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王舒珩染上風(fēng)寒也是因?yàn)榻L,扔下生病的夫君出門赴約,這種事姜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br> 她站在臥房門口,壓低聲音同田七雄交待:“替我給表哥賠個不是,等夫君好了來日我再邀表哥表妹。”</br> 不光田七雄,小鳩也納悶。方才看著沅陽王不都好了嗎,怎的這會說病就病了。他兩都是直腸子,自然看不出其中玄機(jī),唯有福泉掩著嘴巴憋笑。</br> 但想不通歸想不通,主子交待的事情還得辦。田七雄一口氣跑出王府,對一直候在門口的姚景謙作揖道:“姚公子來的不巧,殿下染上風(fēng)寒昏迷不醒,王妃正在照顧抽不出身。王妃讓我給您賠個不是,來日定做東邀請姚公子和姚姑娘。”</br> 生病?</br> 姚景謙一聽有幾分驚詫,前日他見沅陽王對方不是還好好的嗎?不僅言語間與他爭鋒相對,就連眼神都不客氣。況且沅陽王那種強(qiáng)健的體魄,能生什么病以至于姜鶯脫不開身。</br> 莫不是沅陽王使心機(jī),他鄙夷地嗤了聲,道:“殿下病了?什么時候的事?”</br> “因?yàn)槁渌蛲韯偀饋淼?病的迷迷糊糊連夜請大夫來看,這不還辛苦王妃照顧了一夜。”</br> 瞧田七雄神色篤定不像說謊的樣子,姚景謙只得作罷,也朝田七雄緩緩回禮,說:“是某來的不是時候,替某問候殿下身體康健,既然如此便改日再來,告辭。”</br> 姚景謙滿腹疑問地走出平昌街,沒多遠(yuǎn)就聽身后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是小鳩追了上來。</br> “表公子——”小鳩氣喘吁吁,“表公子,請容奴婢說兩句話。”</br> 姚景謙認(rèn)得他,停下腳步笑道:“何事?”</br> 好不容易追上,小鳩歇了口氣卻不知道要怎么說了,她頓了頓,說:“奴婢來是想告訴表公子,二姑娘現(xiàn)在記憶全無,認(rèn)定沅陽王是夫君誰勸也不管用,難免會與殿下親近些。還望表公子不要在意,二姑娘是病人……”</br> 越說到后面小鳩越心虛,聲音漸漸變小。她也知道自己說這些話極其自私,如今姜府沒了,二姑娘下半輩子能仰仗的只有表公子。沅陽王么,雖說現(xiàn)在和二姑娘不清不楚的,但誰知道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br> “表公子,二姑娘與您青梅竹馬,還望您……不要生氣。”</br> 姚景謙聽到這兒笑了聲,他逆光而立,整個人柔和又堅(jiān)定,說:“表妹生病我自然知道,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我愿意護(hù)表妹一生,就怕她不愿意。”</br> 他有點(diǎn)自嘲,小鳩趕忙說:“怎么會,表公子那么好。”</br> “罷了。”姚景謙重新振作,說:“我會找機(jī)會探探鶯鶯的想法。”感情的事情強(qiáng)求不來,他兩年前就知道。</br> 兩年前姜鶯選擇了程意,但愿兩年后……姜鶯的選擇是他。</br> 姚景謙想到什么,說:“對了,來臨安的路上我聽茯苓說,姜鶯在千臺廟受傷那日你也在場?那天發(fā)生了什么?”</br> 說起這個,小鳩也一肚子疑問,千臺廟當(dāng)日的事她現(xiàn)在都一頭霧水。</br> “當(dāng)日奴婢陪二姑娘在佛塔前等候程公子,因?yàn)槎媚镌S愿,奴婢捂住耳朵走了一陣覺得有些困,便想坐在石凳上歇歇。不想這一歇竟打起了盹……等奴婢再醒來時不見二姑娘,還是聽廟中住持說才知道出事了。”</br> 小鳩十分自責(zé),“都怪我,當(dāng)日若緊緊跟著二姑娘,也不至于發(fā)生這樣的事。”</br> 姚景謙是個聰明人,聽到這里已經(jīng)覺得不對勁。他來回踱步,問:“你睡過去前,周圍可有什么異常?”</br> 聞言,小鳩仔細(xì)想了好一會,搖頭道:“許是奴婢笨,沒覺得哪里異常。若要說哪里異常,聞到香味算不算?當(dāng)時佛塔前確實(shí)有一股很淡的香,但廟里本來就香火鼎盛人來人往,有香味也很正常……”</br> 姚景謙也沒指望小鳩知道什么,擺擺手讓她回王府看好姜鶯,他決定找個時間去千臺廟一趟。</br> 這頭玉笙院內(nèi),姜鶯伺候著王舒珩躺下。她摸摸王舒珩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心道奇怪,溫度都差不多也沒燒,怎么夫君又不舒服了。</br> 她沒多想,讓人盛一碗白粥過來,舀一勺親自喂到王舒珩嘴邊,“夫君,吃點(diǎn)東西。”</br> “你要喂我?”王舒珩挑眉,有幾分意外。畢竟姜鶯這種大小姐,能讓她低下身段伺候人可不容易,“會照顧人嗎?”</br> 瞧他不信,姜鶯理直氣壯道:“怎么不會,昨晚就是我照顧的夫君。昨晚我?guī)头蚓聊槪顾帲€……”</br> 提起喂藥,姜鶯腦海中盡是昨晚的畫面,臉騰地一下紅了。</br> 看的王舒珩奇怪,“好端端的,你臉紅什么?”</br> “沒……沒什么。”</br> 姜鶯想糊弄過去,但王舒珩何其聰明,很快就抓到了姜鶯話中的破綻,“昨晚我昏睡著,你怎么把藥喂到我嘴里的?”</br> “就……把嘴掰開灌進(jìn)去的。”說罷迅速轉(zhuǎn)移話題:“夫君快點(diǎn)喝粥,再不喝就涼了。”</br> 王舒珩只得依她。姜鶯雖然從沒照顧過誰,但喂粥畢竟是小事,對她來說也沒多難,沒一會一碗粥就喂完了。</br> 她用帕子給王舒珩擦拭嘴,怕他渴又端來茶盞。此時天色暗下,屋內(nèi)掌燈格外明亮,風(fēng)透過窗牖縫隙吹進(jìn)來,燭火搖晃的厲害。</br> 王舒珩看著姜鶯在屋內(nèi)無聲地忙碌,纖腰素約,身形款款,讓他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夫妻,妻子照顧生病的丈夫。</br> 只可惜,她并非他的妻子,他也不是她的夫君。</br> 王舒珩頭一次嘗到了弱者的甜頭,不那么冷硬,偶爾倒下依賴著她……似乎也挺好的。想到這里,他又更加心安理得地往被子里縮了縮,喚她:“姜鶯,過來。”</br> 他的那些齷齪心思,小姑娘自然不知道,一聽他的聲音趕忙跑過來,“夫君何事?”</br> “沒什么。”王舒珩揉著眉間,說:“我想握著你的手睡一會。你困不困,困的話上來一起?”</br> 姜鶯拒絕了他的邀請,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果然沒一會,福泉就端了一碗藥進(jìn)來,姜鶯接過用手試了試溫度,說:“夫君,該喝藥了。”</br> 王舒服一怔,目光掃過福泉,對方聳聳肩表示無奈,是姜鶯吩咐的,福泉也不敢糊弄,只得親自煎藥端來。</br> 在他怔愣的時候,姜鶯已經(jīng)扶他起身,在身后墊了一只軟枕,把藥碗端給他,說:“不燙了,夫君快喝了吧,喝了風(fēng)寒才能好。”</br> 一碗藥王舒珩倒也不怕,他端起藥碗的時候,福泉忽然道:“王妃不喂殿下喝藥了嗎?昨晚您還……”</br> 姜鶯一聽這個就臉紅,起身急了:“閉嘴,不準(zhǔn)說。”夫君有手有腳還清醒著,哪里需要她像昨晚那樣喂。</br> 顯然,姜鶯越不讓福泉說,王舒珩就越來勁,放下藥碗道:“昨晚你怎么喂的?”</br> 這種事被拿出來說,姜鶯羞憤欲死,正打算否則到底,就聽福泉說:“嘴對嘴喂的。”</br> 不得不說,福泉不愧是跟在王舒珩身邊十幾年的人,他知道殿下的心思,也知道殿下的顧慮,恨不得給兩人多制造點(diǎn)機(jī)會。畢竟姜鶯能讓殿下開心,而殿下開心他們才能有好日子過。</br> 果不其然,王舒珩一聽就掀開眼皮子望過來,那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姜鶯渾身一哆嗦,哪哪都不舒服。</br> 她只得如實(shí)交代:“不要多想,夫君昨晚昏睡喂不進(jìn)去藥,是福泉叔叔想的法子。”</br> “嗯。”王舒珩不咸不淡一聲,就在姜鶯松一口氣的時候,又聽他道:“所以呢?今天就讓我自己喝了?”</br> 不然呢?</br> 夫君清醒著,難不成也要用昨晚那樣孟浪的方式喂藥。姜鶯搖搖頭,說什么也不肯。</br> 看她警惕地坐遠(yuǎn)了些,似乎他是什么吃人的野獸,王舒珩不禁好笑。逗也逗夠了,王舒珩這才放過她,仰頭把藥一口氣喝完。</br> 等福泉端著藥碗出門,姜鶯才重新坐回榻上。她從桌上拿了一顆酥和飴遞給王舒珩:“夫君吃糖,吃一顆嘴里就不苦了。”</br> 這種哄人的法子,王舒珩很受用。他把飴糖扔進(jìn)嘴里,嚼了幾口,仍是緊蹙著眉頭:“還是苦。”</br> 姜鶯的想法很簡單,說:“我再去取一顆來。”</br> 她起身,哪知腳尖踩到裙子沒站穩(wěn),一不留神摔倒在王舒珩身上。王舒珩是半躺著,只感覺門面上撲來一陣香軟。他呼吸頓住,等反應(yīng)過來時姜鶯已經(jīng)撲倒在他的身上。</br> 房屋中藥香彌漫,苦味中泛起一絲絲甜。</br> 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壓,不受控制的,王舒珩腦子里全是昨夜那個夢。少女柔弱無骨的身子躺在他的懷中,與他一同烹茶,賭書,下棋,歲歲年年如此……</br> 王舒珩呼吸微滯,只覺得她磨人。偏偏姜鶯不知好歹,一個勁在他身上動來動去。少女扭著身子,慌慌張張說了聲抱歉,她剛要爬起來就被王舒珩摁住了背。</br> 男人溫?zé)岬拇笳圃谒巢繐崦刂棺低拢抗庾谱疲终妻D(zhuǎn)為在原地輕輕按壓。姜鶯只覺渾身一陣顫栗,喉中哼了一聲。</br> “夫君——”她面若桃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辦。身上酥酥麻麻泛起一股癢意,那感覺說不出的害怕。</br> 這種時候,王舒哼也沒忘記自己是個病人,他弱弱道:“我嘴里還是苦的緊。”</br> “我……我去拿酥和飴。”</br> 王舒珩哪里會讓人走,他緊緊盯住姜鶯的唇,一只手繼續(xù)壓制她,另一只手輕佻地抬起姜鶯下巴與他對視,緩緩湊近向她討了一個吻。</br> “這可比飴糖管用多了。”他說。</br> *</br> 自從馬場回來,明萱便整日心神不寧,時常盯著一個地方發(fā)呆,與她說話往往要重復(fù)幾遍才能聽到。這股反常不光貼身侍女,明泓也感覺到了。</br> 原先還以為是病了,明泓請了大夫來看,但吃了幾次藥還是不見明萱有所好轉(zhuǎn),明泓就著急起來。</br> “你到底怎么了?來臨安時好端端的,若你出點(diǎn)什么事我可無顏回汴京。”</br> 明萱心里郁郁,但又不能和誰說。那日她鬼迷心竅,原本也沒想把事情鬧得那么大,誰知那匹馬性子能烈成這樣……</br> “兄長,殿下真的病了?”</br> 明泓輕哼一聲,“還在想這個?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生病不是正常嗎?明萱,殿下不適合你,你瞧瞧那日王妃出事,他那緊張的樣子。不是哥哥故意說喪氣話讓你不高興,但我看來,殿下確實(shí)對你無意。”</br> “我知道。”明萱訥訥,正是因?yàn)橹溃挪桓市摹?lt;/br> 以往明泓不阻止明萱單方面喜歡沅陽王,除了疼愛妹妹,還因?yàn)殂潢柾跻恢豹?dú)身。以前他也想著雖然沅陽王誰都瞧不上,但總有成婚的一日,明萱又喜歡他,既然如此兩家何不親上加親結(jié)成親家呢。</br> 但這個想法,在看到王舒珩身邊的姜鶯時,徹底破滅了。明泓與王舒珩少年相識,還是頭一次見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女子身上,那樣赤/裸/裸的占有欲,同是男人明泓明白什么意思。</br> 即便眼下王舒珩和那女子之間還有許多奇怪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認(rèn),王舒珩心里住了人,與明萱再無可能。</br> 明泓還要再勸,就聽小廝來報(bào),說沅陽王有請明萱。</br> 突如其來的邀請,明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萱卻清楚的很。莫非那日的事,殿下知道了?她惴惴不安,在王府小廝的催促下收拾打扮出門,一路去往平昌街。</br> 她被人引著入府,首先見到的不是沅陽王,而是姜鶯。姜鶯坐在池塘邊喂魚,看清來人起身,說:“明姑娘怎么來了?”</br> 即便不喜歡明萱,但來者是客,姜鶯還是把人請去正廳。途中明萱眼神不住的覷她,姜鶯只得停下道:“我臉上有東西嗎?明姑娘為何一直看我?”</br> 姜鶯不是拐彎抹角的性子,明萱一聽很快反應(yīng)過來,笑問:“上次去馬場我和兄長招待不周,讓王妃受驚了。王妃身子如何,沒什么事吧?”</br> “不勞明姑娘掛心,我好的很。”</br> 繞過一處垂花門,遠(yuǎn)遠(yuǎn)地瞧見王舒珩。王舒珩徑直走過來,他吩咐姜鶯:“我有事與明姑娘詳談,你去玩一會好不好?”</br> 商量的語氣,寵溺十足,叫明萱心中又是一陣苦澀。認(rèn)識那么久,她何曾聽沅陽王與誰這般溫柔地說話。</br> 偏偏姜鶯不大高興,她本就對明萱防備,一聽夫君要單獨(dú)與人說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小姑娘哼了聲,氣呼呼掉頭就走。</br> 王舒珩失笑,知道這是誤會了,但他與明萱有事要說,只能一會再去哄她。姜鶯一走,王舒珩笑意淡下立馬換了一副臉色。他無聲打量明萱,壓迫感十足。</br> 明萱還是頭一次被心上人這么看,可她心里沒有喜悅,只有害怕。他還打算說些什么,便聽王舒珩道:“是你吧,那天偷換姜鶯馬匹的人。”</br> 果然,他知道了。明萱并沒有多意外,她當(dāng)時腦子一熱并沒有考慮后果,也是后來回城才漸漸覺到后怕。但她一直在賭,賭姜鶯在沅陽王心中并沒有那么重要。畢竟王府與明家關(guān)系匪淺,看在祖父的面子上,王舒珩就算知道大概也是隨手翻過這一篇。</br> 她完全沒想到,王舒珩會來同自己對質(zhì),一時間慌了神,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我只是……”</br> “不用狡辯!本王既叫你來,自然有證據(jù)。”男人聲音威嚴(yán),帶著絕對的不容置喙。</br> 這種時候,明萱才知曉,對方是沅陽王,上陣殺敵刀尖染血的鐵血將軍。他生來骨子里流淌的血就是冷的,從不為任何人任何事網(wǎng)開一面,更不會因?yàn)樗彰骶托能洝?lt;/br> 明萱還想說點(diǎn)什么,但王舒珩明顯不想聽她狡辯,寒著臉道:“本王只告訴你一次,這樣的事再有下次,就是恩師出面都救不下你。”</br> “殿下,我們相識……十一年了。”她第一次見王舒珩的時候才六歲,躲在屋里透過門縫偷偷瞧他,那時她便想著,祖父身旁的哥哥長得真好看,比汴京所有男子都好看。</br> 明萱再開口時聲音有幾分顫,“祖父說殿下喜歡會騎馬會舞劍的女子,我就潛心學(xué),手被磨出血也不覺得疼。聽聞孫嬤嬤掌家不喜奢侈,我就督促自己不亂花錢。我不過想讓殿下看我一眼,何錯之有?”</br> 面對明萱的質(zhì)問,王舒珩不動聲色道:“你生出害人之心,還問何錯之有?也罷,本王本以為冷著你,你自然能明白,今日就全部與你說清。”</br> “本王非你良人,希望明姑娘盡早認(rèn)清這一點(diǎn),另尋如意郎君。”</br> 明萱咄咄逼人,“那殿下喜歡的人是誰?是姜鶯嗎?她不會騎馬,不會舞劍,到底做了什么能討殿下喜歡?”</br> 這個問題說不清,王舒珩也沒必要同她說,只道:“本王離不開她。”</br> 只這一句,就足以讓明萱噤聲。</br> 明萱何時走的姜鶯完全不知道,她坐在玉笙院中氣的連晚膳都吃不下。或許男人都三妻四妾,家中已有妻室還惦記著別人是常態(tài)。</br> 以往當(dāng)著她的面兩人眉來眼去就算了,如今夫君竟還支開自己單獨(dú)見面。姜鶯捏著帕子一言不發(fā),望見王舒珩進(jìn)屋只是淡淡一眼便移開了眼睛。</br> 王舒珩看她的目光,便知壞事,又叫姜鶯誤會了。他揉揉眉心走過去,清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道:“本王與明姑娘除了商議要事,并沒有多說別的什么。”</br> 他這樣高傲的性子,能低頭解釋已十分不易。姜鶯卻不買賬,反應(yīng)了一下,追問:“明姑娘一介女流,夫君能有什么事要與她商議?”</br> 王舒珩蹙眉,“女子怎么了,我就不能有事與女人商議?”</br> “那我也是女子啊,夫君可有事與我商議?”姜鶯寸步不讓,直接把王舒珩嗆到噤聲。</br> 見對方不說話,姜鶯白他一眼,把臉別到了別處。</br> 王舒珩狐疑的望她兩眼,知道姜鶯這是真生氣了。往常姜鶯也不是沒同他使過性子,小姑娘么,自小被姜懷遠(yuǎn)寵壞了,除了慣著還能怎么辦。</br> 頭一次哄人,王舒珩也沒有什么經(jīng)驗(yàn),只得坐下強(qiáng)行靠過去,“姜鶯,怎么了?”</br> 他一示弱,姜鶯也知道給個面子,于是重新轉(zhuǎn)過身子,道:“我問什么你答什么,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敢撒謊我就真不理你了。”</br> 王舒珩挑眉,“你這是要審我?”</br> 姜鶯就是要審他!戳著王舒珩肩膀,“你與明姑娘何時認(rèn)識的?從實(shí)招來!”</br> “十一年前。”</br> 十一年……還真是久遠(yuǎn)呢。姜鶯輕哼一聲,“記的真清楚!你可知她對你的心思,肯定知道吧,只要眼不瞎的人都能瞧出來,你既然知道,還單獨(dú)與她見面。我話先撩在這兒,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妻,以后妾室進(jìn)門在我手底下可沒好日子過。”</br> 聽她說的越來越離譜,王舒珩只得把姜鶯小手納入掌中揉搓著,“姜鶯,我與明姑娘真沒什么,以后也不會再單獨(dú)見面,你莫要胡思亂想。”</br> 他掰過姜鶯身子,語氣軟下有點(diǎn)可憐,“我還是個病人,頭疼腦漲的來哄你高興。好了,不生氣了行不行?”</br> 短短幾句話,若是旁人聽見怕要懷疑耳朵壞了。誰能想到呢,兇名在外的沅陽王,面對家中嬌嬌竟是這副樣子。其實(shí)王舒珩說出來也覺得別扭,但只要能把人哄好……別扭就別扭吧。</br> 一番折騰,等王舒珩把人哄好晚膳早已涼透,便吩咐下人重新上了些。兩人用過晚膳,因?yàn)閾?dān)心王舒珩反反復(fù)復(fù)的病情,姜鶯讓福泉又熬了一碗藥來。</br> 這藥苦,但喝過幾次也就習(xí)慣了。王舒珩飲下回臥房歇息,方踏進(jìn)屋子,便見姜鶯在收拾東西。一手抱著她常用的那只玉枕,一手拿著里衣。</br> 王舒珩涌上一股不好的預(yù)感,“姜鶯,你做什么?”</br> 這會姜鶯已經(jīng)收拾完東西,一本正經(jīng)說:“夫君的風(fēng)寒來勢洶洶,如今雖已不嚴(yán)重還需注意。今日我問過徐太醫(yī)風(fēng)寒會傳染,咱們晚上最好分開睡。況且我也落水了,順不準(zhǔn)風(fēng)寒已在路上。到時咱們都生病,豈不是叫徐太醫(yī)兩頭跑?”</br> 她說的頭頭是道,王舒珩卻只聽出來要分房睡。</br> 他愣住,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無事,我……風(fēng)寒不礙事。”</br> 但姜鶯堅(jiān)持有事,那就是有事。她十分貼心道:“臥房的床留給夫君,我去睡書房。晚上有事夫君記得叫我,聽得見。”</br> 說罷抱起小玉枕和衣裳,推開門去了隔壁。</br> 王舒珩怔愣在原地,頭一次明白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么滋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