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guān)荀惲，荀或還是很關(guān)心的，多問了幾句。
    荀文倩大致說了幾句，只是她最近忙于管理織坊，對西域的事關(guān)心不多，只是偶爾聽劉協(xié)說過一些，并不清楚詳情。她對荀或說，你與其聽我說，不如到時候直接問天子更方便。
    盡管如此，還是引起了荀或的思考。
    就荀文倩說的簡略情況而言，那個塞維魯?shù)拇_和董卓有幾分相似。區(qū)別只在于董卓被刺了，而塞維魯居然成了羅馬的皇帝。
    這無疑證明了一點(diǎn)：儒門在維護(hù)朝廷這一點(diǎn)上是有功的。
    如果不是以王允為首的黨人前仆后繼，與董卓斗智斗勇，焉知董卓就不會像那個塞維魯一樣篡位成功？
    對亟須證明自身價值的儒門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jī)會。
    荀或很想了解得詳細(xì)一些，對荀文倩的語焉不詳很是不滿，埋怨她只顧著賺錢，疏忽了學(xué)問，舍本求末。
    荀文倩也不反駁，倒是唐氏看不過去，反駁了荀或幾句。
    荀文倩協(xié)助皇后管理織坊是天子安排的任務(wù)。若沒有織坊提供的資金，天子哪來的錢供尚方監(jiān)、講武堂的工匠制造望遠(yuǎn)鏡這樣的妙物？
    憑你們從圣人經(jīng)典里訓(xùn)詁嗎？
    荀或被妻子懟得無語，只好扭過頭去，羊裝看風(fēng)景。
    沿途的風(fēng)景的確不錯。年關(guān)將近，大街上到處都是人。與荀或上一次來見到的情況不同，大路兩側(cè)多了無數(shù)店鋪，擺出琳瑯滿目的商品，吸引著無數(shù)人駐足觀看、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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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宛城的市場怎么開到大街上來了？”荀或問道。
    荀文倩瞥了一眼，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這已經(jīng)是半年前的事了。如今到南陽來做生意的客商越來越多，宛市已經(jīng)容不下了。本來想擴(kuò)建，后來有人說，不如將做小本買賣的本地人從市里搬出來，沿街叫賣，將做大宗生意的留在市中統(tǒng)一管理，也能減輕市吏們的負(fù)擔(dān)。天子同意了，慢慢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那這些店鋪的市稅怎么收？”
    “小本生意，能賺幾個錢，養(yǎng)家湖口而已，不收稅。”荀文倩澹澹地說道。
    “小本生意？”荀或看著那些客流涌動的店鋪。“客人這么多，應(yīng)該賺得不少吧？一年能賺幾萬錢？”
    “幾萬？”荀文倩詫異地看了荀或一眼。“一年只賺幾萬錢的話，還能在宛城活得下去？阿翁，宛城如今可是天下最有錢的大城之一。五口之家，年收入不到十萬的話，會活得很辛苦的。別說是開店的，就算是店鋪里的伙計，一年至少也有五六萬錢的收入，還要包食宿才行，頭腦靈活、經(jīng)驗(yàn)豐富的一年賺二三十萬的大有人在。”
    荀或大吃一驚。“二三十萬？那一個店一個要賺多少錢？”
    “這個不太好說，平均下來的話，五六十萬肯定是有的。”荀文倩眼珠一轉(zhuǎn)，又說道：“司徒請你來議事，有沒有提鑄金幣的事？”
    荀或恍然。“是不是錢不夠用了？鑄金幣的事沒說，但他提到了鑄幣。我聽劉子初說，這幾年與西域通商，積攢了不少羅馬的黃金，要是鑄成金幣，的確能解決一部分錢幣不足的問題。只是鑄金幣必然涉及如何兌換的事，眼下還沒公開，以免有些人囤金，擾亂政務(wù)。”
    荀文倩嘴角抽了抽，露出一線笑意。
    荀或看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想說什么就說吧，憋著不難受嗎？”
    荀文倩掩唇而笑。“阿翁知道誰手里的黃金最多么？”
    荀或撫著胡須，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荀文倩的意思。
    銷往西域的大宗商品中，數(shù)量最多、利潤最豐厚的就是絲綢。能出售高檔絲綢的織坊中，南陽織坊敢說是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而南陽織坊就控制在皇后伏壽手中。荀文倩協(xié)助伏壽管理織坊，自然清楚伏壽手中控制了多少黃金。
    “你們……究竟有多少黃金？”
    “進(jìn)項(xiàng)大，出項(xiàng)也大，剩下來的有限。”荀文倩豎起兩根手指。“大概兩萬斤。”
    荀或倒也沒多太驚訝。
    南陽織坊那么大的規(guī)模，手里有兩萬斤黃金倒也不算意外。
    “那你們一年經(jīng)手多少黃金？”
    “十五六萬斤吧，我們每個交稅都要交三萬多呢。”荀文倩皺皺眉。“司徒府最近有些過分，發(fā)現(xiàn)織坊利潤豐厚，就不斷加稅。虧得這還是皇后負(fù)責(zé)的織坊，要是普通織坊，怕是來打秋風(fēng)的都要將門檻踩扁了。阿翁，這次你們開會可得說說這事，這不是亂來么，真當(dāng)我們好說話？”
    荀或有點(diǎn)尷尬。
    這樣的事，不僅南陽有，河南也有。
    甚至當(dāng)初他在河?xùn)|的時候，也是這么干的。一旦財政緊張，第一反應(yīng)不是織坊就是鹽池，還有就是唐夫人主持的印坊。
    唐氏見荀或窘迫，嗔道：“你看你，真是不會說話。是司徒楊公貪財，還是你阿翁貪財？募捐也是避免擾民嘛。如今百廢待興，哪里不需要錢？不向各個作坊募捐，難道向百姓增賦？”
    荀文倩也知道自己的話說重了，連忙抱著母親的手臂撒起了嬌。
    荀或眉頭緊皺，批評道：“文倩，你也年紀(jì)不小了，又身為貴人，怎么和你弟弟一樣，這么孩子氣？在父母面前也就罷了，在天子面前如此，可是失禮。”
    荀文倩眨眨眼睛。“有么？我們在天子面前也是如此。”她笑了笑，又道：“反而是在阿翁面前，我倒是有些拘謹(jǐn)呢。”
    “你這孩子……”唐氏又好氣又好笑，心里又忍不住為女兒高興。“天子這么寵你？”
    荀文倩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又說道：“也不僅僅是對我，天子對我們每個人都很好。就連……”她壓低了聲音，湊在唐氏耳邊滴咕了幾句。
    唐氏驚訝地看著她。
    荀或很好奇，但荀文倩擺明了不想告訴他，他也不好多問。
    馬車緩緩?fù)ㄟ^熙熙攘攘的街道，進(jìn)了小城，在天子行在前停住。
    荀文倩率先下了車，然后扶著母親下車。荀俁早就按捺不住，一躍而下，好奇的四面張望。
    荀或最后下車，站在充作行在的院子面前，仰頭看了片刻，一聲嘆息。
    “時隔一年，南陽到處都變了，唯有這里未變。”
    “那當(dāng)然。”荀文倩說道：“天子開銷大，不肯在這些地方花錢。”
    “天子以身作則，厲行節(jié)儉是好事。可這畢竟是天子所在，如此儉樸，哪來的天家威嚴(yán)？”荀或搖搖頭。“我這次來，有一個重要的任務(wù)，就是要勸天子重修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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