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代嫁到緬甸的時候正是十分尷尬的時期, 大清與緬甸在邊境時有摩擦,緬甸上下對這位大清格格的態(tài)度非常微妙, 國王猛白頭痛病立馬就發(fā)作了,受寵如慕沙公主則是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而其他的各位王子更是能推就推,他們都知道緬甸與大清遲早得有一仗,自不想與這大清格格扯上關(guān)系,免得到時在爭位的時候落了下風(fēng),最后推來推去,最不受寵的三王子慕河被推了出來。
金鎖其實無所謂,從小賣身到夏家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的人生被別人安排, 太太說要對小姐盡忠, 她就把小姐放在自己前面;小姐說要上京尋父,她就跟著小姐一路跋涉;小姐說愛情偉大,她即使看不過眼也跟著附和;皇上要她替小姐嫁到緬甸,她即使怕得要死也只得來到這異國他鄉(xiāng)。所以在緬甸翻來覆去討論她的未來夫婿將是誰的時候, 金鎖顯得極為淡定, 至少還是個王子,至少不用被小姐送給這個送給那個了。
不過金鎖也不是笨人,當(dāng)初她可是一眼就看出了流氓燕的本質(zhì),她明白自己在這語言都不通的地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大清格格的身份和在乾隆看來極為寒酸金鎖看來極為富貴的嫁妝,于是在護(hù)衛(wèi)隊伍不恥的眼光下,金鎖視如無睹地親自將所有的嫁妝翻了一遍,算了好幾天, 發(fā)覺憑著嫁妝在緬甸王宮的角落里絕對能過一輩子才放下心來。對小姐,她能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如今她來到這里再也管不了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從娘親當(dāng)年的囑咐無論怎樣好好地活下去。
而此時的護(hù)衛(wèi)隊伍以及陪嫁隊伍卻是鬧翻了天,他們大多出身內(nèi)務(wù)府,這次和親的□□多少知道點,這明珠格格分明就是顆廢棋,護(hù)衛(wèi)隊伍還好說,他們只要熬到婚禮結(jié)束便可回家,諒緬甸現(xiàn)在還不敢撕破臉皮,但陪嫁隊伍可就不好受了,這明珠格格明顯是不受寵的,從微薄的嫁妝和寒酸的送嫁隊伍上就可看出,就別指望大清當(dāng)靠山了,而緬甸這邊也根本沒拿這位格格當(dāng)回事,連嫁的人是誰都云里霧里的,這還有什么前程,一個個還怎么呆得住,紛紛各顯神通地希望能跟著回大清。內(nèi)務(wù)府的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因此基本人人都能扯得上那么一點兩點的關(guān)系,再加上乾隆太后們的漠視,于是乎金鎖的陪嫁隊伍很快就縮水一大半,剩下的就是那些實在沒法子沒關(guān)系沒能耐的三無人員。金鎖雖看在眼里,可她從小學(xué)的都是怎樣被人管,從來沒學(xué)過怎樣管人,面對這樣的情形自然束手無策,當(dāng)然她也無所謂,反正無論什么活她都自己干得來,并不需要人,而且總比以前在夏家要伺候小姐后來在淑芳齋要伺候小姐和小燕子的好,如今她只要伺候好自己就夠了,或者還要加上未來的夫君。金鎖對于這個倒無多大的奢望,她只求平平淡淡過一輩子,至于那轟轟烈烈的愛情,光看小姐的和小燕子的,她已經(jīng)看怕了。
慕河出身卑下,他的生母只不過是緬甸王猛白喝醉酒時拉上床的婢女,那些出身高貴的王子公主們自然看他不起,是王宮的透明人。好在他是個很有自知之明,性格又恬淡的人,反正他也不想著王位不想著榮華富貴,只求在王宮的一個角落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將來娶個恬淡的妻子,離開王宮,再生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就好了。是以當(dāng)慕河知道這個大清格格砸他頭上的時候覺得非常的惶恐,就算再恬淡也知道緬甸全國上下直白白的打算,可是他是王宮的隱形人,名為王子甚至連慕沙身邊的侍女都比他有臉,也只有咬著牙接受。
只是當(dāng)慕河看到新娘的那一刻,突然間覺得什么惶恐都不翼而飛,尤其經(jīng)過一夜之后,慕河更覺得自己轉(zhuǎn)運了。這個格格真的很漂亮,而且很溫柔,要在緬甸本國找一個這樣的妻子,慕河清楚的明白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的,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了,雖然還有一定的風(fēng)險,但是反正他也這樣,還能壞到哪里去。而金鎖看到慕河的那一刻也松了口氣,的確,這個王子不英俊不瀟灑不文武雙全,甚至有點寒酸,別說比大清的阿哥,就是一般的八旗貴族都比不了,只是這樣的人踏實啊,她金鎖就該是配個普普通通的人,過普普通通的人生,那些星星月亮詩詞歌賦人生理想,她聽著就迷茫。至于慕河的地位,八卦是哪個王宮都不缺的東西,金鎖早已知曉,這樣好,不用驚天動地不用勾心斗角,適合她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婢女,反正她只求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然后能生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有一個自己的家就更好了。
不得不說還真是什么樣的鍋配什么樣的蓋,慕河是個普通人,要是紫薇之類的才女肯定看不上,但金鎖卻越看越滿意,他不會給你念詩,但會關(guān)心你的冷暖,他不會給你雪夜浪漫,但會耐心地幫你融入緬甸,會說著不流利的漢語教你緬甸話,他不會飛來飛去的武功,但他會在你面對刁難的時候努力站在你面前,這就夠了,金鎖站著窗前,回頭看向給她披上一件衣裳的慕河,溫柔地笑了笑,其實這樣的人生比原先安定多了也溫暖多了,即使做著王宮的隱形人,即使要時不時面對緬甸王室和貴族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格格,夜深了,早點休息吧。”一個多月的相處,慕河的漢語水平直線上升,他知道以他的條件給不了妻子什么,只能努力要求自己體貼她。
金鎖眼神迷茫了下,頓了頓,然后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突然說道:“王子以后叫我金鎖吧。”反正這里沒有人知道明珠格格的名諱,她想做金鎖,她不想做一輩子小姐的替身,尤其是在這個人面前。
“金鎖?”慕河驚喜地笑了,又連連叫了好幾聲,并說道:“那么金鎖叫我慕河好了,王子什么的,我這個樣子也不像。”
金鎖點點頭,主動投入了慕河的懷抱,這樣真的很好很好。
那夜之后,金鎖和慕河的感情更好了,無論去哪里都是成雙成對的,沒多久金鎖懷孕了,慕河簡直欣喜若狂,而猛白大約覺得他們倆在王宮里礙眼,便乘勢賞了個府邸將他們踢了過去。雖然府邸很小很舊很破,但是慕河和金鎖卻高興不已,從此以后這里是他們真真正正的家了。兩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外面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一點都不管,只一心一意等著他們心愛的孩子出來。
只是在金鎖快臨盆前,猛白及一眾緬甸貴族蓄謀已久的侵略戰(zhàn)爭終于開始了,而金鎖也被他們給惦記上了,畢竟是大清格格,沒準(zhǔn)還能做個人質(zhì)什么的,這時慕河第一次展示了王子的威嚴(yán),喝退了所有的人,并在猛白那里許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猛白就算再混蛋也不會逼死兒子,何況如今戰(zhàn)事為重,只能暫時放下以后再算。金鎖則在痛了三天三夜之后流著感動的淚水生下了他們第一個兒子,她從來不知道有人也能她如此,她即使死了也甘心。
不過這時慕河一家已經(jīng)算是被軟禁了,金鎖和慕河并不擔(dān)心自己,只擔(dān)心白白胖胖的兒子遭受牽連,慕河比以往更沉默了,金鎖則看著兒子流淚,她清楚的知道,無論大清還是緬甸都不會管他們的死活,只是,看了一眼并肩站著的慕河,她覺得心里安定多了。兩夫妻商量來商量去,決定偷偷把兒子送走,只是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傳來了緬甸戰(zhàn)敗的消息,猛白被大象給拱死了,緬甸最高貴的公主慕沙被大清俘虜,其他幾個王子也都傷的傷,死的死,大清取得了全面的勝利,并蓄勢待發(fā),整個緬甸登時人心惶惶。
這時緬甸貴族們不約而同想起了慕河和金鎖,他們還有大清格格在,在性命的威脅下不過一日的功夫就做出了將慕河拱上王位的決定,而大清其實對占領(lǐng)緬甸這窮鄉(xiāng)僻壤沒什么興趣,一聽之下,覺得如此控制緬甸,更符合大清的行事,便默許了,至少明珠格格是皇上的女兒(真相除了乾隆和金鎖誰都不知道)。于是在慕河和金鎖像是在夢中似的被推上了國王和王后的寶座。
“慕河!”金鎖有些惶恐,即使一再告訴自己,她扮演的是格格,但十幾年的婢女生涯不是那么容易抹消的,她怎么就變成王后了?
“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夠了。”慕河其實也有些惶恐,但見金鎖不如,不得不挺起胸膛,擋在她的前面,至少不用擔(dān)心兒子和老婆會被害了,也好。
金鎖聞言,心放下一半,的確,至少一家人在一起了,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