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至晚上兩人才回,今日逛的久了姜鶯腿疼,一進屋就坐在桌旁一動不動。她低頭捶著小腿,口中嗚嗚出聲。</br> 近來事務繁多,王舒珩夜晚還在看公文。他半躺在床外側,看姜鶯梳洗完要上床,目光示意她跨過去。</br> 姜鶯站在床邊躊躇了會沒忍住,道:“我今日遇到一個奇怪的人,他說夫君不是我的夫君。”</br> 聞言,王舒珩微微抬眼,“你信?”</br> 姜鶯搖頭。那人說話吞吞吐吐,眼神閃躲,一定是騙子。她就是覺得這件事瞞著夫君不好,憋在心里不舒服,說出來就好多了。</br> 王舒珩笑,“不必在意,此人瘋言瘋語,我自有法子治他。”</br> 解決完一樁心事,姜鶯渾身輕松。她也困了,爬上床鋪要睡。不過王舒珩身子一動不動橫在外側,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姜鶯只得依托床幃,向里側邁過一條腿。</br> 一只腳已經觸碰到軟軟的床墊,可惜她腿還疼著,沒撐住渾身一軟朝王舒珩撲去,同時唇猝不及防撞上王舒珩側臉,一片柔軟。</br> 四目相對,兩人對這次意外的接觸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怔怔望著對方。</br> 呼吸交纏,距離極近。姜鶯唇吻在王舒珩臉頰,一動不動。她呆呆的,還是被對方推了一下才驚慌失措的分開。</br> 后知后覺地,她才知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羞恥。姜鶯兩條腿分跨在王舒珩腰側,而王舒珩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間,也不知是要推開還是貼近。</br> 姜鶯臉瞬間染上紅暈,“夫……夫君,對不起。”</br> 她下意識道歉,王舒珩卻不領情,臉色肅然,幾乎是從牙縫中吐出四個字:“你先下去。”</br> 莫說王舒珩,就連姜鶯也察覺到眼下這個姿勢不妥,好像……好像她心存不軌,要把人怎么樣一樣。雖然她確實想和夫君再親近一點,但姜鶯膽小,只敢想想罷了。</br> 她趕緊手腳并用地爬下去,臉龐,耳根,就連脖子都紅了。王舒珩捂著被她親過的地方直起身,一言不發下了床。</br> “夫君,我真不是有意的。”</br> 王舒珩淡淡回:“我知道。”</br> 正因為知道姜鶯并非有意,他才愈發煩躁。王舒珩披了件外衫去梳洗,一路上都無法平靜狂亂的心跳。</br> 他自嘲,不過一個意外的吻,也不知自己悸動什么?倒顯得像個被輕薄的小媳婦似的,沒一點氣度。</br> 也罷,親就親了,反正……他也親過她。</br> 再回屋時,姜鶯已經蒙著腦袋睡了。許是知道做了錯事,少女緊貼墻壁,只露出半個腦袋。王舒珩熄燈上床,剛剛躺下就聽身后有輕微的響動,就連呼吸都是刻意壓制著。</br> 王舒珩忍不住就想逗她,“姜鶯!被親的人是我,你躲什么?”</br> 他一開口,姜鶯就沒法再裝睡了,慢慢從被子中鉆出靠近了些,問:“夫君不生氣了?”</br> “我何時生氣?”</br> 姜鶯啞口無言,仔細一想夫君確實也沒說生氣。她想通了膽子又大起來,支支吾吾道:“那……那我下次還能再親嗎?”</br> “夫君?”</br> ……</br> 喚了幾聲沒人應,對方似乎已經睡了,姜應只得悻悻閉嘴。</br> 翌日用過早膳,收拾好東西便要回臨安了。這趟回程大伙買了不少東西,便增加了輛馬車運貨,考慮姜鶯嬌氣的身子,王舒珩在裝貨的馬車上騰出空間將人塞進去,美曰其名:看東西。</br> 如此回程的途中,姜鶯就少受些皮肉之苦。</br> 天一直陰沉,好在路途中沒下雨,顛簸兩日才到臨安。沅陽王府內,眾人得知殿下要回的消息,早早地就忙開了。</br> 王舒珩和姜鶯不在王府的這些時日,日子很是安靜無趣。孫嬤嬤似乎早習慣了這樣的冷清,板著臉過日子對誰都愛答不理。倒是小鳩,念及還要在王府藏身一段日子,對孫嬤嬤處處忍讓。</br> 其實兩人也沒什么沖突,無非是孫嬤嬤過日子勤儉,雖然不阻攔但每每小鳩浪費了什么,她眉頭便皺得能夾死只蒼蠅。</br> 這日,得知姜鶯要回王府,小鳩在臥房用掐絲琺瑯薰爐薰床。她知道二姑娘喜歡身上香香的,住的地方也要香香的,就把床鋪帷帳里里外外薰了三遍,轉頭不小心撞上孫嬤嬤緊蹙的眉頭。</br> 小鳩笑的客氣,寬慰說:“嬤嬤不必擔心,奴婢與殿下早說好了。再過些時日表公子到臨安,我們便去泉州不給王府添麻煩。”</br> “什么?”孫嬤嬤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她先前埋怨姜鶯鋪張浪費,現在聽說人要走又覺得虧。一個大姑娘,花了王府這么多銀子,什么回報都沒有便拍拍屁股走人,殿下豈不是吃了大虧?</br> 孫嬤嬤狐疑問:“你們花了那么多王府的銀子,那位表公子都能補上?”</br> 小鳩被問的一愣,這個問題她完全沒想過。王府在開銷上從不苛待二姑娘,導致她也跟以前在姜府一樣,有什么好東西都用在伺候姜鶯身上。乍一聽,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王府畢竟不是姜府,沅陽王于二姑娘,說到底也不過沒什么關系。</br> 看小鳩愣住,孫嬤嬤便知道答案了。想必那表公子,也不是什么腰纏萬貫之家。</br> 想到這些,孫嬤嬤更氣了。姜鶯花了王府這么銀子,橫豎也還不上,還不如留著好好伺候殿下。</br> 傍晚,王府門口站了好些人。王舒珩等人騎馬,后頭跟著輛馬車,車馬才拐進平昌街,小鳩就踮起腳尖張望。</br> 車一停穩,姜鶯便掀開車簾跳了下來,懷中抱著兩只包裹。小鳩迎上去,不住說:“姑娘在外瘦了些,這是什么好東西?”</br> 姜鶯拍拍鼓鼓的包裹,得意道:“給你買的山梨糕,還有我的胭脂,耳墜,白沙鎮好東西多,這些都是我的戰利品。”</br> 原來馬車上還有,看著馬車上滿滿當當的貨物,小鳩不禁眉頭一跳,若沅陽王把二姑娘和她的花銷折合成銀子,要表公子還怎么辦?</br> 據她所知,姚家雖為泉州的父母官,但既不經商也無祖宗蔭蔽,一家四口全靠姚州同的俸祿,約莫是還不上這么多銀子的。</br> 王舒珩下馬便朝姜鶯過來,囑咐說:“我還有事要去府衙,晚膳你自己用些。”</br> 姜鶯上前兩步,額頭輕輕蹭了蹭他的胸口,仰頭討好笑道:“晚上我等夫君回來,還有,想吃酥和飴。”</br> “嗯,回來給你買。”</br> 一旁小鳩愕然,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感覺,這趟回來沅陽王和二姑娘之間好像哪里不一樣了。以往沅陽王待二姑娘也極好,有求必應,今日回來總感覺怪怪的,小鳩說不上來。</br> 不光小鳩,孫嬤嬤也覺得殿下此番回來不大對勁。以前姜鶯也會同他親近,殿下雖明面上受著,但王府的人都知道實則避之不及。</br> 這回怎么瞧著……殿下還挺樂意姜鶯同他親近的。</br> 回到臥房,姜鶯便開始整理她從白沙鎮帶回的東西,小鳩也幫著收拾,打聽問:“這趟去白沙鎮如何?殿下可有外宿?可有狐媚子勾引?”</br> “怎會?”姜鶯對著銅鏡試了幾只珠釵,“白沙鎮的姑娘確實貌美,但夫君除了忙正事天天與我在一起,她們想勾也勾不走。”</br> 如此小鳩便放心了,她真怕王府再多出一個女人,那她們的日子就難過了。</br> 姜鶯能花錢,這點小鳩早就知道,不過今日孫嬤嬤的一番話提醒她了。先不說銀子沅陽王要不要她們還,若到了泉州,二姑娘花錢大手大腳的毛病怕也得改改,畢竟如今姜老爺不在了……</br> 看姜鶯高興的模樣,小鳩到底沒忍心說出口,轉了話頭挑高興的道:“姑娘可還記得前段時間搬出平昌街的姜府?她們倒大霉啦。”</br> “他們怎么了?”</br> 原來,姜家二房三房搬出平昌街后只得暫時住在城郊一座宅子,不久長孫姜棟就被人打斷手腳送回來了。到處是需要用銀子的地方,恰逢高家庶子上門提親求娶姜沁,曹夫人只得含淚把女兒往火坑里推。</br> 這些事姜鶯一概不知,她甚至不記得高家庶子是誰。不過她記得曹夫人和姜沁,反正不是什么好人,還找假的夫君欺騙她。姜鶯天真道:“那個姜沁要嫁人啦?”</br> “是要嫁人了,不過是做妾。”</br> 高家庶子高叢聲已有三房小妾,姜沁有幾分姿色能被他瞧上也不足為奇。嫁過去日子水生火熱,艱難程度可想而知。</br> 不過這些是和她們沒關系了,姜鶯拆下珠釵,用過晚膳只聽外頭道殿下請了徐太醫來。</br> 上回徐太醫來王府開了藥方,不過聽說因為外出姜鶯一直沒喝,當即便氣的吹胡子瞪眼,忍著脾氣道:“殿下是信不過老臣嗎?既信不過還千里迢迢請老臣來臨安做甚?不遵醫者言,華佗在世也難。”</br> 這事確實是王舒珩大意,他沒狡辯,吩咐人去煎藥,不一會一碗濃濃的藥汁被端上來。</br> 瞧見那碗藥汁,姜鶯連連后退,光聞一聞她就知道有多苦了。她躲到床上,滿臉抗拒:“夫君,不喝好不好?”</br> 王舒珩態度堅決:“不好。”</br> 藥已經放涼了,王舒珩試了試溫度正好,便端至床邊施威:“喝!”罷了又從身后掏出一袋酥和飴,“喝完再吃,不苦。”</br> 姜鶯臉已經皺成一團,試圖商量:“今天喝一口,剩下的明天再喝好不好?”</br> “你是小孩嗎?喝藥還要講條件!”王舒珩想了下,的確還是個小孩。</br> 床前一尊鎮太歲,姜鶯想躲都躲不掉。她被王舒珩拎到懷中,親手逼著喝完才放開。</br> 王舒珩不著痕跡地笑了下,掏出一顆酥和飴遞給她:“一碗藥而已,哪有那么苦。張嘴!”</br> 許是被苦的神志不清了,又或許因為王舒珩那句輕描淡寫的不苦,姜鶯打定主意要讓對方也嘗嘗這藥到底有多苦。</br> 她腦子一熱從床上爬起湊近,雙手摁住王舒珩腦袋,嘴巴飛速印上對方的。</br> 姜鶯動作雖輕柔卻霸道,一觸即分后,紅著臉問:“夫君,苦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