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是個溫柔,又有些膽小的姑娘。
她柔柔弱弱的模樣,提著個小行李箱,在接站大廳的角落里安安靜靜坐著。
不時小心翼翼地張望四周,神色隱約帶著恐慌和緊張。
她剛聯絡完自己的哥哥,很快就和前來接她的人會合了——來人是位面目和藹的大叔,似乎也知道她的性格,同莎莉說話時,語調都會不自主變緩。
那人幫她接過行李,彼此都客客氣氣介紹了一番。
當問詢到接下來的安排時,莎莉的目光中隱隱流露出一番期待。
“聽說哥哥在皇家的騎士隊任職,我能去看看嗎?”
大叔有些為難,可一看小姑娘害怕被拒絕時惶恐的神色,還有對哥哥的崇拜向往,便有些不忍。
想到原本就計劃帶她觀光首都,經過金尼斯王宮倒也是可以的。
“宮殿進不去的,我倒是可以帶你在外圍遠遠看上一眼。那里很氣派的!”
大叔諒解地笑著。
莎莉連忙點頭,生怕他反悔似的:“嗯嗯,好。”
“謝謝您?!彼⌒牡氐乐x,還嫌不夠,十分有禮地鞠躬,這是她母星的禮儀,“我只要遠遠看一看就滿足了,真的非常感謝?!?br />
等坐上了觀光飛船。
看到莎莉滿臉按捺不住的興奮,但又怯怯地不敢問,大叔便十分熱情和善地給她介紹起來。
小姑娘一邊忙不迭道謝,又一邊認真聽著,眼里大放異彩,順著大叔的介紹,每一處景致都欣賞得格外認真。
和諧的氛圍一直持續到金尼斯王宮外的凱瑞爾大道,大叔遠遠指過去。
“那處是王宮的議事殿,你哥哥現在應該在那里?!?br />
話落,莎莉的眼睛都亮了,看過去時,真像個傻樂呵的孩子,高興極了。
“哥哥真厲害!”她不由自主贊嘆。
兩人駐足了半會兒,大叔正要帶莎莉去下一處,她原本喜悅的面龐卻忽然難過了起來。
莎莉揪著自己的裙角,白皙的臉上帶著遺憾和悲傷:“我真的好想念哥哥,自十八歲成年禮之后,我就再沒擁抱過他了?!?br />
大叔脫口說離開的話頓住了,他不知所措地看著莎莉,在她眼角即將落下淚水時,趕忙安慰:“晚上他輪值了,就來接你,別難過……”
莎莉墨黑的瞳含著淚水,緊緊地盯住他:“我能在這里等著嗎?我想在他出來后第一時間見到他?!?br />
這樣的請求無可厚非,大叔想到自家兒子的囑咐,沒考慮太多,便答應了。
為了避免小姑娘等得太辛苦,他特意把莎莉帶到了靠近王宮大門的一處小空地,那里有幾處比較偏僻的臺階,可以坐一坐。
這樣一等,便等到了傍晚。
凱瑞爾大道上經過的飛船極少,即便經過的,也大都是進入王宮,也有王宮里出來的貴族或政·府要員。
來來往往,也都沒有留意這一處,或許留意到也并未在意。
大叔怕莎莉會餓著,細心囑咐了幾句,便打算去附近買些吃的。
他離開沒一會兒,王宮的殿門大開,不同于先前只打開半道。
一列飛船整齊駛出,金黃奢華,護送著中間較大的座駕,緩緩經過。
莎莉稀奇地看著,忍不住哇一聲。
而此時正坐在飛船中的莫爾王儲,忽然停下智腦中正在處理的事務,似有所感地往窗外望了一眼。
余暉中,纖細的人影坐在遠處的臺階上,背著光,看不清面容。
心中猛地一震,他蹙起眉頭。
“停下!”
身旁候著的,正是護衛隊隊長,他立刻傳達了命令,然后察覺到王儲殿下的動作,也跟著往外一瞥。
僅是這樣一瞥,他又驚又喜。
喜的是,看到了小妹莎莉;驚的是,她居然在王宮外等著。
臉上滿是糾結,他還是堅持著開口:“萬分抱歉,殿下。那是我多年未見的小妹,名叫莎莉。她一定是為了等我才在這里的,我立刻讓人帶她離開……”
絮絮叨叨的解釋,沒有換來莫爾一眼,他直直看著窗外那人。
“你說,那是你的妹妹?”
護衛隊長惶恐至極:“是啊,她假期來首都看望我?!?br />
心中的狐疑逐漸放大,但只是身形相似,他也不敢輕輕地一筆帶過。
“把她帶過來。”莫爾的眉依舊糾結在一起,冷聲催促道,“快點!”
白著臉的護衛隊長,不得不親自去把小妹帶過來。
至少還能多囑咐幾句,自家的妹妹,等會兒到了殿下面前,說什么也要護好了。
莎莉本來等他們飛過,誰知道竟然停了下來。
并且從最大的飛船里,下來一個人,快步走近。
定睛一看,是她的哥哥。
她實在是太高興了,都沒顧上行李,抬腳便往哥哥那里沖。
姑娘的步子小,像個飛奔而去的雛鳥,有些跌跌撞撞的味道。
“哥哥!”她展開手就撲到護衛隊長的懷里,似乎找到了落地的港灣,“哥哥!我好想你!”
護衛隊長當然也很想念妹妹,可惜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情感泛濫。
輕輕安撫著妹妹的激動情緒,他小聲叮囑:“莎莉,王子殿下想見你。沒事的,哥哥在,你只要注意禮儀就好?!?br />
還沉浸在喜悅中的莎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
半晌,才反應過來,渾身顫了起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殿下見我做什么?”
她忍不住揪住哥哥的袖子:“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哥哥?”
看到莎莉慌亂的神情,當哥哥的忙不迭安慰:“你沒有做錯什么,到了殿下面前,他問什么,你只要回答就好,一切有我……”
等好不容易把她安撫下來,護衛隊長護著她上了飛船。
而莫爾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他的神情隱隱壓抑著某種焦躁。
眉頭在先前看到窗外兩人的互動,皺的更是死緊,但仍擋不住面容上的艷麗。
金瞳掃過眼前,站著也在一直發抖的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即便壓抑住了,但聲音中仍是帶著點余怒。
莎莉不敢抬頭看他,僅第一個問題,她的眼里就閃過了淚花,目光迅速地轉向了一旁的哥哥,不知所措。
護衛隊長心中焦急,但也不能代答,稍稍抬抬手,對著莎莉,做了個放輕松的動作。
而這些都落入了莫爾眼里。
如果是那個人,在他面前,從不會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恐懼。
無論自己如何發怒,甚至威脅,她的眼里都不會有半分的慌亂。
在夢境里,她對他的一切,都是審視的,包容的目光。
莎莉還沒有回答出聲,他自己便已經否認了她是她的可能。
“莎……莎莉……”姑娘細長的指絞在一起,用力得發白。
話音未落,莫爾已然失去了全部興趣,視線重新回到窗外,示意護衛隊長將莎莉帶下去。
到了飛船外,引路的大叔早趕回來,發現了不對,又慌又急。
看到莎莉被她的哥哥親自帶下來,一顆心才放回去。
小姑娘還在緊張和害怕中,護衛隊長一邊盡力安慰,一邊將其交給了大叔。
又快速囑咐了一番,在莎莉依賴的目光中,應著晚上盡快趕回去見她。
莎莉這才放開抓著他的手。
重回飛船,在妹妹依依不舍的揮手時,他也盡力屏住不回應。
飛船內還有幾個近侍,莫爾不發話,他們都立在原位不敢動。
其實比起已經被安全帶走的妹妹,護衛隊長更擔心他所敬畏的王儲殿下。
此時,莫爾的眉已經松開,但瞳孔的顏色在燈光下,變得極深,不時掠過窗外的景色。
現任的護衛隊長,曾在肖亞隊長下面聽命,后來肖亞隊長出事離職了,他便承擔了王子殿下的護衛工作。
自然,也十分清楚殿下的巨大變化。
更是清楚,莫爾王儲現如今,為尋找某個人,而付出的心力。
若是再見不到那個人,他極為肯定的一點,莫爾王儲自己,也會比他先倒下。
若是,再見不到那個人……
這般想著,護衛隊長的心頭感受到沉重的壓力,目光又漸漸堅定。
而他所無法預料的——
在飛船全部駛離后,大叔正打算帶著莎莉離開,卻發現小姑娘從先前的難過驚慌中,一下子鎮定了下來。
遙遙看著遠處逐漸看不清的飛船,目光中,若有所思。
而她同護衛隊長相似的褐黃發色,不知何時,在夜色中,顯出幾絲黑色。
“莎莉小姐,我們先離開這里吧。你也一定餓了,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再等你哥哥回來?!?br /> 大叔雖然疑惑,但也沒有想太復雜,低聲勸道。
莎莉回過頭,翩然一笑,低低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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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柯域的辦公桌前,他同左蘅一起,細細審查著傳回來的信息資料。
從莫爾身邊的人的身邊,找到她。
乍一聽,十分可行。
可其中的工作量,無疑是巨大的。
僅兩天,有可能性的人員名單,便已經多達幾百。
柯域平靜的神色,卻沒有一絲的不耐。
左蘅的冷臉,更是察覺不出什么特別的情緒。
最終,他們留下了五個人的資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同樣的特點,一個是與希瑞的身形極為接近,還有一點,便是他們的笑容。
希瑞若是偽裝成某一個人,露餡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恰恰是因為她偽裝得過于相像,包括絲毫的情緒變化,包括細微的哀嚎習慣……
偽裝得過于完美,而導致的,是忽視了偽裝對象原本的復雜性。
沒有人的笑容,能僅僅只有一種情緒,那樣純粹。
而希瑞可以。
人作為復雜的生物,有的笑容帶著悲傷,有的笑容帶著牽強,還有的包含了虛偽。
只有偽裝出來的笑容,才最為純粹。
對于已經熟知其能力的左蘅,以及經歷過其能力的柯域來說,僅靠這點,便足夠找到她。
“早知今天?!弊筠坷渲?,仔細在五張照片中繼續篩選,“你當初就該把她送到我這里來,而不是把她放走?!?br />
柯域面色黑沉,不理會他。
左蘅徑自叨叨:“呵,真是該死的自由!難道你以為,她會相信你愿意放她走?我都不信!”
這話無疑踩到了柯域的痛點,他嘲諷:“是啊,我或許該向你多學習,炸了一所耗資巨額的研究所,就能讓她相信,你是真要放了她?!?br />
左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