑一腔熱情去陪她,看她形容枯槁,忍她性情大變,挨到后來,你的感情只會全部耗干。”
    “爸,你這是在說我還不如那個男人?”楚求是痛苦得難以自拔,“你是在說你的親兒子根本是個狼心狗肺,不能共患難的東西?”
    “我只是覺得沒有深厚的感情做基礎,還是不要輕易挑戰(zhàn)自己的人性。我現(xiàn)在警告你,你不要再去探望她。”楚漢雄冷冷下了結論,“你算什么東西?你有什么立場去看她?”
    下次到了醫(yī)院,護士就不讓楚求是進病房了,說是楚教授已經立了規(guī)矩,除了病人家屬,閑雜人等不許探視:“楚總,不要讓我們?yōu)殡y。”
    可楚求是總還有辦法打聽到利永貞的情況。雖然楚漢雄再三斟酌,降低了治療劑量,但化學藥物仍在她瘦弱的體內肆虐來去,不僅殺死了病變細胞,也令免疫系統(tǒng)全面崩潰。她受了很多苦,尤其是整條上消化道從口腔到食管,潰爛得不成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可她依然逼著自己吃東西,一口一口和著血吞下去。
    楚求是見過封雅頌抱她出來曬太陽,也見過封雅頌替她梳落發(fā)——在種種痛苦面前,掉頭發(fā)這種常規(guī)反應,反而不值一提——他心里實在不服,覺得自己也做得到,為什么要看低他?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證明給父親看,他能一直愛她如初。
    她終于還是挨不過去,楚漢雄下了病危通知書。楚求是心急如焚,急得直跳腳,實在沒有辦法,只好來找鐘有初。
    聽了楚求是的一番話,鐘有初號啕大哭,根本說不出話來。永貞奄奄一息,她在干什么?她根本把永貞的憑空消失沒當回事!如果永貞來的那天,她多想想,那些奇怪的舉動,那些奇怪的對話……一直到醫(yī)院門口,鐘有初才止住眼淚,跟著楚求是進了外科大樓,乘上電梯,一直走到那熟悉的病房門口。她來過這里——她在這里送走了雷再暉的父親,難道現(xiàn)在又要送走永貞?
    封雅頌本來坐在病床前,將一本相冊舉著給永貞看,又同她小聲說著話,一抬頭望見鐘有初在病房外,吃了一驚,趕緊出來,低聲道:“你怎么來了?”
    她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來,整個人都在哆嗦。封雅頌遞一只口罩給她:“你如果要哭,就不要去見她。”他也瘦了一大圈,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什么精神,大概也是強撐著,但眼神和語氣還是十分堅定,不容置疑:“她不喜歡看到任何人哭。”
    鐘有初點點頭,趕緊把眼淚都擦干凈,戴上口罩,走進病房。
    病床上躺著的哪里還是利永貞?她本來就很瘦,現(xiàn)在更是脫了人形,頭上戴著一頂線帽,眼球凸出,兩頰蠟黃,嘴唇發(fā)白,顴骨高高聳起,陷在高燒中昏昏沉沉。
    “永貞。”她睜開眼睛,見是鐘有初來了,不由得對封雅頌抬了抬手。
    封雅頌道:“是不是要將床頭抬高一點?”
    她點點頭,封雅頌便去床尾轉手柄。利永貞一會兒要求高一點,一會兒要求低一點,足足調整了十來分鐘,她仍然緊緊皺著眉頭,任何姿勢都覺得十分不舒服,又對封雅頌做了個算了的手勢,他便拿平板電腦過來,她伸指在屏幕上寫下四個字:“你知道了。”
    鐘有初掐著掌心,強笑著回答:“是呀,WHO(世界衛(wèi)生組織)不都說了,這是慢性病,而且還是不會傳染的慢性病,我當然要來看你。”她又摸了摸利永貞的臉頰:“你戴帽子挺好看的。”
    利永貞扯扯嘴角,又寫道:“生潰瘍,就不和你說話了。”
    她指了指嘴巴,又比了個數(shù)字。鐘有初也長過口腔潰瘍,哪怕一顆黃豆大小的潰瘍,都會令人無比痛苦:“……我聽他們說你還在很努力地吃東西,真了不起。”
    利永貞指了指床頭放的嬰兒米粉,對鐘有初豎了豎大拇指:“好吃。”
    鐘有初笑道:“哎呀,我們永貞變成小寶寶了。”
    她聽見身后有輕輕的抽泣聲,轉頭去看,封雅頌立刻把流眼淚的楚求是給推出去好好談一談了。利永貞皺眉寫下:“我還沒有死,哭什么,死了再哭也來得及。”
    還是那個暴脾氣,鐘有初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對了,我已經接下那支廣告了。”她實在是個撒謊高手,“過幾天就取外景,我現(xiàn)在不告訴你什么內容,到時候你自己看,看完了不要更愛我。”
    利永貞勉力露出一個笑容,又豎了豎大拇指。她曾經無比希望鐘有初接拍那條廣告,因為她想看到鐘晴重新風光無限,但現(xiàn)在她自顧不暇,實在沒有了興致。鐘有初覺得自己再坐下去一定會哭,便站起來:“我走了,等你好一點再來看你。”
    鐘有初摘下口罩,俯身過去在利永貞干枯發(fā)白的嘴唇上親了一下:“來,讓我渡一口元氣給你,好好休息。”
    她幾乎是逃出病房的。利存義追出來,將她送到電梯口:“鐘小姐,謝謝你來看我們家永貞,真是有心了。”
    他也憔悴了很多,頭頂生出很多白發(fā)。鐘有初想起圣誕夜在永貞家里留宿,永貞的母親送了她一條圍巾,不由得一陣心酸:“叔叔,有什么我能做的,你一定要告訴我。”
    “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前一段時間楚教授想給永貞用一種進口藥,但是國內沒有,多虧你男朋友在國外有朋友,很快托人送來,不然永貞還要受更大的罪。藥用得很快,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再弄一點來?我今天一直想要聯(lián)系他,但是聯(lián)系不上。”
    他實在是滿心焦慮,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鐘有初聽了這番話之后神色變得十分疑惑不安:“我男朋友……雷再暉?”
    “是的,他來看過永貞好幾次,一直鼓勵她。”利存義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鐘有初的異樣,只是低聲道,“拜托了。”
    雷再暉開車到了云澤,卻發(fā)現(xiàn)院門緊閉,連葉嫦娥都不知道鐘有初去了哪里,不由得一驚——走前她說過那么不吉利的話,不知為何竟會覺得她是被人擄走了,急忙打電話:“有初,你在哪里?”
    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十分虛弱:“我已經到格陵了。”
    “你怎么不在家等我——”
    “我在永貞的醫(yī)院,你來接我吧。”她掛了電話。
    他知道遲早瞞不住,但一定得由他告訴她,沒想到最近太忙,竟然出了這么大的紕漏。他不知道她會是什么反應,心中焦慮,火速從云澤又趕了回來。鐘有初坐在醫(yī)院門口的綠化帶上,整個人像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她這一天接收了太多可怕的信息,一時消化不良,無法動彈。直到一部君越停在她面前,雷再暉打開車門下來:“有初。”
    她回過神,嗯一聲起來,將一支癟癟的藥膏遞給他:“這種藥還能托人從國外帶一點來嗎?治療潰瘍很有效。”
    “沒問題。”雷再暉扶住她的肩膀,“我們一起上去看看她。”
    “算了,”鐘有初輕輕道,“很晚了,不要再打擾她。”
    沒有人通知雷再暉利永貞病危,現(xiàn)在又不好問她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那我們先回去吧,你也累了。”等上了車,系上安全帶,鐘有初突然發(fā)現(xiàn),那掛在后視鏡上的平安符如此熟悉:“這是封雅頌的車吧。”
    雷再暉頓了一頓,道:“我需要車,他想套現(xiàn),所以……”
    鐘有初想了想,將頭靠在車窗上:“是啊,治病需要錢,謝謝你。”
    他哪能回一句不客氣,一路無話,兩人各懷心事。雷再暉見她心情不佳,便想放點歌來給她聽聽,但鐘有初一伸手就給關掉了。儀表盤上方一條幽幽的藍光,而那氣氛更是沉默得可怕。等回到了格陵國際俱樂部,雷再暉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一進房間就要打電話取消客房服務。
    誰知道客房經理對這位新上任的營運總監(jiān)過度殷勤,他們前腳才進房間,后腳燭光晚餐就推了過來。那客房經理一手搭著白巾,一手執(zhí)著點火器,畢恭畢敬地問:“現(xiàn)在替您點上蠟燭嗎?”
    雷再暉尷尬異常,鐘有初冷冷道:“不需要,全部拿走。”
    她頹然倒在沙發(fā)上。雷再暉關上門,走到她面前:“有初,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告訴我。”
    她不勝疲憊,將臉埋在雙手中:“不要問我,你比我清楚,不如你告訴我,永貞怎么了。”
    雷再暉躊躇良久,方低聲勸她:“有初,你要堅強。”
    聽了這句話,鐘有初猛地站起來,狠狠掐住他的胳膊,聲調凄厲:“雷再暉,如果……如果永貞……你怎么能瞞著我!”
    不,她有什么資格說他,她不也有秘密瞞著他嗎?他們根本一樣——不,她比他卑劣,他雖然隱瞞了她,但一直為了幫助永貞而竭盡全力,而她不過是仗著他的寵愛而恣意妄為。
    他為了全世界去隱瞞一個人,而她為了一個人去隱瞞全世界。她痛恨自己在利永貞的病痛面前無能為力,也痛恨自己在雷再暉的大愛面前自私狹隘。良久,她松開他的胳膊,走到陽臺上去打電話:“……對,我是鐘晴……是的,我答應你……我只拍這個廣告而已,別的我都不管……好,我等你消息。”
    掛斷電話,她一轉身,看見雷再暉就站在沙發(fā)邊,抱著手,靜靜地看著她。她不愿看他的眼睛,也不愿深想,直接走進臥室,結果看見灑了一床的玫瑰花瓣——她抓起被子的一角,將那些礙眼的東西都掀到地上去,和衣睡下。
    雷再暉知道她因為親眼目睹了摯友病痛,所以心情悲慟,不想強迫她面對,于是輕輕地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伸手替她解開外套。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語氣冰冷而疏離:“對不起,我沒有心情。”
    雷再暉終于動了氣,甩開手:“我怕你著涼。”
    她沒有回答,閉上眼睛。她聽見他在床邊坐了一會兒,然后走了出去。她聽見他在外間用英語打電話,大概是替永貞聯(lián)系藥物一事。她聽見他去洗漱,然后關上燈,在她身邊躺下。她聽見深刻的自我厭惡,洶涌到一浪接著一浪。
    第二天早上,雷再暉起來,見她還在睡,推了推她:“有初。”她翻了個身。
    “我去上班了,你需要什么可以打給總務,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談談。”
    等他下了班,鐘有初卻不在房間里,電話也打不通。他一直等到凌晨一點,她才一臉殘妝地回來。
    “你去哪里了?”他聞到她身上的煙味,不由得皺起眉頭,“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甜蜜補給接她去洽談廣告理念,然后又試造型。這么多年過去,攝影棚的條件還就那樣,那位攝影師又是煙鬼,衣服染到了味道,可是她懶得解釋,直接走進洗手間去卸妝。
    拍這種食品廣告不需要濃妝,只是淡淡地掃了眉毛和腮紅,她的嘴唇一向太紅,所以用了淡色的唇蜜來掩蓋。她看時間太晚了,趕著回來,結果卻忘記了他這里沒有專業(yè)的卸妝用品,只得用清水一遍遍地沖。
    洗完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臉頰有些過敏,正對著鏡子觀察,就聽見雷再暉站在門口對她說:“永貞退燒了。”
    她終于露出了笑臉:“那真是太好了,我知道她一定挺得過來。”放水洗澡,她心里想著廣告過兩天才拍,明天去探一探永貞,可是還沒想完,又聽見雷再暉說了一句:“有初,我們談一談。”
    她背對著他去試水溫:“你說吧。”
    他不得不在這么尷尬的地點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當時我非常矛盾,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但是病人的意愿我必須尊重。”
    鐘有初冷靜道:“封雅頌已經告訴我了,我并不生氣你瞞著我,畢竟你是答應了他在先,這種事情,情義難兩全,你的選擇沒有錯。”
    聽她語氣倒是挺理智的,雷再暉心想,莫非已經消氣了?
    “好了,這件事情算不算結束了?”他總想著自己能承擔,卻沒有想過她也希望參與,“別生氣了,你的臉又過敏了,等會兒我給你涂一涂藥膏……”
    他想吻她,她別開了臉:“我想洗個澡,你出去好嗎?”
    她冷冰冰的話語令他放在她臉頰上的左手突然一僵,他知道,利永貞在她心中分量極重,放不下。他拿開手——他不是沒有脾氣,他太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里,所以懂得克制,可是她卻一再挑釁,那股無名火就騰騰地升了起來:“好,那你至少要告訴我,你今天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鐘有初拒不出聲,他也拒不回避,兩人一直僵持到浴缸里的水慢慢地溢出來。她站在濕漉漉的地板上,卸過妝的臉有些蒼白,突然她嫵媚一笑:“怎么,做不到了?做不到‘你一世不說,我一世不問’了?”
    她太懂得攻心,竟然拿他的話來堵他。雷再暉眼神一斂,拼命按捺住要將她丟進浴缸里去好好清醒一下的沖動:“有初,那是你的過去,現(xiàn)在我們在一起,你的事情我就要知道,或者你說,或者我……”
    “隨便,你去從第三個人那里知道吧,”鐘有初在他心口補上一刀,“就像你對我那樣。”
    一個任性,一個霸道;一個尖刻,一個固執(zhí),隔閡就此產生。初始雷再暉一點架子也無,一心想著如何哄她消氣,只是實在不得要領。他曾在鐘汝意的面前說過,有初受了傷會比其他人更痛更激烈,卻沒想到她真是什么都說得出來。
    度過危險期后的利永貞一天天地好了起來,潰瘍痊愈了,可以說話,也可以下床走動,罵起封雅頌來中氣也慢慢恢復了。鐘有初不再臉掛冰霜,有時候從醫(yī)院回來甚至肯對雷再暉笑一笑:“看來我渡的那口元氣很有效。”
    他也覺得自己犯賤,她一笑,他就不難受了,開心得很,過來抱她,親她,取悅她,她也溫順地接受了,可是等他不能自持的時候,她又突然很冷靜地問:“你和我,不是第一次吧?”
    他頓時清醒,知道她是故意找茬,便不予回答。她又口齒清楚地追問了一遍,他只好忍著氣回答:“不是。”
    她笑:“那講一講你的第一次。”
    口不擇言,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她一不順心,就不分場合,怎么刺得疼他就怎么說。他不知道自己怎么還能冷笑得出來:“好,我告訴你,我那時剛到美國……”
    她猛然捂住耳朵:“不要說了!”
    “有初,我是個三十三歲的正常男人。在遇到你之前,我沒有守身如玉,我無話可辯。”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激怒誰,結果還是激怒了自己,拼命把他從身上推下來,去撿自己的衣服來穿,全身都在發(fā)抖。
    “我明白了。”雷再暉一字一句,慢慢地告訴她,“你不過是想叫我后悔。”
    她的心疼得縮成一團。他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打給總務,要求另外開一間房,和她分開來住。可是她比他更絕情,他一離開,就收拾好行李,直接回了云澤,一句話也沒有留。
    很快包謹倫就知道了他們在鬧意見,又沒有立場調解,只好對雷再暉道:“你也知道,她在籌備甜蜜補給的那支重磅廣告,太久沒有出鏡,大概壓力有些大。既然和她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你也必須比普通男人抗壓。”
    不,不是工作壓力,雷再暉深深知道,他們都不是會因為工作壓力而崩潰的人,她只是在生氣。這種怨懟,不僅針對他,更是針對她自己,所以才無法解決。
    兩個星期后,在甜蜜補給的店慶前十天開始,陸續(xù)播出各條店慶廣告。
    甜蜜補給作為格陵第一大甜品供應商,已經連續(xù)獨占鰲頭三十年,每一條深入人心的廣告語,均由已經成年的明星,處于不同的環(huán)境中,再次讀出來。
    第一位代言人已經四十多歲,現(xiàn)在電視劇中總是飾演惡婆婆的角色,若不是拍這輯廣告,大家還真不知道她年輕的時候那么清秀,不由得感嘆時間弄人,尤其是女人。這樣的反轉陸續(xù)出現(xiàn),有好有壞,有高有低,其中引起了討論熱潮的是少年海緹。其他的童星大多數(shù)還在娛樂圈苦苦掙扎,他卻已經上岸,考取醫(yī)生執(zhí)照,正在內科實習,真正有了一技之長。大家公認他是前后反差最大,也是最讓人意外的:“如果找海緹醫(yī)生看病,會不會有客串群眾演員的感覺?”
    不,其實和鐘晴一樣,海緹不過是個藝名,他既然要做醫(yī)生,當然和過去一刀兩斷。
    連續(xù)九天,每天出現(xiàn)的明星引得大家的回憶排山倒海。甜蜜補給造起很大的勢頭來,銳不可當。可是有期待,就會有壓力,大家都隱隱猜到了,壓軸的那一輯會是誰,網上議論得熱火朝天——除了鼎盛時期的鐘晴,沒有人能鎮(zhèn)得住。
    到了店慶的那一天,鐘晴的廣告播出。
    少女明星之前為甜蜜補給拍攝的廣告,一幀一幀地閃過,歡笑的少女,低泣的少女,任性的少女,可愛的少女,那時候的計算機特技假得可怕,鐘晴又真的可愛。
    最后是她站在云澤的湖邊。現(xiàn)在的攝影技術比以前好很多,若是以前的鏡頭,不可能收到那么美的晚霞。她上鏡后顯得比現(xiàn)實中要豐滿一些,將風華沉淀到最低,反而有種素人的親切感。她一直在葉嫦娥的督促下保持著最佳狀態(tài),所以經得住高清鏡頭的大特寫。她閉著眼睛,睫毛一根根地拂在白皙的眼皮上,美得幾近透明,整張臉一點瑕疵也沒有。一時間,大家都在想,睜開眼睛吧,睜開眼睛我們就知道了——鐘晴的左眼有些斜。于是她睜開了眼睛,露出她那對經典的、有些斜視的黑眼珠。還不及興奮,鏡頭已經搖開,再拉遠,她的姿態(tài)仿佛是在等什么人,又仿佛什么也沒有等。此時少女鐘晴走進鏡頭,那特技做得天衣無縫,遞給她一塊鹽味硬糖時,兩只交接的手甚至看得到真真切切的碰觸。
    接過的那一剎那,少女鐘晴燦爛地笑了起來,對她揮揮手,一如來時那樣,無聲消失。現(xiàn)在的鐘晴眼中掠過一絲惆悵,嘴角卻又帶著溫柔的笑意。
    “甜蜜補給,生日快樂。”
    她說這句臺詞的韻味,又和當年說“一見鐘晴,避無可避”完全不同,她的聲音穿透了滄海桑田,勾起每個人心中年少時最深的回憶——我們都深深愛過這個小斜眼兒——這才是鐘晴的本色。
    右下角寫著她的名字——鐘晴,于九五年至零零年間擔任甜蜜補給代言人,夢想:成為金葵影后。
    原來,并不是她在等誰,而是大家都在等她,等她回來。
    包謹倫與雷再暉在會議的間隙看到這支廣告。整整二十七秒,看完了,心潮澎湃的包謹倫指著屏幕對老同學道:“她從來都是屬于那里。”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真敬業(yè),和男朋友冷戰(zhàn)成這樣,還能夠若無其事地站在鏡頭前,笑得那么動人:“再暉,要不然你就放手吧,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太累了。”
    見老同學不說話,包謹倫又嘆氣:“好在你那臺車號稱‘陸上坦克’,否則前兩天的追尾,還指不定把你撞成什么樣子。”他輕喝:“不要失魂落魄了!”
    雷再暉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
    別人不知道,但雷再暉知道,她穿的是那天他去提親時的家常衣衫,只是換了雙鞋子。
    聞柏楨也看到了廣告。衛(wèi)徹麗哇的一聲喊道:“這個姐姐好漂亮,和云澤一樣漂亮。”
    如同一桶涼水兜頭澆下,他忍不住問了一句:“徹麗,你喊我叔叔,喊她姐姐?”
    衛(wèi)徹麗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拘束地看著他:“我喊錯了嗎?”
    不,她沒有錯,是他錯了,大錯特錯。
    甜蜜補給事先完全沒有放出任何消息說鐘晴會出來接這一支廣告,任憑公眾期望值越來越高。終于,鐘晴在廣告中既神秘又優(yōu)雅的表現(xiàn)完美地瓦解了所有壓力,當然也少不了甜蜜補給的操作。各媒體對這支廣告好評如潮,網絡視頻點播排名瞬間達到最高,與此同時,突然很多人冒出來說自己是鐘晴的粉絲,紛紛想當年:“那時候我們年紀還小……”
    不錯,她紅的時候網絡還沒有流行起來,現(xiàn)在這些在各行各業(yè)忙忙碌碌的人們突然想起——原來,我的成長過程中,有過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原來,我們都默默地愛了她很多年;原來,她長大之后完全沒有變殘,還有無與倫比的鏡頭感:“你看她的眼神,好鎮(zhèn)得住場面。”
    更奇怪的是,一般來說,人在成長的過程中臉型無論如何也會變化,但鐘有初并沒有變化:“她那張鵝蛋臉,辨識度很高,哪像現(xiàn)在一打又一打的尖下巴。”
    還有百家信的舊同事,當然只說她的好話。她做演員也好,做白領也好,都游刃有余:“標志性的斜眼兒,怎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呢?當然好演技!不如對你們說說那劫持事件……”
    是啊,連鐘晴都有洗盡鉛華做白領的那十年,他們這些小人物的人生,也總會有燦爛的那一天。
    很快,又有所謂化妝師出來透露,鐘晴拍這支廣告,根本處于人生低潮期:“親眼見她在開拍前,換上私家衫,突然失控痛哭……無論臉蛋、身材還是演技都得天獨厚,不知道是不是有感情煩惱……哭完了,重新勻面,走到鏡頭前,立刻笑出來,給足情緒,真是敬業(yè)。”
    鐘有初鮮少上網,還是病榻上的利永貞看到了幾乎一面倒的贊譽。“如果你成立后援會,我要做榮譽會長!”她開心得不得了,“現(xiàn)在的粉絲都要起代號,鐘晴的粉絲叫什么好?就叫晴天好了。”
    “別傻了,我只是接個廣告而已,不會再做別的。”
    “為什么不?大家都說你演得好,有初,你迎來了第二個晴天。”
    第二個晴天?鐘有初心中一跳,什么叫第二個晴天?她的第二個晴天早就在她身邊了,可是她卻要不起。
    “永貞,你呢?”鐘有初不想談這個事情,又問她,“治療結束了,什么時候再做檢查?”
    利永貞聞言一呆。她在生死邊緣掙扎了一個多月,最痛苦的時候已經挨過來了,終于可以云淡風輕:“……一開始好有信心,要把病魔KO掉,過了幾天發(fā)現(xiàn),咦,原來我和它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就開始有點兒躁郁……尤其是最難過的那幾天。不,有初,雖然你也受過苦,可是我們并不能彼此了解。一閉上眼睛,就想象會有一個白胡子老爺爺,拿著仙丹來給我吃……一睜開眼睛,就想著如何找個最佳時機,避開爸爸媽媽,干脆利落地結束生命……不,那些都已經過去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當然會不開心。看見街上的女孩子,便會想到我和她們從此不一樣,以后要處處小心,時刻擔心。”
    鐘有初大為震動。利永貞笑一笑:“可是不一樣又如何?這么多人愛我,支持我,鼓勵我,我如果還郁郁寡歡,實在對不起。不,即使沒有人愛我,支持我,鼓勵我,我也要堅持下去,人生的謝幕一定要謝得漂漂亮亮,開開心心。我與它抗爭過,不論結局如何,我已經很努力,有初,我現(xiàn)在就是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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