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煩心的事, 在京城一片皇上英明的頌揚聲中乾隆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終于出發了,第一站就是山東, 一是山東前些日子大旱,乾隆撥了不少米錢過去, 他準備去看一看成果順便感知一下眾人的敬仰;二是山東那里有大明湖啊,乾隆自從想起夏雨荷之后就越想越對不起她,連個名份都沒有卻為了他守了一輩子,還養了這么好一個女兒,自從經歷了含香事件后乾隆越發覺得夏雨荷難得,他想順道去拜祭一下,他已經選擇性遺忘嫣然早就被夏老爺送給紀曉嵐與夏雨荷關系不大的事實了。
當然山東好去大明湖畔難走, 乾隆就打著去山東安撫百姓的幌子埋下了想大肆拜祭夏雨荷的想法, 反正到地方還不是他說了算,何必在路上說出來惹來一眾議論紛紛以及莫名其妙的忠言逆耳,他難道想給自己可憐的女人掃一下墓都不行嗎,還能給嫣然一個驚喜呢。
這不是驚喜是驚嚇, 在順利到達山東之后乾隆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去拜祭夏雨荷了, 還拉著嫣然一塊去。所有人都當場蒙了,這算怎么回事,的確人人都知道夏雨荷是你的紅顏知己紀嫣然是你的滄海遺珠,可皇上啊皇上,大家都為你留面子爛在肚子里不說,你自己倒大張旗鼓地恨不得天下都知道算怎么回事,你這種愛往自己臉上吐口水的詭異性子究竟是怎么養成的。
但是這次跟來的人份量都不重, 既不能像太后那樣用孝道壓人也不能跟皇后一樣向斗士一樣向前沖,是以所有人的眼光瞬間都集中到了嫣然的臉上,他們一個是你親爹一個是你親娘,你總該負責吧。
嫣然的臉已經比紙白了,她是最受驚嚇的那一個人,她只在五歲清醒以后見過一眼病病怏怏的夏雨荷,然后就被送到了紀家。在紀家她享受到了一只渴望的親情早就已經把自己是夏雨荷親生女兒這件事忘到腦后,要不是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太有名了沒準嫣然就以為自己是紀家的親生女兒了。而這么多年過去了,根本就沒一個人提起過夏雨荷,除了當初小燕子紫薇用來爭寵的時候用過,夏雨荷基本上在她生活中消聲滅跡了。她婚禮的時候也沒夏家人的身影,就連乾隆也只認了女兒提都沒提一句關于夏雨荷的事,結果突然間所有的問題都擺在了她的面前。
乾隆在所有人面前挑明她最不想面對的事實,她紀嫣然是夏雨荷的親生女兒。撫著太陽穴不斷地揉捏著,她真的頭痛欲裂,老實說夏雨荷這個女人給她骨血她拜祭她也是應該,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她真的不能原諒夏雨荷為了自己的一點小情小愛讓外公活活地累死!何況只見過一面又能有什么感情,若是拜祭了夏雨荷豈不是讓天下人都看不起她順便還要連累家人,嫣然眨了眨眼睛,委屈的眼淚掉了下來,為什么她的生母是夏雨荷呢,夏紫薇那么想要就讓給她好了。
只是乾隆以及眾人熱烈的眼光卻不放過地追著,非要她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乾隆希望她跟他一起去見證一段偉大的愛情,其他人希望她能來個忠言逆耳,嫣然卻不知如何是好,乾隆是不能聽忠言的人,她也沒皇后這個勇氣,再說現在連皇后都不忠言了,而且畢竟夏雨荷是她的生母,她自己不想去拜祭還要生父也不去拜祭,不孝的名頭就算是坐實了,但是跟了去,那會讓太后皇后芥蒂,讓家人難堪,最重要的會傷了老爹的心。一時之間嫣然可說是進退兩難,福康安忍了又忍,拉住了嫣然的手,就準備親自上陣來個忠言逆耳,嫣然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急忙反手拉住他,然后整個人倒進了福康安的懷里。
福康安自然知道嫣然的把戲,急忙抱住她就假裝焦急地跟乾隆請假,乾隆倒是真的急了,急忙讓太醫去看看,自己也跟著來了,而他的身后則跟著一長串的人。福康安只能繼續演戲,又低頭去看嫣然,希望她的演技過關,卻發現她一腦門的汗,呼吸也有些急促,這絕對不是裝出來了,試著去喚卻喚不醒了,嫣然是真的暈過去了,倒下是把戲可倒下之后卻真的不知人事了。這下福康安真的急了抱著嫣然發力狂奔起來,追得后面的太醫氣喘吁吁。
將嫣然放在床上,小心地安置好,就拉著太醫上前把脈,乾隆則在后探頭探腦的,看得和敬心中酸澀不已,去蒙古不過一年多的時候卻恍如隔世。
其實嫣然沒什么事,太醫不過搭上脈就探出是喜脈了,因著情緒太過于激動才暈的,但是太醫都是喜穩的,為了保險還是探了很長時間的脈,探得等著的福康安以及乾隆心焦不已,半天才顫顫巍巍地說是喜脈,但是為了表明太醫不是吃干飯的,還加上一句坐胎不穩,要吃些日子的安胎藥。福康安的表情一下子從歡喜變成驚恐,差點就拉著太醫急了,乾隆也急急地吼上幾句,嚇得太醫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深恨自己干嘛為顯擺一時嘴快了,但已不敢改口,只得自作自受吃了連吃乾隆和福康安兩頓排頭,哆哆嗦嗦地開了一些無害的藥湯方才罷了。
嫣然既然懷孕自然逃過一劫,福康安也跟乾隆請了假陪護。乾隆是又高興又郁悶,對滿人來說沒什么比子嗣更重要的了,尤其是那個皇家公主生不出孩子的流言在前的情況下嫣然生得越多越好,畢竟目前為止就連出嫁好多年的和敬都膝下空虛,只是卻感慨嫣然與雨荷這對母女迎面錯過,卻也不會逼著坐胎不穩的嫣然去拜祭夏雨荷,于是乾隆就把期望的眼光投給了其他人,一定有人愿意陪他去見證一段偉大而熱烈的愛情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嫣然的連鎖反應,登時整個南巡隊伍病倒了一大半,不是傷寒就是咳嗽,要不干脆如福隆安一下子崴了腳不得動彈,總之整座行宮不到三日的功夫彌漫著越來越濃而且怎么也去不掉的藥味。乾隆雖然經常腦抽抽但是他好歹是皇帝,從眾人僵硬的姿勢中也能看出點大概了,可是他能怎么辦,誰也沒攔著他去拜祭,只不過都恰巧“病了”而已,他沒有當初五阿哥那種為了愛情不惜一切的激情,總不能直白白地去質問那群人為什么不肯跟他一起去拜祭他的姘頭吧,乾隆至少還要臉面,那些人又都是他至親之人,只得黃連苦水自己吞了。
但是乾隆到底心里憋著一口氣,他就是有一種所有人不贊成他偏要做,還要做得驚天動地的老小孩脾氣。于是夏雨荷的祭奠儀式升級了,女兒女婿指使不動,那么那群下屬總不至于抗旨吧,挑了個黃道吉日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無情,連生身之母都不肯認一認。”嫣然趴在窗口幽幽嘆道,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怎么會,嫣然,你只是紀嫣然而已。”福康安撫著她的頭發安慰道。
“真的?”嫣然回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自然,你的情況就相當于出繼,別說小小的夏家,就是皇家的孩子出繼了,皇上也不是阿瑪了。”福康安懷抱住嫣然,細細地講解。
嫣然雖說不能完全釋懷,但總算稍感安慰,正巧侍女捧著一碗雞湯進來,端到嫣然的面前。
“拿走,拿走,膩死了。”嫣然連連搖頭擺手,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這是怎么了,你得吃點好東西補補。”福康安連忙勸道。
“你根本不知道這有多難聞。”嫣然本來就難受,福康安這么一說就沖他嚷道,剛開口又忍不住連連干嘔。
“怎么會這樣啊,上次也……”福康安這下慌了,正要拿上次對比,卻猛地想起嫣然懷孕的時候他正在軍中,卻是一次都沒陪過她,不由得愧疚,默默地低下身子,輕拍嫣然的背,“都是我不好,苦了你了!”
嫣然干嘔了幾聲,倒是舒服了一些,又聽得福康安如是說,反而也愧疚上了,上次根本就不關他的事,他到戰場上拼命也是為她為了這個家,不由安慰道:“這是正常反應,本就不怪你,你別什么事都往自個身上大包大攬的。”
話雖說了,福康安的臉色還是沒好過來,嫣然在心甜之余卻也擔憂,想了想,便道:“我現在想吃酸梅,要不你就做回小廝給本公主跑一趟。”讓他做點事心里大約就會好過些了。
“謝公主大人了。”福康安卻樂了,的確,他感覺心里好過了些,既為了能做點事也為了嫣然的用心,在她額頭輕輕一吻,然后出門給老婆覓食去了。
嫣然看著他的背影,笑得滿足,轟轟烈烈的愛情有什么用,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不過乾隆明顯給嫣然想的不一樣,他是極盡招搖之能事,不過是從行宮到夏雨荷墳前的那么一會會功夫,全山東的人民都知道皇帝陛下要祭奠他留在濟南的外室了,自然也包括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人,比如恨乾隆入骨的蒙丹,比如妄想反清復明的紅花會,頓時就如同得了天大的好機會,興奮得跟老鼠似的,雖然乾隆南巡給他們一個盼頭,但是一路上真是護衛森林不得近身,祭奠的時候真是下手的好時候,抄近路輕身過去。
乾隆顯然不知道他為了所謂的愛情已經把自己的安危搭上了,正站在夏雨荷的墓前感慨萬千,他想起了當年,當年他是風華正茂的寶親王,當年雨荷是才色俱佳的美人兒,一場大雨見證如此美好的愛情,也遺留了若有若無的遺憾,幸好還有他們的見證嫣然在。乾隆越想越是傷感,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夏雨荷了,再沒有一個女人會如此純粹地只等著他這個人罷了。不由長嘆一聲,捻上三炷香供于夏雨荷的墳頭,曾經的美好終是一去不發反了,乾隆就這么立在夏雨荷的墓前良久良久,久得護衛們官吏們都有些支持不住了。
“皇上,時候不早了。”高無庸近前提醒道。
“再等等吧。”乾隆也知道這也許是他見雨荷的最后一面,這個女人為他付出了一生,卻連葬入皇陵的資格都沒有,不由心里愧疚萬分,也只有現在多陪陪她,也只有將來多補償給女兒了。
紅花會的人已經等了許久,尤其是蒙丹根本是忍不下去了,這個老頭既然有這么個情人在為什么還要占著他的含香,還要讓他的含香死得不明不白,蒙丹本來就是個熱血派,激動之下提著劍就沖了出去,其他人見狀也覺得時候到了,一聲“狗皇帝,拿命來”!便也沖了出去。
“快抓刺客啊!”所有人都慌了,大聲嚷嚷起來,那些山東官吏嚇得臉都白了,愣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好在御前侍衛畢竟不是吃素的,三兩下就跟那群紅花會的人纏斗起來,跟在后面的官兵也仗著人多跑了過來,乾隆雖然仗著武功自己不慌張,卻已經被一群慌張的下屬們急匆匆地塞到車架上急急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