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權(quán)牽著袁衡的手，來到蘭臺之下。
    兩個侍女跟著身后，一個手里捧著幾匹織錦，一個手里捧著一根荊竹。
    蔡琰聞訊，匆匆迎了出來，快步來到袁權(quán)面前，看了一眼，忍不住笑道：“姊姊這是何意？你我之間，有必要搞得這么正式嗎？”
    袁權(quán)微微欠身?！胺钤t行事，理當(dāng)如此?！?br/>     蔡琰一聽，也不敢怠慢，連忙收起了笑容，躬身還了一禮。
    蔡氏和袁氏關(guān)系極好，兩人又年歲相當(dāng)，談得來，平時就是閨中密友。袁權(quán)有公務(wù)在身時，袁衡經(jīng)常來蔡琰這里消磨時光，早就是蔡琰不記名的弟子。
    蔡琰將袁氏姊妹迎了進(jìn)去，按照拜師的禮節(jié)，先收了作為束脩的織錦，又取了荊竹，象征性的在袁衡的手心打了兩下，訓(xùn)誡了幾句，完成了禮儀，這才請她們?nèi)胱?br/>     “姊姊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蔡琰調(diào)侃道：“我還沒祝賀姊姊出使呢。此次東行，不僅可以夫妻團聚，以女子身份出使更是不多見。將來在山東做出一番事業(yè)，成就當(dāng)不在尊夫之下?！?br/>     袁權(quán)淡淡笑道：“我只是為弘農(nóng)王夫人做個前鋒，將來還是要由弘農(nóng)王夫人做主的。至于成就，就算賺再多的錢，也比不上你一篇文章。阿衡的事就請你費心了。我倒不敢有什么想法，只希望她將來能自食其力，無須仰仗他人?！?br/>     蔡琰有些詫異?！澳悴幌胱尠⒑膺M(jìn)宮了？”
    在她看來，天子讓袁衡隨她學(xué)禮，就是要讓袁衡進(jìn)宮的先聲，而這正是袁權(quán)西行的最大目標(biāo)。吃了那么多辛苦，如今總算邁出了實質(zhì)性的一步，可喜可賀。就算袁權(quán)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在她面前也沒必要掩飾。
    難道說，袁權(quán)的想法變了？
    “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順其自然吧。”袁權(quán)搖搖頭?！疤熳右龃笫聵I(yè)，我等就算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也不能添麻煩。阿衡若能自食其力，進(jìn)不進(jìn)宮，也就不重要了?！?br/>     袁權(quán)轉(zhuǎn)身，摸著袁衡的頭。“比起嫁入宮中，能有一個疼她愛她的夫君更重要?！?br/>     蔡琰眼神微閃，欲言又止。
    袁權(quán)回頭看了蔡琰一眼，又笑道：“倒是你，既然放不下，索性就主動一些，不要錯過了好時光?！?br/>     蔡琰臉一紅，隨即啐了一口?！罢f阿衡呢，扯我作甚。你趕緊走吧，別耽誤了出使。從今日起，阿衡就住在我這兒，和我做個伴兒，你盡管放心?！?br/>     袁權(quán)含笑致謝，起身告辭。
    蔡琰與袁衡將袁權(quán)送出門，看著袁權(quán)上了車，漸漸遠(yuǎn)去，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袁衡仰起頭，看著蔡琰，輕聲說道：“姊姊，你喜歡的人是天子嗎？”
    蔡琰低下頭，看著袁衡一眼。“誰跟你講的？是你姊姊嗎？”
    袁衡搖搖頭?！八龔膩聿徽f這些。但行在的男子這么多，對姊姊你有愛慕之心的比比皆是，姊姊你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想來只有天子了?！?br/>     “小機靈鬼。”蔡琰曲指，輕彈了一下袁衡的腦門。她們之間也沒什么秘密可言，她傾心天子的事，袁權(quán)早就看在眼里?！翱墒俏蚁矚g有什么用，這事不由我作主的。”
    “我覺得天子也是喜歡你的?！痹饷~頭，眨著眼睛。“只是他顧忌太多，不敢分心?！?br/>     蔡琰調(diào)侃道：“你懂得倒多。”
    “我是旁觀者嘛。”
    蔡琰眼神微閃，笑而不語。
    ——
    馬云祿快步走進(jìn)了未央宮前殿，一眼看到天子正在階下散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輕撫著額頭，似乎有心思，連忙放慢了腳步。
    當(dāng)值的郎官都認(rèn)識她，頜首致意，卻沒人敢擅離崗位。
    馬云祿站在廊下，看著在庭中散步的天子，一時看得癡了。
    幾天不見，天子仿佛又長高了些，長壯了些，臉皮也白凈了些。但內(nèi)斂的英氣越發(fā)濃郁，充滿朝氣的臉龐之下，是一顆成熟甚至有些滄桑的心。
    他的肩上挑著大漢四百年的江山，挑著華夏衣冠的未來，還有幾千萬生民的希望。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舍他而誰？
    可是我呢？我該怎么辦？
    正當(dāng)馬云祿出神的時候，劉協(xié)一抬頭，看到了直勾勾地看著他的馬云祿，不禁莞爾。他抬了抬手，馬云祿卻兀自發(fā)呆，一動不動。還是一旁的郎官提醒，她才猛然驚醒，頓時紅了臉。
    她快步來到劉協(xié)面前，拱手施禮?！氨菹?，臣準(zhǔn)備出發(fā)了，特來辭行。”
    劉協(xié)打量著馬云祿紅到耳根的臉，嘴角輕挑?！奥飞闲⌒?，朕等你安全歸來?！?br/>     “唯?！瘪R云祿習(xí)慣性的應(yīng)了一聲，隨即又意識到天子這句話與平常不盡相同。她心跳加速，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劉協(xié)，正與劉協(xié)四目相對，一時心慌，想挪開眼睛，卻又舍不得。
    “陛下……等我歸來？”
    劉協(xié)點點頭?！氨鞠氲饶阆攘I(yè)，再論其他?，F(xiàn)在看來，怕是春光不等人。去山東看看，也算了了心愿，回來之后，就將這武裝換了紅裝，如何？”
    馬云祿聽得真切，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呆呆地看著劉協(xié)。
    劉協(xié)眉梢輕揚。“舍不得？”
    “啊……啊?！瘪R云祿如夢初醒，尷尬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她匆匆地施了一禮，轉(zhuǎn)身就走，腳步匆匆，仿佛逃跑。走了兩步，又覺得失禮，轉(zhuǎn)頭看著劉協(xié)，神情窘迫。
    劉協(xié)笑著揚揚手，示意她不必拘禮，趕緊去辦事。
    馬云祿如釋重負(fù)，邁開大步，沖出了金馬門。
    十名女騎士在宮門外候著，見馬云祿沖出來，一名女騎士上前，遞上馬韁。
    馬云祿翻身上馬，連聲喝道：“出發(fā)，出發(fā)?！?br/>     女騎士們訝然，就連車?yán)锏脑瑱?quán)都有些不解，撩開車簾一看，見馬云祿滿臉通紅，眼中卻掩飾不住喜色，眼珠一轉(zhuǎn)，便會心而笑。
    女騎士們卻沒袁權(quán)這么矜持，一邊翻身上馬，一邊嘰嘰喳喳的問道：“都督，這是陛下有賞賜么？”
    馬云祿沒好氣的說道：“想什么呢。你立了什么功，長安城還沒出，就要賞賜？”
    “既然沒有賞賜，都督為何這么高興？”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騎士歪著腦袋，打量著馬云督?！半y道這賞賜是只給都督一個人的，沒我們的份？”
    馬云祿眼睛一瞪，剛要喝斥，話到嘴邊，又道：“唉，你說對了，就是只給我一個人的，你們都沒份。你們不僅沒份，還要給你湊份子。別怪我沒提醒你們，誰也不準(zhǔn)少?！?br/>     女騎士們頓時明白了，齊聲歡呼起來。
    “賀喜都督，心愿得償?！?br/>     大街人行人不少，看到這一群女騎士已經(jīng)覺得養(yǎng)眼，不少人停下腳步，盡情欣賞。聽得她們歡呼，更覺得她們青春可愛，不由自主的連連點頭。
    馬云祿看在眼里，心中更加歡喜，仿佛全長安城的人都在為她高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