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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番外四

    姜鶯與沅陽王成親的喜貼,數月前就送到了姚景謙手上。不過當時正逢翰林院有一匹典籍亟待修撰,姚景謙無法離開汴京。</br>  當時他便料想姜鶯遲早會跟隨至汴京,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今日出門遠遠的他望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沒想到真是姜鶯。</br>  大半年未見,姚景謙還是溫潤書生的模樣。孟夏時節,他身著月白絲履,一派清正端雅之姿,拱手道:“沅陽王殿下——”</br>  姚景謙本想像從前那般喚聲鶯鶯,話及嘴邊想到她已嫁作他人婦,苦笑了下,恭敬道:“沅陽王妃。”</br>  “表哥不用多禮。”姜鶯語氣并不疏離,“來汴京前我便想著得空要看望表哥,不過事情多才耽擱了。”</br>  姚景謙笑意溫和:“不怪表妹,在汴京一切可還習慣?”</br>  “哪里都好,表哥近況如何?”</br>  都城夜景燈光與繁星融為一體,意外相見姜鶯與姚景謙不禁多說了幾句,好一會王舒珩都像個局外人似的一句話也插不進去。</br>  他不住告訴自己,如今姜鶯已是他的妻,就算姚景謙對他的小妻子有什么想法,也止步于昨日,兩人除了表兄妹不會再有別的關系。</br>  這樣想著,王舒珩才將胸中郁悶壓下去一些。他面色平靜,動作極其自然地攬過姜鶯削肩,說:“天色不早,改日表哥到王府坐坐,本王與王妃定好好招待。”</br>  沅陽王品階不知比姚景謙高了幾個等級,被叫表哥姚景謙幾不可見地頓了下,笑道:“近來翰林院事務繁多,還是不叨擾王府了。不過祖母前些日子剛從泉州過來,鶯鶯若明日有空不妨見一面。”</br>  年初,姚景謙父親由泉州州同調任戶部,一家老小便從泉州搬遷到汴京。為此姚家還重新置辦了宅子,老太太身體健朗又喜逢兒子升官,整天樂的合不攏嘴。</br>  自小姚家老太太就喜歡姜鶯,按理說是應該見見,姚景謙還貼心地邀請沅陽王一同上門。</br>  看姜鶯的神色,明顯是想去的。</br>  王舒珩唇角微勾,他不至于小心眼到這份上,便道:“明日鶯鶯先去,本王從天策府下值再去找你。”</br>  事情就此定下,與姚景謙拜別后兩人回王府。</br>  這趟出門兩人沒乘坐馬車,沒走一會姜鶯就累了。她站在原地,月色下身形更顯纖弱,這回不等她開口,王舒珩便在她跟前蹲下身子,無可奈何道:“上來。”</br>  “夫君真好。”</br>  姜鶯那點輕飄飄的重量,于他而言實在不算什么。不過王舒珩發現,他在姜鶯面前俯身的動作是越來越熟練了……</br>  因為昨晚折騰的狠了,這晚王舒珩向姜鶯保證讓她好好歇息。但睡覺前,這人拿出瓷白小藥瓶要幫姜鶯上藥。</br>  姜鶯說什么也不肯,她堅持著:“我好得很,真不用上藥。”</br>  男人笑的戲虐,“好得很?”他落在姜鶯身上的目光幽沉,徐徐道:“夫人的意思是今晚還能繼續?”</br>  姜鶯趕緊往錦被里鉆了鉆,向他妥協:“那你把藥給我,我自己擦。”</br>  知道她害羞,王舒珩上手三兩下把人從被子里剝出禁錮在床上,不緊不慢道:“你身上哪里我沒看過,躲什么?”</br>  雖然這是實話,但姜鶯不可避免地臉更紅了。小姑娘咬牙躺在床上,看著男人用食指剜下藥膏,一點一點的抹在她身上。</br>  王舒珩骨節修長,手指因為常年握弓拉弦有厚厚的繭,撫過她的肌膚帶起陣陣顫栗……</br>  好不容易抹完藥膏,王舒珩熄燈上床把人攏在懷里。他習慣抱著她睡,胳膊穿過腰肢把人桎梏在懷。</br>  臥房安靜非常,唯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王舒珩溫熱的呼吸拂過姜鶯后頸,有點癢。</br>  她動了動,身后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夜色掩蓋下格外性感,“睡不著?”</br>  姜鶯轉身往他懷里縮了縮,“夫君,我們什么時候會有小寶寶?”</br>  成婚數月以來,兩人親近的次數雖然不多,但也著實不少,姜鶯并沒有用避孕的藥物或熏香,但肚子遲遲沒有動靜。</br>  在子嗣的問題上,王舒珩一向是順其自然,他揉揉小姑娘腦袋,在額上輕輕吻了下:“你自己都還是小孩兒呢,不急。”</br>  姜鶯的歪理一道一道的,“我是小孩,再生一個小孩,家中有兩個小孩豈不是更好?”</br>  黑暗中傳出男人低低的笑聲,王舒珩道:“夫人是在怪我不夠努力?”</br>  他手指捻在姜鶯腰間,隔著里衣摩梭都能感受她肌膚的細膩。小姑娘身上軟綿綿的,像早春清凌凌的花朵,散發著令人著迷的香氣。</br>  姜鶯小手推搡著他:“我才不是那個意思。”</br>  在她心里,沅陽王殿下在敦倫之禮上,那是再盡心盡職不過了。</br>  王舒珩下巴往她的頸間嵌了嵌,深吸一口,說:“此事急不來,順應天意該有的時候總會有的。”</br>  “可……”</br>  她還要再說什么,便被王舒珩俯身堵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br>  這明顯是一個克制的吻,王舒珩只是不住地在她唇上碾摩并不深入,動作纏綿悱惻又溫柔至極。</br>  停下時他的呼吸還吐納在姜鶯臉側,王舒珩把人抱緊了些,說:“睡吧,再胡思亂想就做些別的事。”</br>  這句威脅的效果顯而易見,沒一會懷中的小姑娘呼吸就漸漸平穩起來,王舒珩卻是輕輕起身,進浴房沖了個涼水澡。</br>  他正值盛年,又是個年輕有力的男子,常年習武練兵身上有使不完的勁,但明顯他的力氣不能全部使在姜鶯身上,酥酥軟軟的小姑娘叫他焦躁,也叫他生憐。</br>  不過姜鶯說的也有道理,王舒珩便想著改日召太醫來給她瞧瞧身子。</br>  翌日天晴,王舒珩起床時姜鶯就跟著起了。去拜見姚家祖母總不能空手去,姜鶯還需準備一二。</br>  兩人商議一番,姜鶯便從庫房中取出兩支雪參,一盒蜂乳,還有一株珊瑚樹。</br>  用完早膳食兩人一同出發,姚家的宅子和天策府不順路,王舒珩目光流連在她身上,姜鶯主動道:“夫君放心,酉時之前我一定回來。”</br>  她雖嘴上這么說,但表情明顯不是那么回事。王舒珩一聽就知道,小姑娘還記著先前他定下的規矩。</br>  王舒珩掩唇假咳一聲,故作姿態道:“無妨,王妃隨意便是,本王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br>  分開前,姜鶯趁人不備在他臉上飛快啄一下,“我走啦。”</br>  *</br>  姚家宅子坐落于汴京城東,馬車穿過熱鬧街市拐進巷子,又徐徐前進了片刻才停下。甫一下馬車,姜鶯一眼就看到站在軒宇獸頭大門前的姚清淑。</br>  “表姐。”姚清淑上前來迎她,“昨晚聽兄長說表姐今日要來,我一早就等在門口了。”</br>  姜鶯笑起來,唇邊勾起淺淺的梨渦,“是我的罪過,叫表妹好等。”</br>  表姐妹二人歷來親近,從大門口到老太太院落一路有說不完的話。不多時他們停在一座古樸的院子前,里頭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是鶯鶯來了?”</br>  姚家老太太年過六旬,滿頭銀發精神卻很好,拄著一根柘木拐杖很是慈祥。她由侍女牽著出來親自招呼:“鶯鶯,快過來讓祖母瞧瞧。”</br>  姜鶯對這位祖母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多年未見不禁鼻子一酸,她伸展雙臂輕輕抱了下老人家,“祖母可還安好?”</br>  進屋后,姜鶯讓小鳩把帶來的禮物交給姚清淑,這會正是上午,姨父和表哥都當值不在府中,老太太熱情地拉住姜鶯說話,自去年姜鶯姨母過世后,老太太院里鮮少有那么熱鬧的時候。</br>  她拉住姜鶯小手,不住道:“真好,鶯鶯長大了,長得好性子好,哪哪都好。”</br>  姜鶯被老太太夸的不好意思,她低頭自然沒注意到老太太眼中一閃而逝的哀怨。</br>  可惜啊,這樣好的姑娘,竟不是她的孫媳婦……</br>  從小時候見姜鶯的第一面,老太太就真心喜歡這個孩子,她一直把小姑娘當作自家人,當初在泉州聽聞姜府出事,若非當時老太太身染風寒下不得床榻,就是拄著拐杖都要上臨安把姜鶯接回府中。</br>  想到姜鶯做不成自己的孫媳婦,老太太悲從中來,拍著她的手問:“沅陽王待你如何?如今你爹爹娘親還在臨安,若在王府受委屈了不要忍著,來找祖母替你主持公道。”</br>  “多謝祖母垂憐,殿下待我很好,一點也不委屈。”</br>  聽聞這話,老太太既高興又難過。她高興小姑娘嫁了個好郎君,沅陽王殿下位高權重,聽聞長的也是容貌無雙,這樣的人自然是良配。但如此,她的孫子可真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br>  她難過了片刻,招侍女呈上一只玉鐲遞給姜鶯,“你大婚祖母沒去成,禮物還是得補上的。”她親自給姜鶯戴上,“莫要推辭,你這樣的好姑娘天生就該用好東西。”</br>  玉鐲貴重,姜鶯見推辭不掉只得惶惶收下。午間她陪老太太用了午膳,下午又下了會棋,這頭姜鶯在姚府與老太太相談甚歡,王舒珩在天策府卻坐不住了。</br>  王舒珩承認自己不是大度的人,在姜鶯和姚景謙一事上他防備心很重,但如今都把人娶回府了還有什么不放心的。</br>  下午與諸位大人議完事走出三省堂,恰好撞見鼻青臉腫的參軍章函,這會無事,眾人忙問:“章大人這是怎么了?”</br>  章函長長哦了聲,撫摸臉上淤青苦笑一笑:“還能怎么,被人打了。”</br>  天策府官員各個是朝廷中流砥柱,在大梁毆打官員是要受刑的,知法犯法一幫同僚說要幫章函主持公道,王舒珩卻眉頭輕挑:“到底怎么回事?”</br>  章函不好意思道:“讓殿下見笑了,下官這是……”他頓了頓,怎么也說不出口,最后還是在王舒珩審視的目光下才坦白。</br>  原來,章函和妻子成婚三年,一直恩愛如初琴瑟和鳴,但近來章夫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日日找茬與章函爭吵,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能鬧上半月,昨日更是提出要和離各過各的。</br>  章函慌了,他寵妻如命,三年來后院更是沒納過一房小妾,但章夫人這次是認真的,昨天就回了娘家。章函今早去接她,卻撞上章夫人和章夫人的表哥在后院相擁。</br>  這種時候誰能忍誰就不是男人,章函沖章夫人表哥臉上就是兩拳,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兩個大男人就這么打了起來……</br>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怎么也想不到這種后院失火的事會發生在天策府一個四品官員身上。</br>  章函卻說越氣,恨恨道:“當年那小子就對我夫人有意,成婚后我以為就安心了,也不阻攔妻子與他來往,誰成想這小子賊心不死竟把我夫人勾去。”</br>  一個男人被戴綠帽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章函最后,更是總結得出一個真理:“天下表哥一般黑,婚前防婚后也得防。”</br>  眾人又安慰了幾句,還說下值后陪章函去喝酒消愁。</br>  然王舒珩卻不淡定了,他心頭一緊,渾身被巨大的不安包圍,姜鶯與姚景謙自小相識,姚景謙不就是姜鶯的表哥么……</br>  想到姜鶯還在姚府,酉時剛過王舒珩起身穿上外袍準備下值,有同僚問:“殿下這便走了?”</br>  這位沅陽王到天策府任職數月,眾人都知他日昃旰食,日暮將黑還不回府乃是常事,誰看了都得道一句辛苦,今天這么早下值倒是罕見。</br>  王舒珩面上還是波瀾不驚,道:“今日有事。”</br>  “哦,那殿下快去吧。”</br>  “若有用的著下官的地方,殿下盡管……”</br>  匆匆與同僚寒暄完,王舒珩出了天策府,他翻身上馬一路往城東而去。途中路過一家食鋪,想到姜鶯那姑娘噬甜,他又停下進去挑了幾樣。</br>  已是孟夏,白晝漸漸變長,日沉時分天光還是大亮。</br>  姚景謙回府尚未歇息,身著一襲青色官服便去了祖母的院子。他相貌敦和儒雅,一身官袍套在身上也沒有距離感,一看便是好相與之人。</br>  未踏進院子,便見妹妹引著姜鶯出來,看樣子是要送姜鶯出門。他上前幾步拜過,“我送表妹出府吧。”</br>  姚清淑看得出兄長有話要與姜鶯說,識趣地退下了。</br>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路過花園時,見一顆桃樹上插著幾只彩色紙風車,迎風呼呼地轉動。</br>  那一瞬間,姚景謙想起往事,說:“鶯鶯可還記得小時候你來泉州,說要收集整個泉州好看的紙風車,那時我帶你逛遍泉州城,腿都走酸了。”</br>  從那以后,無論去哪里姚景謙只要看到好看的紙風車就會買下來,這個習慣竟如今都沒有改掉。</br>  姜鶯依稀記得這事,不過于她而言并不特別,她很想告訴姚景謙自己已經不喜歡紙風車了。</br>  她轉移了話題:“在臨安聽表哥說要與喜歡的女子議親,當時分別匆忙沒來及的細問。今日聽祖母說起表哥的婚事,她老人家也急的緊呢,表哥還是早些定下莫要讓她操心了。”</br>  姚景謙的聲音在暮色中有些遙遠,他淡淡道:“她已嫁人,婚事沒了。”</br>  姜鶯頓了頓,有點后悔自己的多嘴,安慰說:“那女子不喜歡你,許是緣分不夠吧。姻緣一事在于天,表哥不用傷懷,你這樣的男子不愁沒有好姑娘喜歡。”</br>  話音落下,一陣風又起,院中紙風車歡快地轉動。</br>  姚景謙許久都沒有說話,他的衣袖在風中起舞,高大的身形竟有一絲寂寥。他覺得自己丟失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無論如何都找不到。</br>  他望著前方飛快旋轉的紙風車,那些童年時期曾經嬉笑歡歌的場面好像也散在這陣風里。姚景謙不禁想起,年少時,姜懷遠似乎也是給過他機會的。</br>  當時他約莫十六七歲,跟隨娘親去臨安姜府,兩家人開玩笑,姜懷遠還問過他想不想當姜家的女婿。</br>  可他當時是怎么說的,他說身無功名利祿,豈敢誤佳人!</br>  那時年紀小,雖不知情愛為何物,但成親娶妻這件事,除了姜鶯姚景謙確實沒想過別人。</br>  其實現在想來,當年或許他說的更明白一點,直接與姜懷遠挑明等功名傍身定來迎娶,姜懷遠未必不會等他幾年。又或許姜鶯及笄那年,他不那么猶豫同意姚家上門提親。</br>  或許,那后來這些事就都不會發生了。他一次次的猶疑,徘徊,曾一度讓父親母親以為他對姜鶯無意。</br>  姚景謙苦笑了下,紙風車被風吹落,年少的回憶也成了灰色的背景,眼前的少女他很喜歡,但也僅僅止步于喜歡而已。</br>  如同一個皚皚的夢,夢醒了,他們都長大了。羅敷自有她的夫,以后他也會有他的婦。</br>  “表哥?”</br>  回過神來,姚景謙一如既往地笑,他道:“無事,走吧我送你出府。”</br>  繞過照壁,姚府大門近在眼前,暮色沉沉的光影中,一個挺拔如松的身影已經等在門口。不知等了多久,夕陽余暉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影子。</br>  好像心有靈犀一般,姜鶯出現的同時王舒珩正好轉身,看清來人,他那雙幽深的眼泛起淡淡的笑意。</br>  王舒珩朝他的小王妃伸出雙臂,“我來接你回府。”</br>  “表哥我先走了,有空再來看祖母。”</br>  她向前走了幾步,姚景謙忽然叫住她:“鶯鶯!”</br>  姜鶯莫名地轉身,那瞬間,姚景謙想過要不要告訴她。可是那個念頭一轉即逝,他的心思,就該如同那些紙風車一樣,散在風里。</br>  “沒事,快去吧,沅陽王在等你。”</br>  姚景謙沒有回頭,一路直行回府,路過花園時他叫來小廝,吩咐:“把那些紙風車燒了。”</br>  小廝問:“以后再收集紙風車還掛在那兒嗎?”</br>  “不會有以后了。”姚景謙說。</br>  姚府門口,王舒珩擁抱姜鶯,兩人抱了一會,王舒珩拿出那包糖酥,“路上給你買的。”</br>  那包糖酥許是剛出爐不久,還熱乎乎的。姜鶯吃下一塊,又喂給王舒珩一塊。</br>  王舒珩讓小廝把馬牽回去,與姜鶯一同乘馬車。馬車車輪碾過青石小巷,巷子的風徐徐吹著,周圍鱗次櫛比的房屋緩緩退后,前方燈光明亮。</br>  王舒珩忽然抓住姜鶯的手,認真道:“姜鶯,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br>  雖然他與姜鶯相識晚,相愛更晚,但王舒珩自認為,愛意并不比任何人少。</br>  姜鶯頓了下,然后笑起來,“夫君,我知道的。”</br>  這個男人小氣,高大的身形攏住她,咬著姜鶯白玉般的耳垂,說:“你占了本王的便宜,這輩子都跑不掉。”</br>  姜鶯唔了聲,渾身漫上一股癢意,糖酥也掉了。她委屈地想,自己真沒想跑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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