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卻已經(jīng)不是熟悉的感覺。將辦公桌里的私人物品收拾出來，無非不過是護手霜，像框什么的，還有生日時收的幾件禮物和那條紅寶石手鏈。我都細細收好，放到了紙箱里。
    去茶水間接水，又看到美女蛇窈窕的從周川辦公室出來，卻已經(jīng)少了起初的那份訝然與憤憤。這就是生活，縱然眼里有沙子，眨一眨，還是要看。
    等到快中午，周亦才回來。聽到我這邊的動靜，他很快的敲門進來，目光接觸到我的紙箱神色便是一黯。
    “周亦，”我沖他笑笑，開了口，“近來還好嗎？”
    “還好。”他淡淡笑笑，“你呢？藥該吃完了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搖搖頭：“還沒。”
    “怎么會？”周亦眉頭一皺，“你沒吃？這個病可大可小，你別耽擱了。”
    我沒有吭聲，怎么說？總不能說我被軟禁，吃不到藥。忙轉(zhuǎn)移著話題：“對了，小崔辭職了？”
    周亦點點頭：“去大華了。”大華是一家酒店為主兼很多產(chǎn)業(yè)的大型上市公司，比周川這里好了不少。
    “她的能力不錯啊。”我試探著，想從周亦這里得到點什么消息。
    周亦笑笑：“辭職的很突然，估計不僅能力不錯，背景也不錯。”
    “什么背景？”我忙問。
    “那就不知道了。但是大華很難進，她的條件，夠嗆。”周亦隨口答著，轉(zhuǎn)而深看著我：“小薇，真的要走？”
    我點點頭，無論怎樣，和子越的誤會畢竟由周亦而生，心里總歸很別扭。若是和子越分開還繼續(xù)在這里，不正好落實了流言。雖然也想過，已經(jīng)分手了，就算有流言又如何，卻怎么也邁不過心里這道坎。
    看著周亦有些傷神的樣子，我故作輕松道：“對了，我?guī)湍阆肓耍愕男罗k公室裝修走古典風(fēng)好了。既合你的路子，也合酒的風(fēng)格。做個酒柜，放點古代的酒爵。”
    周亦嘆了口氣，看著我眸色黯然：“一個人，裝修成什么樣又有什么意思？”
    我的心一突，勉強鎮(zhèn)定道：“你是老板，可不就得一個人獨享個大辦公室么。”
    卻被周亦一把抓著我的胳膊，看著我柔聲道：“小薇，你懂我的意思。”
    我抬眸看看他，搖了搖頭，輕聲道：“對不起，周亦。我現(xiàn)在不想想這些。”
    “你就甘心那么過一輩子？”周亦有不解，有心痛，“他無法給你幸福。”
    一句“我和他已經(jīng)分開了。”差點就沖口而出，卻又怕周亦知道我和子越分手后更加執(zhí)著，徒增煩惱。話到嘴邊變成了：“周亦，我想先清靜的過段日子。”
    周亦頹然松開了手，靠著辦公桌靜靜看著我。半晌，嘆氣道：“我們還是朋友吧？”
    我點點頭：“當(dāng)然。”又補充了句：“有你做朋友很溫暖。”這是心里話，周亦做朋友，關(guān)心恰到好處，舉止進退有度，絕不會帶給人壓力。會讓人難得的輕松。
    周亦苦笑了聲，抽抽嘴角：“朋友也好，可以長久。”說完直接給人事部的車經(jīng)理電話，我便過去辦手續(xù)。
    回來待要離開，周亦看我的紙箱，一把抱起：“走吧，我送你。”東西也的確不算少，我便同意了。
    上了他的路虎，他習(xí)慣性的向右開去，那是去子越小區(qū)的路線，我忙指正著：“去我的出租屋吧。”
    周亦眉頭一松，看我的眸子有點閃亮：“你現(xiàn)在住回來了？”
    “嗯，先休息一段養(yǎng)養(yǎng)精神。”話一出口覺得有些問題，怎么說的好像我在馮子越那也像工作賺錢似的。偷眼看了看周亦，倒是面色如常。我方才釋然。
    回到家，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看著那條手鏈，心里很不是滋味。還記得帶上的那天，當(dāng)流蘇垂下恰好遮住傷疤的時候，我心里是感動的。感動于他的心細和對我關(guān)愛，可惜，那份情也不過是滄海一粟。他關(guān)愛的女人，遠不止我一個。
    想著這些，便覺得分手對我，真的是一種解脫。終于可以不為他對誰更用情而糾結(jié)，也不用為揣測他在哪里過夜而失眠。便又輕松起來。
    晚飯后，正好和旁邊屋的高貴冷艷美女同時進門，我沖她笑笑，打了個招呼：“回來啦。”
    美女個子很高，看起我來便有點像俯視。淡淡的應(yīng)了句：“嗯。”
    我伸手去關(guān)門，她忽然注意到我胳膊上的天珠，好奇的說了句：“咦？”再看向我時臉色便沒那么冰冷了：“我看看可以嗎？”
    “嗯。”我側(cè)過身子解下來，遞給了她。她拿在手里反復(fù)看著，看向我的目光有幾分驚訝：“你買的？”
    “朋友送的。”我如實回答。盡管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錢，但子越說我買不起，想來也價格不菲。以我住在這沒暖氣的老公房的一間的身價，自然沒法說是我買的。
    “很漂亮。”她遞還給我，態(tài)度親和起來：“我叫李艷，你呢？”
    “趙小薇。”對我主動示好的人，我素來沒有抵抗力。寒暄了幾句，她便提出到我屋里坐一會兒聊聊。我不好拒絕，便同意了。
    她打量了下屋子，說著：“比我那間還小一點兒。”看我放在床頭的毛線，打趣著：“準(zhǔn)備送男朋友禮物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子越，男朋友，這兩個詞在我的概念里實在無法劃等號。其實我自己也在心里定位過他，他算什么呢？男朋友？愛人？都不是，情人？太難聽。最后的結(jié)論竟也只能是“我在乎的朋友。”隨口回答著李艷：“沒想好。我不會織，也不一定送。”
    “我會啊，我教你。你想學(xué)什么針法？”李艷來了興致。
    我哪知道什么針法，笑笑：“我對針法一竅不通。你覺得織個圍巾什么針法好？”
    “圍巾啊，多大年紀(jì)？”李艷摸摸毛線，“質(zhì)量還不錯。”
    我猶豫了下，還是開了口：“四十出頭。”
    李艷一愣，但隨即便神色自如：“那就簡單的平針就好，不適合太花哨。”
    說完開始教我織法，的確很簡單，幾下便會。李艷走后，我自己靜靜的織著。說不上是什么心情，不算是幸福，也沒有沉重，只是很安寧，在完成自己的一個夙愿，送他一件禮物，便能放下。
    寒夜風(fēng)簌簌，室內(nèi)雖清冷，但靜靜織著圍巾的日子，心有所安。
    第二天又上網(wǎng)去看有沒有公司回應(yīng)我的簡歷，依舊一無所獲。其實沒有電話便應(yīng)該沒有回音，只是自己不甘心罷了。
    無意間看到大華的招聘信息，一個財務(wù)會計崗位，還要碩士以上學(xué)歷。我看著不禁有些瞠目，大華的要求的確不低，難怪周亦說小崔夠不上。
    想到小崔，心里說不上的滋味。和她的交情算不上深，但總歸也是盡心竭力的在幫她。但最后的結(jié)果卻是這樣。蘇醒的蛇會咬農(nóng)夫，不是所有的真情投入，回報都是鮮花感謝，也會有毒蛇的信子。
    小崔的手機我之前撥過，已經(jīng)停機了。想來她是換了號。我忍不住按照上面的聯(lián)系電話打了個過去：“請問銷售部的崔小青在嗎？”雖然不知道小崔在哪個部門，故意將語氣說得篤定一些。根據(jù)我以前幫周亦接電話的經(jīng)驗，如果對方語氣篤定，一般是認識，心理防線會低。
    對方的語氣有些不耐：“打錯了，這是人力資源部。”
    “麻煩轉(zhuǎn)一下可以嗎？”我繼續(xù)著。
    “打總機去問。”那人急著說了個號碼便掛了電話。
    從總機那里找到了崔小青的辦公電話，她依舊在市場部，算是做著本行。
    我有些忐忑的給她撥了電話：“喂，小青。”
    “哪位？”她的聲音聽起來活力四射。
    “趙小薇。”我靜靜的說出來自己的名字，電話那頭一陣沉默，接著電話掛了。
    我的心忽然很疼，這個結(jié)局自己不是沒料到，但是當(dāng)真實的發(fā)生時，還是有些接受不了，難道時至今日，她連句話都不愿意和我說嗎？
    呆呆的坐了一會兒，忽然手機響了，是她回撥了過來：“趙姐。”她的語氣有些歉意，“剛才我辦公室有人，不方便說話。”
    “打擾你了。”我的聲音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你的身體恢復(fù)了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她輕聲說著：“對不起，趙姐。我真的沒辦法。”
    一句對不起，讓我的心倏的沒了主意。許久才道：“為什么那么做？”
    “對不起，趙姐。”小崔反復(fù)的只有對不起。
    我的心有些寒涼：“我們可以見面聊聊嗎？”
    依舊沉默，半晌，傳來了小崔有些哭腔的聲音：“趙姐，原諒我。我們剛買了房子，每個月還著房貸，我婆婆前些日子又查出了癌癥，我真的不能沒有工作。真的抱歉，趙姐，我不能見你。”接著掛了電話。只剩下心如刀割的我。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找到她又能如何？選擇原諒，會不會沒那么糾葛？即使不原諒，以我的毫無反擊之力，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