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平雙手背在屁股后面,一言不發的走在村道間,他的肩旁走著永遠一副稀里糊涂、半睡不醒模樣的李有才。 二十分鐘前,王安平和李有才就站在村部會議室內扯著閑篇。看到楊二哥一路哭喊、跌跌撞撞的闖進院內,前后又圍著許多看熱鬧的村人,王安平一把拉了李有才退出會議室,從村部西北角處的后門溜了出來。站在村部院墻外面,李有才磕磕巴巴的說道:“安平叔,趙家閨女不在家,我們該過去處理一下才是啊!” “我說有才啊,你怎么一輩子這樣沒頭腦,看不清世事呢?”王安平慢吞吞的說道,“你是一把手還是我是一把手?說白了都是站在下席口的人,既當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何苦為了一個外地人得罪本村人呢?——還是讓有本事的人去處理吧!”語畢頭也不回的走在了前面。 李有才想想覺得王安平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也便不再多話,緊走幾步趕上王安平,兩人肩并著肩沿了村道往家走去。 此刻的王安平,雖然表面若無其事,但心里卻在翻江倒海,他知道自己有太多的見不得人的事情需要藏著掖著;這些事情一旦藏不好掖不好,被人揭開蓋子,只怕自己連回家靠著墻角喝稀飯的資格都要沒了。前段時間“天鳳”公司購買香樟樹苗,差點便將自己暗吃回扣的事情帶出,——自己費盡心機,選了那么一處鬼不嬎蛋的苗圃購買樹苗,沒想卻被張天遠誤打誤撞的尋上了門,真是陰差陽錯,奇巧之極。——要不是及時采取反制措施,借著“河長制”的文件進行威脅,再加上張天遠和若鳳還算識相,只怕可就要大大的麻煩一回了…… 再往前五年,那次趙伯冉作為市委組織部評選的功勛支書,外出學習三個月,自己臨時主持村里全面工作,不過多久便打著修繕村校的旗號,找到張天遠硬要求其贊助了十萬元錢,又在村里集資了十多萬元;后來只給學校購回了幾張桌凳,又將教室外墻胡亂粉刷了一下,總共花費不到一萬來元,其余的錢便全進了自己的腰包。這也是一筆不敢提也不敢查的糊涂賬…… 還有,早在趙夏蓮回村兼任支書前,自己就暗中收取村里二十多戶人家的二胎子女社會撫養費大約十余萬元,答應麥收后就給人家分地。現在趙夏蓮回村主持工作,再分地就必得經其同意,到時如何將這件事遮蔽起來呢?…… 最為要命的是,十多年來,自己一直利用村主任的職權,把集體一百二十畝機動耕地秘密掌握在手里;趙伯冉看似精明,其實是個糊涂蛋,根本不知情,其余的村干部和普通村民就更不必說了。這么多年來,一百二十畝耕地的收入累加起來,只怕也有大幾十萬元了。如果麥收之后,村里推行“三權分置”,那么勢必要對全村土地進行精準丈量;如果對全村土地進行精準丈量,那么勢必要將一百二十畝機動耕地的秘密抖落出來;如果將一百二十畝機動耕地的秘密抖落出來,那么勢必要往前追究這么多年來的收入……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這么多年來做下的事,只要被隨便查出來一件,那就足夠自己去往監獄里喝稀飯了! “二哈二哈我問你,前幾天我聽河南墜子,里面有句戲文‘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知道什么意思嗎?” 耳畔忽然響起一個婦女說話的聲音,王安平抬頭一看,原來是猴跳三、錢二狗還有二哈等一群婆娘說說笑笑的走了過來;將午未午的陽光透過村道兩旁的樹葉,疏疏朗朗的撒在她們的頭上肩上背上,使她們一個個看上去斑斑點點,亮亮閃閃。 二哈放下挎在胳膊肘里的竹籃,兩手一拍屁股,答道:“啊呀,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我告你吧,就是說村南的羅步曉家有三個兒子,武厚是老大嘛!” “耶,原來是這么回事。二哈你懂的真多!”幾個婆娘圍著二哈,語氣里滿是崇拜。 “那當然了。你們哪,木文化真可怕!”二哈一挺胸脯,驕傲得如小母雞般的跨步向前走去,不料卻一頭撞在了樹上,直撞得眼冒金星,胸前兩個**生疼。二哈登時大怒,對著樹身一頓拳打腳踢:“讓你擋我的道,讓你擋我的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