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辛旻將手機聽筒對著耳朵,面色極其嚴峻;上午十點鐘的太陽透過窗戶玻璃,慵懶的鋪射在她的腳前?! ÷犕怖飩鞒鰜淼氖清X興胤略顯嘶啞的聲音:“我現在都由皮鞋穿回草鞋了,又由草鞋變回光腳了,我還怕什么?大不了撕破臉皮,破釜沉舟,大家同歸于盡……” 鄔辛旻壓下怒氣,盡力將嗓音調得甜美溫柔:“錢興胤我最最最親愛的,你說的這叫什么話呀?難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就接受不了金錢的考驗了嗎?難道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因為區區幾個小錢而煙消云散了嗎?要知道我是那樣的愛你,那樣的想你,你的困境就是我的困境,你的苦難就是我的苦難呀……” “距離上次你說的三個月時間僅剩七天了,七天之內若仍拿不到錢,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啦……”錢興胤絲毫不為鄔辛旻的甜言蜜語所動,透過手機聽筒下了最后通牒?! 鞍?,真是拿你的倔脾氣沒辦法?!编w辛旻眼珠一轉,在甜美溫柔的嗓音里又略略羼雜上了點親昵嗔怒,“好吧,七天之后,七天之后的晚間八點,你趕來見我。三百萬元,我保證分文不少……” “王八蛋,竟威脅到老娘頭上了!”放下手機,鄔辛旻面色陰冷,牙齒咯咯咬響;許久方再次撥通電話,語速極快的說道,“白毛黑皮,我要立即面見阿慧阿美兩個小婊子!” 四十分鐘后,鄔辛旻和阿慧、阿美面對面的坐在了“一簾竹夢”茶樓的某個單間;鄔辛旻面上嚴罩寒霜,目爍冷光,片言不發,阿慧阿美則猶如兩只墮入羅網的小獸,垂首撫衣,惴惴不安,仿佛在等待著命運的最后判決?! ≡S久,鄔辛旻方打鼻孔里“哼”出了一聲,打開隨身攜帶的艾薇坤包,從中取出一個粉紅色的U盤,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道:“U盤內是你們的不雅視頻,信封內是三萬元現金。三天之內如果尋到密碼,U盤和信封你們一起帶走;三天之內如果尋不到密碼,……你們就等著瞧吧!” “你們就等著瞧吧”幾個字鄔辛旻說得咬牙切齒,冷厲若冰,每個字都像一柄砉然出鞘的無形利劍,耀著閃閃寒光直撲阿慧阿美;阿慧阿美止不住的猛一哆嗦,連聲叫道:“御姐,御姐……” 鄔辛旻答也不答,收起U盤信封推門揚長而去?! 》块g內,阿慧望望阿美,阿美望望阿慧,兩人俱面白如雪,冷汗涔涔流淌,好半天方才還過魂來。阿慧試探著說道:“要不,就把密碼交出去吧?” 阿美哭喪著臉,有氣無力的說道:“看來形勢已到最后關頭,不交是不行的了……” “那我們……具體什么時候交???”阿慧抬手擦著額頭冷汗,似乎稍稍放松了些。 阿慧端起面前放涼的濃茶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啪”的將杯甩放桌上,道:“就按這個惡毒女人說的時間?!贿^,我們也要做好準備……” 半小時后,鄔辛旻的身影又出現在了火熱健身房內那張用四扇屏風隔開的休息桌前,同上次一樣,白毛和黑皮合坐在她的對面?! 皶r間越來越緊了,可我按照排列組合的數字,仍舊沒能將保險柜的密碼試探出來,所以只能把寶壓在阿慧阿美兩個婊子身上了!”鄔辛旻開門見山的說道,同時雙眼警惕的窺察著近旁忙累得氣喘吁吁、號呼聲此起彼伏的健身男女?! 『谄み肿煲恍Γ骸拔以缯f嘛……” “早說什么?”鄔辛旻雙目一睖,厲聲喝問。 黑皮沒心沒肺的咧嘴笑道:“我的意思是說,就憑你體育老師教的那點數學知識,便想解開保險柜的密碼,不是異想天開嘛,不是讓人笑掉大牙嘛?” 白毛“啪”的揍了黑皮后腦勺一掌:“你敢取笑御姐?” 鄔辛旻擺手制止了白毛,道:“黑皮說的并非全然沒有道理,不過剛才我已給阿慧阿美兩個小婊子下了話,三天之內尋不到保險柜密碼,就把她們的不雅視頻在網上流傳出去;——相信三天之內便會有結果的!” 望著白毛黑皮興奮得灼灼發光的眼睛,鄔辛旻又道:“三天之內如果能拿到密碼,那么我們就可耐心等待著黃克敬出門的時機;一旦黃克敬出門,我們便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保險柜,轉出錢款,然后遠走高飛。具體怎么行動,我到時再做安排!” “好!”白毛黑皮同聲答道,“御姐指向哪里,我們保證打到哪里!” 鄔辛旻擺手示意白毛黑皮保持安靜,繼續說道:“還有一個情況需要處理:錢興胤現在基本上已經破產,而且因為‘3·18’事故變成了喪家之犬,整日東躲西藏,現在對我們不但沒了半點用處,而且還有可能隨時將我們暴露出去……” “隨時將我們暴露出去?”白毛插話問道?! ∴w辛旻點了點頭,說:“前段時間錢興胤找到我,說早便發現我和黃克敬關系火熱了,硬要我從黃克敬那里弄錢幫他走出困境,還說要不然就將我和黃克敬的火熱關系捅出去。近段時間,錢興胤隔三差五便要打我電話催促錢款的事;就在剛才,他又給我打了電話,說在七天之內必須拿到錢款,否則就要撕破臉皮,破釜沉舟,大家同歸于盡?!?,我是那種輕易就肯受人威脅的人嗎?所以,得想法設法給他尋個安穩地方……” “御姐的意思,是讓我們把他……?”黑皮目露兇光,右手作掌狠狠的向下一劈,道?! “酌帧芭尽钡淖崃撕谄ず竽X勺一掌:“笨蛋,我們的原則是劫財而不劫色,圖財而不害命。你難道又忘了嗎?” “白毛說得極是?!编w辛旻白了黑皮一眼,“你整日就知道個打打殺殺,難道我們就不能動動腦筋嗎?難道我們就不能借刀殺人嗎?” “動動腦筋,借刀殺人?”白毛這下也有些疑惑了,問道,“怎么個動動腦筋,借刀殺人法?你不是說錢興胤上面有人罩著嗎?” “上面有人罩著是上面有人罩著,可保護傘再大,也有罩不著的時候。據我所知,公安方面一直在追查和‘3·18’事故有關的人員,但因有人打了招呼,所以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遲遲沒有出手對錢興胤采取行動。現在假若有人公開舉報錢興胤的下落,公安方面能不出手抓捕嗎?一旦公安方面出手抓捕并坐實罪證,那誰還敢再出面罩他啊?”鄔辛旻嘴角閃著冷酷狡譎的笑意,把聲音壓到白毛和黑皮尖起耳朵才能聽見的程度?! ∠挛缛c時分,黃克敬輕手輕腳的推開“宏發”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走至闊大豪氣的老板臺前,臉上擠出諂媚的笑:“李總……” “哦,是可敬啊,”李震宇從一堆文件報表賬簿間抬起頭來,“我正要找你呢。怎么,有事情嗎?” 黃克敬急忙躬身彎腰,道:“李總,你有事先安排,你有事先安排!” “李進前耍弄花招,從‘宏發’手中將六億八千萬元銀行貸款騙取過去一事,時至今日我仍耿耿于懷;這一箭之仇不報,我坐臥不寧,寢食難安?!崩钫鹩畛劣羝蹋揭蛔忠痪涞恼f道,“現在,經過多方面的打探,事情總算有了點眉目!” 黃克敬默不言聲的盯著李震宇,他覺得李震宇將全副精力用在對付“香雪”上面,于自己而言確是一件好事。 李震宇端杯喝了口茶,目視黃克敬,繼續緩緩說道:“最近查出,這件事情完全是李進前自導自演的一出騙局:他找到和全道明長得極像的周海丙,然后讓周海丙冒充全道明騙過了袁市長和羅行長。事成之后,李進前原本安排周海丙去往深圳避禍,可人有千算,天有一算,李進前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就在前天周海丙卻偷偷的溜回來了!” “我們花錢雇人找個借口和周海丙發生口角,最好是能打上一架然后報警,——只要警察出動將周海丙帶進局子里,李進前騙取銀行貸款的事就不愁不大白于天下了!”黃克敬立刻明白了李震宇的用意?! ±钫鹩铧c了點頭,他很欣賞黃克敬這種一點就透的精明,接著說道:“第二件事,就是前幾天公司聘請審計局的專業人員幫忙審賬,發現無緣無故的短缺了三千三百萬元的流資,這是怎么回事?” “不會吧?怎么可能呢?”黃克敬額頭立有冷汗浸出,盡管心知肚明,盡管早有預備,卻還是猛的一陣慌亂,裝出完全不知情的模樣,“我回去立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倘若有人膽敢挪用或者私吞,我立刻讓他卷鋪蓋滾蛋,啊不,我立刻報警……” 李震宇仿佛并未注意到黃克敬的異常表現,將腦袋仰靠著椅背慢慢說道:“我老了,精力不濟了,就交給你回去查吧;倘若真的被人挪用或者私吞,也別大動干戈,只要將錢追回,不誤公司秋季購進酒黍的事情即可!” “保證誤不了,保證誤不了!”黃克敬暗自舒了口氣,連連點頭做著承諾?! ±钫鹩顐韧嶂X袋繼續說道:“另外對于李進前,我的意見是該騷擾的還要繼續騷擾,該造謠的還要繼續造謠,雖說他如今有了省高官的批示,有了市委政府的支持,成立了集團公司,經營得紅紅火火,已經連續兩個月國內市場上的黃酒銷量都超過了我們,可我不會就此罷休的。我們一定要想盡辦法搞垮他,保住我們‘宏發’公司在禾襄市的老大地位!” “李總說得很對,我們的確不能放過李進前,的確得給李進前點苦頭吃吃。他一個原本撿破爛的農村娃,憑什么在李總你的面前耀武揚威?哼,我看他早晚有栽倒在李總你的面前的一天!”黃克敬立刻順著李震宇的話意說道,——他要繼續將李震宇的全副精力引到李進前的身上。 李震宇忽然坐直身子,再次目光炯炯的盯向了黃克敬,道:“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李總,我……想外出幾天!”黃克敬剛剛放松的心情再次繃緊了,一面小心應答,一面緊緊盯著李震宇的臉色。 李震宇“哦”了一聲,問:“當前正是黃酒產銷兩旺的繁忙時節,你有什么緊急事情需要外出???” 黃克敬嘿嘿笑答:“李總,這件事說起來還是起因于你:前段時間,禾襄市車友會不是找你拉了三十萬元的贊助費嘛,現在他們準備使用這筆贊助費搞一次自駕游活動,目標鄰縣深山區,時間為期一周半。他們發來邀請函,希望你能帶頭參加。我考慮到你業務繁忙,平日又不喜歡出頭露面,就替你應答了下來……” 李震宇明白了黃克敬的意思,點頭說道:“我年紀大了,確實沒有那份心情;不過既然人家發來了邀請函,你就代表我走一趟吧!” “好!”黃克敬激動得心花怒放,但卻拼命抑住,“那我就代表你走一趟吧!” 黃克敬小心翼翼的側身退出,并從外面拉閉了門。李震宇雙手支頤,目光復雜的盯視著黃克敬的身影直至其消失在門外,許久方重新靠回椅背,端杯喝了口茶,然后慢慢的撥通了一個秘密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