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船?”夙素皺眉,自從二十年前,東海近海出現(xiàn)過海盜入漁港燒殺掠奪之事后,東海駐軍從原有的一萬增到五萬,且逐年添置新戰(zhàn)船,勤練海戰(zhàn)技巧,爹娘更是每五年必到東海巡查,自此再沒聽說穹岳海域出現(xiàn)過海盜,今日怎會忽然出現(xiàn)?老余還能一眼認(rèn)出?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蹺?
“我們是否已經(jīng)駛離穹岳東海邊界?”
老余惶惶不安中,聽得身邊少年平靜的聲音,不自覺地老實回道:“剛剛過界,這片海域平日里海面最為平靜,也不算別國的海域,我們這些年都到這片海域捕漁。”
“以前有漁船遇到過海盜船?”
“有……”老余覺得身邊少年太過冷靜,扭頭看去,正好看到她眼尾的暗青胎記,配上那銳利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發(fā)憷。
夙素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為何不報給東海駐軍?”
船上的人一聽是海盜船,早已六神無主,現(xiàn)在看到兩艘黑船越逼越近,心中恐懼更甚,哪里還容得老余和那少年繼續(xù)說下去,一群人圍著老余忙叫道:“現(xiàn)在怎么辦?海盜船一直向我們這邊開過來了!”
“快快快,調(diào)轉(zhuǎn)船頭,把帆揚起來,往回撤!”老余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指揮船上的船員揚帆。
“不能撤!”
眾人手忙腳亂心慌不已時,一聲清冽地低呵聲傳來,眾人抬頭看過去。
“現(xiàn)在只能往前……”夙素話還沒說完,船員們發(fā)現(xiàn)說話的竟是前不久隨著他們第一次出海的懶散少年,早沒了耐心聽她說話,謾罵聲不斷響起。
“往前?你是想讓我們送死么!”
“就是,這時候不逃還要迎上去不成,小屁孩不懂就別礙事。”
“別理她,快揚帆。”
在軍中,軍令不可違,尤其是兩軍對壘戰(zhàn)前交鋒之時,從小受父母影響很深的夙素,此刻聽到船員七嘴八舌紛亂的攻擊之聲,胸中涌起一股怒意,但一想到船上的都是些打漁為生的平民百姓,自己也非此船的領(lǐng)帥,心下雖不耐,她還是耐心解釋道:“剛才經(jīng)過前方海域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左側(cè)有一處暗礁群,我們躲進礁林,他們應(yīng)該不會追進去,即使他們追進去,里面那么多礁石,我們的船身比他們的小,更靈活,有礁石掩護,未必不能逃過一劫。但是像現(xiàn)在這樣逃,不需要兩刻鐘,我們必定會被海盜攔截,到時,只怕兇多吉少。”
清亮的聲音有條不紊地說著,聲聲入耳。順著那少年手指出的方向看去,確有一處不小的礁林,只是路程有些遠,且那個方向,幾乎就是迎著海盜船而去,甚是冒險。
“余老,小樹說得……”一直沒有說話的秦芊又看了一眼船頭上冷靜分析的少年,最后說道:“也有些道理。”
“他一個小孩子家懂什么,大小姐,這里太危險了,你和少爺快到船艙里去。”一直陪在秦芊身后的余思臉上也盡是憂慮之色,但他更不相信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說出的方法能有什么用處。
老余沉默了一會后,卻是大聲叫道:“揚帆,右舵。”
“余老?”秦芊并非足不出戶的閨閣千金,此時自然不會躲回船艙,若船被海盜所劫,躲哪都是無用。只是她不明白,為何要右舵?
老余也算在海上漂泊大半生的人,多兇險的暴風(fēng)驟雨都見識過,可是海盜,想想二十年前他們在海港虐殺村民的景象,老余汗洽股栗驚恐萬狀,他是真的怕啊!但他現(xiàn)在是這艘船的主心骨,此刻也只能強自鎮(zhèn)定地回道:“我們一艘小漁船,沒什么可劫的,馬上就有一場風(fēng)暴,他們可能只是趕著回老巢而已,只要我們躲開些,他們未必會為難我們。我也只聽老吳說過海盜船的樣子而已,這兩艘也許……未必就是海盜船。再說,上次老吳既然能躲過,我等或許也能……”
“心存僥幸行事,十戰(zhàn)九敗!”一聲聲“可能”“也許”“未必”,聽得夙素怒火中燒,惱火之下的呵斥,那凌厲之勢,震得一群人愣在那里,就連余老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夙素確實是怒了,在她的認(rèn)知里,沒有僥幸二字。與敵相對,就算找不到進可攻退可守之地,也決不可能不做準(zhǔn)備,只等別人僥幸放過。對方志在必得的氣勢,早將漁船籠罩其中,那種獵人盯著獵物的感覺,她不會錯認(rèn)。這兩艘大船,就是沖著他們來的。
漁船上眾人因著恐懼心緒搖擺不定,那黑色大船卻勢如破竹,轉(zhuǎn)眼間,船身已逼到漁船千丈之內(nèi),疾風(fēng)吹過黑帆發(fā)出的獵獵風(fēng)聲,似乎都能傳進眾人耳里。
“海盜越來越近了,右舵右舵,快快!不管怎樣,先逃再說!”不知又是誰大喊一聲,眾人早已渙散惶恐的心神更紛亂起來,霎時間,甲板上亂作一團,沒有人再去聽夙素多說一句。
夙素暗自嘆息,深深覺得,自己太弱了,縱然她有些小聰明,能想些對策,卻做不到運籌帷幄穩(wěn)定軍心,若是娘在,定然不會如此。
甲板上的人像無頭蒼蠅般亂跑,秦言抱著桅桿也被撞得東倒西歪,心里怕得要死,但總是潛意識的去看那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jì)的少年。
只見她的臉上雖有些沮喪之色,但一雙黑眸卻是絲毫不懼地緊盯著越來越近的海盜船,在一片混亂之中顯得那么的鎮(zhèn)定。秦言忍不住走到夙素身邊,推了她的肩膀一下,顫聲問道:“喂,進礁林真的有用?”
夙素看著那破浪而行來勢洶洶的兩艘墨色大船,搖搖頭,“現(xiàn)在就算調(diào)轉(zhuǎn)船頭入礁林,也來不及了,時機已誤。”
漁船被攔截只是早晚的事情,不知道這群海盜的實力如何,她的武功雖不弱,但是靠她一個人與一群海盜斗,她自認(rèn)沒這個本事。
離家的時候,她只帶了敖叔叔送的紫銅鱗扇。紫銅鱗扇的扇骨里有一百零八根暗針,全部啐了麻筋散,當(dāng)時只想著若是遇上危險,放出扇骨里的暗器再加上她的十八蓮步,不管遇到什么頂級高手,她都能全身而退。奈何這里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即使她輕功再好,也沒地方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