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八月渡河,九月祭祖,十月渡淮,先受挫于廬江,后頓兵于彭城、射陽。
十二月,鄴城告急,袁紹退兵,匆匆退回河北。
一場轟轟烈烈的中原之旅慘淡收場,讓無數(shù)中原人驚詫莫名。
抓住袁紹撤退的機會,徐州牧劉備趁勢進兵,奪取沛且南部。他本想順勢拿下梁國,卻被審配率部擊退。碭山一戰(zhàn),劉備損失了千余人。審配率部追到沛縣,再次擊敗劉備,將沛縣收入囊中。
審配本來準備一舉拿下彭城,陳登率部從射陽趕來,死守竹邑。劉備又重土旗鼓,再次出兵。
審配見形勢不利,主動退守沛縣。
聽說審配撤兵,正準備趁機進攻陳國的曹操立刻放棄行動,將附近擄掠一空,帶回陳留。
揚州牧袁術(shù)命大將紀靈率部三萬,進入豫州,卻同時遭到了曹操和劉備的警告。他很生氣,卻又不敢同時惹翻曹操和劉備,便想了個主意。
上書天子,表會稽太守孫策為豫州牧。
——
鳳林山下,白石川水河谷。
劉協(xié)披著羊皮氅,腳登羊皮靴,一步步地登上了白雪皚皚的鳳林山,俯瞰河谷,不禁嘖嘖稱奇。
難怪宋建會選擇在這里建都,的確是個好地方。大雪滿山之際,河谷里卻只有一層薄薄的積雪,河面也沒有封凍,照樣流水潺潺,河岸兩邊甚至還有青草供牛羊啃食。
劉協(xié)猜測,這附近或許有地熱。
荀文倩嘖嘖稱奇。“想不到這冰天雪地之中,竟有如此溫暖的所在。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她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裹得嚴嚴實實的雪白狐裘,露出里面的鮮紅騎士服,左側(cè)肩上繡了一只鳳凰,展翅欲飛。
劉協(xié)瞅了一眼,笑道:“這是河東新送來的冬衣嗎?”
荀文倩眼神有些閃爍,低聲說道:“是的,妾本不敢穿,只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衣服了。”
“有何不敢?”劉協(xié)笑笑,伸手摸了摸鳳凰,以及鳳凰下面荀文倩的肩膀。“又不是鳳冠。”
荀文倩微微欠身。“唯。”
“陳留來的織工們生活安定吧,要不然也沒這心情繡這么精致的鳳凰。”
“據(jù)說今年河東收成不錯,從關(guān)東來的工匠都能吃飽,所以干勁很足。從陛下之詔,不少女子也開始學刺繡,產(chǎn)量提升很快。現(xiàn)在的問題是蠶桑不夠,開了春,可能還要拓荒。”
劉協(xié)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說起來,伏壽雖然也有心眼,畢竟不如荀文倩機靈。借著這個機會,一只鳳凰就上了身。將來要是生了嫡子,鳳冠免不了也要想一想的。
母儀天下的名份,再聰明的女子也無法漠視,只要有機會,都要爭一爭。
只不過以眼下的形勢,荀文倩還不至于做得那么露骨。真正的鳳冠、鳳服大概已經(jīng)送到了伏壽的面前。他要是問起,絕對找不到一點破綻。
所以他干脆不問。
“陛下,這山谷為何能常青?”蔡琰手足并用,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兩個身形矯健的女騎士,手里提著畫畫的工具。從她們的相貌看,應(yīng)該是羌人,即使走在堆滿積雪的山路上也很穩(wěn)健。
“不好說。”見蔡琰走路不穩(wěn),劉協(xié)伸手攙了她一把,將她引到自己身邊。“或許是附近有溫泉,或許是高山擋住了寒氣,要調(diào)研一下才能清楚。”
山坡狹窄,站了三個人便有些擠,只能肩并肩地靠在一起。那兩個女騎士見狀,為難的看著蔡琰,請示在何處架設(shè)畫板。
蔡琰四處看了看,也沒發(fā)現(xiàn)好的地點。
“你要畫什么?”劉協(xié)問道。
“受人所托,要畫一幅天子親征,鎮(zhèn)西大將軍平叛圖。”蔡琰笑道,修長的眉毛揚了揚。“一百金的潤筆,而且是現(xiàn)錢,當?shù)贸际甑馁旱摗!?br/>
“你分我一金,我就將這風水寶地讓給你。”劉協(xié)跺跺腳。
蔡琰笑得身子打晃,腳下一滑,險些摔下去,虧得劉協(xi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
“救命之恩,再加二十金,不過份吧?”
“見者有份。”蔡琰小心翼翼的站穩(wěn),順勢轉(zhuǎn)到荀文倩一邊。“陛下五十金,貴人三十金,我自留二十金便夠了。”
“無功不受祿,我怎么敢收你的錢。”荀文倩笑盈盈地說道,又睨了劉協(xié)一眼。“陛下不發(fā)俸祿,令史只能為人作畫,收人潤筆,你還要從中分錢,未免有失天子尊嚴。”
“天子沒錢,哪來的尊嚴?”天子故意嘆了一口氣。“其實說起來,我的畫也是家傳手藝,就是沒人找我作畫。”
荀文倩與蔡琰相視而笑,不約而同的捂住了嘴。
劉協(xié)倒也不完全是說笑。
他的確會畫畫,而且不是前世帶來的技藝,是本尊的家傳手藝。漢靈帝、王美人都很有藝術(shù)天份,尤其是漢靈帝,能書善畫,還開辦過鴻都門學。不少人將他與宋徽宗并列,標準的藝術(shù)家皇帝。
還有一點,他是真窮。眼看新年將至,為文武大臣發(fā)年終獎又成了大難題。
去年就遇到過這樣的事,今年稍微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解決了溫飽問題,手頭卻依然很緊。好在今年有了點希望,河東、關(guān)中都有一批財物已經(jīng)起程,只要能及時送到,賞賜大臣的東西還是有的,只是不多而已。
開著玩笑,劉協(xié)讓出了立足之地,供蔡琰作畫,自己則挽著荀文倩的手另尋他處。
“陛下,妾可以自己走的。”荀文倩嘴里說著,手卻握得更緊。
“朕現(xiàn)在走的不是山路,是王道。”劉協(xié)很嚴肅地說道:“你要是不愿意,朕只好走霸道了。”
“噗嗤!”荀文倩笑出聲來,隨即又低聲說道:“那陛下還是走王道吧,妾可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劉協(xié)又找了一個能立足的地方站定,將荀文倩引到里面,讓她抓著積滿了雪的松樹。松樹晃動,上面的雪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有一些落進了荀文倩的衣領(lǐng)里,荀文倩嘶嘶的吸著涼氣。劉協(xié)伸手去取,雪卻已經(jīng)化了。
“沒事的,妾不冷。”荀文倩縮了縮脖子。“走了一路,正好有點熱了。”
“文倩,你初來時,朕還真沒想到你能適應(yīng)軍中生活。”
“妾也沒想到。”荀文倩抬起頭,看了劉協(xié)一眼,眸如春水。“只要能跟著陛下,哪怕是再高的山,妾也愿意。”
劉協(xié)點了點頭,忽然有所感悟,一時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