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沒想到我們也能等到今天,真是老天有眼了。”蕊兒臉上歡喜不已, 手里不停地收拾著新買的宅子,心里比吃了蜜還甜。
“那得多虧了小姐的神機妙算!”墜兒撇撇嘴, 眼中的笑意卻是藏也藏不住,那么多年了,她們不僅從那地方全身而退,而且大仇得報,真是萬千滋味涌上心頭。
她們嘴里的小姐聞言嘴角揚了揚,小心地將一瓶子桂花供在桌案上,淡然地看著窗外的郁郁蒼蒼, 聞著那飄然的桂花香, 覺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寧靜,終于所有人都可以安息了,終于她也可以過自己的日子了。
她們就是在杭州鬧得天翻地覆的夏盈盈主仆,當日那名刺客卻是夏盈盈事先安排的, 他曾欠過夏家大恩, 自然義不容辭,而夏盈盈身上刺中的傷口是經過精心計算以及多次排演的,只是看著嚇人罷了,夏盈盈本身又精通鳧水,被拋下湖后便乘著皇帝遇刺混亂之際悄悄地潛回岸邊早備好的小舟上,蕊兒和墜兒則在前夜便攜了金銀細軟藏在此處等候。夏盈盈也是聰明,并沒有立即離開惹人懷疑, 反而帶著蕊兒墜兒扮成落難千金在杭州鄉下養傷,待到乾隆辦完夏盈盈的大事離開傷心地后,主仆三人方才輕輕松松地一路南行,往早已選定好的地方行去。
而南方的邊陲小鎮桂花鎮便是夏盈盈一早定好的地方,那里不出名,很偏僻,一年到頭都來不了幾個生人,離杭州又有萬里遠,正是隱居的好地方,若不是那名刺客不經意提起,她還找不到這樣的好地方。
桂花鎮的百姓們是淳樸的,夏盈盈的落難千金投親不成不得不淪落至此的故事,他們深信不疑,并在夏盈盈打算在這里安家落戶之時大力幫忙,當然這與夏盈盈漂亮的樣子和無以倫比的親和力也是有關系。
不到半年的時間,夏盈盈主仆三人便在桂花鎮安定下來。夏盈盈不缺錢,身為連皇帝都迷得住的杭州最大牌的歌姬,她的斂財能力十分可觀,而她又不是沒心眼能被老鴇蒙騙的人,所以她手中的積蓄就算她們主仆三人吃喝玩樂三輩子都有得剩。但是為了保險起見,夏盈盈并沒有大肆置地置產,只買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并利用前面兩間門面開了間錦繡閣,專門賣些她們主仆無聊之下繡的小東西做的小玩意調的胭脂水粉之類的。夏盈盈也沒打算用它賺錢,但生意卻出乎意料的好,主仆三人守著這間鋪子竟夠嚼用了,讓夏盈盈心里更加高興,將手里的巨款便埋到了床底下不再想它,還是這樣自己賺錢過著踏實。
不過生活不是一帆風順的,每個地方都有一群必不可少的人,那就是三姑六婆,剛開始夏盈盈主仆三人剛來的時候大家都不怎么熟悉倒也相安無事,只是半年之后,夏盈盈已經在鎮里混得極熟,然后麻煩就找上身來。其中有好心也有惡意,好心的人便是勸夏盈盈主仆三人乘著還年輕別耽誤了終身,免得將來連個披麻戴孝的孝子都沒有,連個牌位都沒人奉,而惡意的則是暗里誹謗她們主仆天天穿得那么漂漂亮亮就是為了勾引男人,不是什么好女人。夏盈盈主仆三人聽了氣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這世道就是這樣,沒個頂門立戶的男人卻怎么也直不起腰來,桂花鎮雖然治安不錯,可是夏盈盈太漂亮,總有幾個不懷好意的人來晃蕩,那說媒的人更是接二連三的來,不是看上她的臉就是看上她的鋪子。
“小姐,其實她們說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女人總要成家生子的。”蕊兒小心翼翼地勸著生著悶氣的夏盈盈,以前在那地方不能有奢望,而如今安穩了,她有時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得到一個普通女人能得到的幸福,丈夫、孩子,自己的家!而她更希望苦了那么久的自家小姐能得到這樣的幸福。
“小姐,這回蕊兒說得沒錯,就算是不想其他的,家里有個姑爺,至少就不會有這么多人說三道四的。”墜兒比蕊兒理智,所以她想得更現實點,如今她們還能推一推,可將來怎么辦,光唾沫就能把她們給淹死。
夏盈盈又何嘗不知道,凡是特立獨行都是沒有好下場的,她若是堅持獨身,恐怕就只有剪了頭發當姑子去了,可她好容易才走向一片春風,她有病才回去自苦呢。何況沒有男人的確不方便啊,鋪子的生意都不好打理,鎮子里的人際關系也不好處理,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死后變成孤魂野鬼,連個香火都沒有,畢竟她們家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只是在歡場里見多了那些光怪陸離,夏盈盈早已對男人徹底失望,要她如此嫁給一個男人又不十分心甘情愿。左右矛盾之下,夏盈盈嘆了口氣,又抬頭看了看她兩個侍女,她們兩個從在家時一直陪著她,甚至陪著她一塊流落青樓,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她們考慮,但是她若是不嫁的話,她們又怎么會有好歸宿呢,想到這里,夏盈盈又嘆了口氣,坐在鋪子里望著街面茫然地發愣,最好天上能掉下一個老實忠厚好拿捏的男人來。
蕊兒和墜兒不說話了,也陪著她一起發愣,最好天上能給小姐掉下個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跑的佳公子。
而這時街上緩緩行來一個男人,小心翼翼地護著手里剛采的草藥,夕陽在他身上蕩漾出一圈金光來。這人就是對面藥鋪萬藥堂的東家霍然,也是一年前估計真的家道中落帶著一個老仆來此安家的。
蕊兒和墜兒同時悲憤地搖頭,他是英俊瀟灑,他是風度翩翩,他是佳公子,可是他是個藥癡,他是爛好人,開了個藥鋪就算老仆盡力撐著都快被他善心地送個精光,平日里除了研究藥材外就萬事不管,這樣的人難道要小姐養他嗎,樣子好看有什么用,真是荒廢了上天給他的好容貌啊!
夏盈盈卻眼睛瞬間亮晶晶的,就是他,他老實,他笨蛋,他好拿捏,他可以被招贅,只要把他扔進藥材中就可萬事省心,這根本就是老天爺為她量身定做的人選啊!
不得不說夏盈盈的行動力是強大的,當即不顧蕊兒和墜兒的阻止,直接找上霍然的老仆霍老伯說起了親事,反正她連皇帝都敢算計了,這算得了什么,早解決早好。
霍老伯起先嚇了好一大跳,不是驚異夏盈盈親自上門提親,而是驚異憑著他家少爺這種廢材居然能有人看得上,而且是桂花鎮最漂亮最能干的夏姑娘,霍老伯動心了。而且他活了這么多年,夏盈盈是什么樣的人也看得清楚,并不擔心自家少爺吃虧,只是這招贅之事卻是有些為難,畢竟不是什么好名聲,夏盈盈也爽快,當即就說只要有一個孩子跟著她姓就行,反正到時候她要生也只生一個。霍老伯聞言自沒什么好反對的,本來就為自家少爺的親事煩心,看看夏盈盈,再想想自家估計他死后就要活活餓死的少爺,沒有任何猶豫就應了,于是一場親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說定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忘了征詢另一個當事人的意見。
夏盈盈心滿意足地走回自己的鋪子,面對蕊兒和墜兒嘟起的小嘴笑得格外開心,又有擋箭牌又可以隨心所欲真是好,然后再與這兩丫頭嫁出去就完美了。而霍老伯則望著夏盈盈的背影狡猾地笑了笑。至于霍然,在聽了自家老仆說給他找了個媳婦后,茫然了一秒鐘,又一頭扎進他的藥材堆里去了,這個夏盈盈什么藥材。
這場親事定下后便最快速度傳遍了整個桂花鎮,人人都嘆息夏盈盈一朵鮮花就插在了牛糞上,雖然長得挺好看的,但是牛糞還是牛糞,當然也有那幸災樂禍的,等著看夏盈盈的笑話,更有那羨慕霍然的,不知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夏盈盈面對這一切不動如山,淡定地開始與霍老伯一起籌劃婚禮,蕊兒墜兒見木已成舟,只能摸著鼻子認了,就算再不滿意小姐的婚禮她們也一定要辦得漂漂亮亮的,霍老伯則忙得根本沒功夫理會,霍然卻是繼續夢游似地研究藥材,一點都不像要成親的人。
夏盈盈也好,霍老伯也好,都怕夜長夢多,反正小鎮子里也沒那么多講究,因此不過一個月功夫就準備好了,霍然終于被霍老伯從藥材堆里挖出來套上了新郎衣裳,倒也人模狗樣的,夏盈盈則穿上了新手繡的紅嫁衣,蓋上了紅蓋頭。
“小姐!”蕊兒和墜兒看著這樣的夏盈盈,哭了,不管怎樣,小姐總算有歸宿了,她們依依不舍地看夏盈盈一眼,心里雖然忐忑,但也不得不悄悄地退下。
夏盈盈雖然知道一切不過是計劃,心里也不由得起了波瀾,記得曾經還小之時,把著祖父的手奶聲奶氣地說一定要嫁個貌比潘安才比子建的人,那時候的日子真美好,卻沒想到閉門家中禍從天降,再想起從前就像一場荒謬無比的夢,夏盈盈的手緊了緊,眼眶突然變得濕濕的。
她抬起手想擦擦眼淚,這時卻被人掀開了紅蓋頭,抬眼就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似乎是今天的新郎霍然,可是又不像,他整個人都靈動了,一點都沒有平日的木訥。
“你想干什么?!”夏盈盈僵直了身子,下意識地吼道,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娘子,從此以后請多多指教了。”霍然笑瞇瞇地說道,然后一步一步地逼近頭皮頓時發麻的夏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