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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難友

    “我是來——”</br>  只需要這三個字,周酩遠(yuǎn)不動聲色地?fù)P起唇角。</br>  看來這場婚姻里舒鷂確實有些目的。</br>  但與周氏成員之間爭名奪利這些事沒什么關(guān)系。</br>  后面的話她沒說出口,周酩遠(yuǎn)覺得也不必再問了。</br>  這么多年他身邊也只剩一個白栩,要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太難。</br>  只要不是敵方,其他的她想要什么周酩遠(yuǎn)都不太在意。</br>  畢竟舒鷂這姑娘小心翼翼捂著馬甲的樣子,也算是乏味生活里的一方調(diào)味劑。</br>  電梯里有種消毒液蒸騰的味道,悶得人難受。</br>  對面的周酩遠(yuǎn)遲遲沒說話,舒鷂又看不清他的神情,片刻后,黑暗中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不算明顯的笑聲。</br>  周酩遠(yuǎn)在笑?</br>  揪住她一點點小馬腳就這么愉快嗎?</br>  舒鷂翻了個白眼,把周酩遠(yuǎn)那件風(fēng)衣團(tuán)了團(tuán),一屁股坐上去:“周酩遠(yuǎn),你不覺得你很幸運么?”</br>  “怎么說?”</br>  “我今天要是不來,搞不好被關(guān)在電梯里只有你一個人,”舒鷂伸出手指,也看不清人,隨手往周酩遠(yuǎn)的方向戳了戳,“你想想,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這里,哪有跟我一起有意思。”</br>  這一點周酩遠(yuǎn)倒是沒有否認(rèn)。</br>  舒鷂的確是個有趣的人。</br>  在他的世界里,有錢有權(quán)、有相貌有才華哪一種都不少,唯獨有趣的人,真的是太少太少了。</br>  少到上一次遇見還是很多年前。</br>  門外遲遲沒有動靜,在這種惡劣的環(huán)境里舒鷂還能自娛自樂。</br>  她從鏈條小包包里翻出手機:“來點音樂,音量不大又不按亮屏幕的情況下,能放7、8個小時,到時候你那個助理要是還沒來,我們就等著缺氧殉情吧。”</br>  舒鷂手機里都是些舞曲,節(jié)奏快曲風(fēng)酷,周酩遠(yuǎn)這種常年不聽音樂的人,被吵得腦仁隱隱作痛。</br>  罪魁禍?zhǔn)诇喨徊挥X,跟著節(jié)奏哼得挺來勁。</br>  要不是空間狹小,周酩遠(yuǎn)感覺她都要隨著節(jié)拍跳起來了。</br>  舒鷂的活潑把狹小的電梯廂劃分成兩個世界。</br>  一個世界熱鬧璀璨,而周酩遠(yuǎn)是另一個世界,那里城堡傾頹,雜草叢生,靜得落針可聞。</br>  周酩遠(yuǎn)靠在電梯壁上,按著眉心。</br>  一個人沉寂得久了,年復(fù)一年,身邊來來回回?zé)o非也就是些功名利祿這樣的事,賬戶里的數(shù)字多了或者少了,好像也不值得樂上一樂。</br>  時間一久,再也有沒什么值得好奇、值得感興趣的事。</br>  仔細(xì)想想,最近的些許好奇心,居然是因為眼前的舒鷂。</br>  這個充滿謎團(tuán)的女人帶著某種目的接近他,同他聯(lián)姻,眼里卻沒沾染上絲毫商場上的名利事故。</br>  哪怕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電梯里明知道是被他連累的,這姑娘依然會唱著歌,還會在唱錯詞時燦爛一笑。</br>  周酩遠(yuǎn)闔著眼瞼,難得起了意思興致,也沒了平時的嚴(yán)肅,居然帶了些京腔:“困在這兒,一點兒不怕?”</br>  大概是他的語氣里并沒有試探,舒鷂沒再帶著她那些不正經(jīng)的防備,說了幾句真心話:“以前也經(jīng)歷過類似的情景,比現(xiàn)在兇險多了,算是在情緒上攢了些經(jīng)驗吧。”</br>  哪有人把遇見危險說成經(jīng)驗的。</br>  周酩遠(yuǎn)無聲地彎了彎唇角。</br>  “那次是真的害怕過,但我遇見了一個人……”</br>  后面的話舒鷂就沒再說了,聽起來像是沉浸在什么回憶里,連語氣都帶著懷念。</br>  莫名的,周酩遠(yuǎn)覺得這段對話索然無味,不太令人舒適。</br>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你遇見的,是一個男人?”</br>  “嗯。”</br>  更無味了。</br>  兩人誰都沒再開口,電梯廂里只剩下舒鷂手機里傳出來的爵士舞曲。</br>  “小周總!周酩遠(yuǎn)!你在嗎?”</br>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栩的聲音終于從電梯外面?zhèn)鱽怼?lt;/br>  周酩遠(yuǎn)沉穩(wěn)應(yīng)聲:“白栩,叫救援,電梯出了故障。”</br>  其實舒鷂猜測過,如果周酩遠(yuǎn)那位助理不來呢?</br>  如果那位叫白栩的助理只是有心人故意安插在周酩遠(yuǎn)身邊的呢?那他們是不是就要無聲無息地死在這棟樓里?</br>  過個三天五天的,變成一對尸體,再被人發(fā)現(xiàn)。</br>  好像也沒什么,只不過是這棟樓的鬼故事又多了一樁。</br>  不過白栩一來,舒鷂算是知道自己想多了。</br>  這位白助理比他們兩個當(dāng)事人都急,隔著厚厚的電梯門都能感覺到他上躥下跳的急切。</br>  打電話叫了救援后,白栩甚至從樓上搬下來一臺氧氣機,用一種不知名的小細(xì)管子順著電梯門的縫隙把氧氣輸送進(jìn)來。</br>  也算是被困在醫(yī)療機械公司的好處吧,吸氧機是不缺的。</br>  “小周總,10點的電話會議我?guī)湍悠诘较挛?點了。”</br>  “11點與杜總的見面也延期到了下午。”</br>  “下午原定的原材料研討會推遲到晚上,加班通知已經(jīng)發(fā)下去了。”</br>  ……</br>  舒鷂關(guān)掉手機里的音樂,背景音立刻被白栩源源不斷的工作安排填滿。</br>  被困在電梯里悶熱難受,剛才墜下來的時候雖然沒受什么大傷,也摔得渾身骨頭像要散架了似的,舒鷂現(xiàn)在只想回家拉上她的遮光窗簾睡一覺。</br>  同樣受難的周酩遠(yuǎn)就沒這么輕松了,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br>  “白栩。”</br>  “小周總您說。”</br>  “晚上你不要安排事,原材料研討會后,南非那邊的進(jìn)度需要你跟進(jìn)。”</br>  “好的。”</br>  舒鷂懶洋洋地靠在電梯壁上,聽著都累,脫口而出:“周酩遠(yuǎn)你是機器人嗎?不需要休息?”</br>  電梯外面的白栩愣了愣,卻很認(rèn)同舒鷂的話。</br>  員工都在工作時小周總在工作,員工都休息的時候小周總還在工作。</br>  周酩遠(yuǎn)根本就沒有節(jié)假日,他早就被周家剝奪了所有私人生活,變成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br>  時間久了,連白栩都有些習(xí)慣了,剛才甚至沒想過給周酩遠(yuǎn)安排出一些休息時間。</br>  而周酩遠(yuǎn)本人,顯然更沒有休息的概念。</br>  終于有人愿意關(guān)心小周總了。</br>  白栩豎著耳朵,期待周酩遠(yuǎn)說一句“好,那我休息一下”。</br>  結(jié)果他們小周總是說話了,說的是什么狗屁!</br>  他這樣的就不該讓他有老婆!</br>  周酩遠(yuǎn)有些淡的聲音傳出來:“不用。”</br>  救援隊到達(dá)瑞美恩樂辦公樓后,緊張的氣氛徹底消失了。</br>  其實也只有白栩緊張,里面被困的兩位都不慌不忙的。</br>  好在電梯沒有懸在半空,是落在一樓的,不用擔(dān)心搶修過程中會有掉落事件發(fā)生,也不用走那些排查故障之類的程序,直接把門撬開就可以拯救被困人員。</br>  一片嘈雜和混亂中,電梯門被打開。</br>  長時間困在黑暗的環(huán)境,一時間適應(yīng)不了外界的光線。</br>  舒鷂還坐在周酩遠(yuǎn)的風(fēng)衣上,瞇縫著眼睛,把手伸向周酩遠(yuǎn):“幫個忙,站不起來了。”</br>  周酩遠(yuǎn)沒什么表情地把手遞過去,瞄了一眼,看見白凈的小手搭上來。</br>  舒鷂借力的同時,輕輕“嘶”了一聲。</br>  周酩遠(yuǎn)本來是在同白栩交代工作,聽到聲音,敏感地偏過頭,目光落在舒鷂微微腫起的腳踝上。</br>  他幾乎是沒有猶豫,轉(zhuǎn)身把舒鷂抱起來,丟給白栩一句:“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br>  這個公主抱來得突然,舒鷂在周酩遠(yuǎn)懷里,抬眼就能看見他刀削似的五官,和沒什么情緒的眸子。</br>  換個女孩,被這位帥哥抱一下,沒準(zhǔn)兒會心花怒放,覺得周酩遠(yuǎn)對自己有意思。</br>  舒鷂卻沒什么感覺。</br>  周酩遠(yuǎn)不知道用什么樣的方式做出判斷,認(rèn)定她與瑞美恩樂和電梯事件沒有關(guān)系。</br>  大概是把她連累進(jìn)來還受了傷,覺得過意不去,才會有現(xiàn)在這個舉動。</br>  估計換了那位姓白的助理在同樣的情況下受傷,他也能面無表情地把人公主抱著塞進(jìn)車?yán)铩?lt;/br>  身后隱約能聽見有救援人員竊竊:</br>  “這是周氏的小周總和小周太太嗎?”</br>  “這兩位感情真好。”</br>  “原來小周太太是這樣的?”</br>  “有些像江南美人,看著好溫柔。”</br>  舒鷂扭頭看了眼身后的幾個人,玩心大起,干脆摟上周酩遠(yuǎn)的脖子:“酩遠(yuǎn)哥哥我jiojio痛,我們快點回家啵。”</br>  周酩遠(yuǎn)的目光自上而下睨過來,對上舒鷂笑瞇瞇的眼睛,壓低聲音:“好玩嗎?”</br>  舒鷂掛著一臉燦爛的笑容,重重點頭,把手?jǐn)n在嘴邊,也小聲開口:“可太好玩了。”</br>  周酩遠(yuǎn)把舒鷂塞進(jìn)車子,一只手拄著車頂:“不知道你為什么不愿意離婚,你也看見了,跟著我,無論是不是形婚,都很危險。”</br>  他說的危險不是假的。</br>  今天是白栩剛好有電話會議,他們才能不疾不徐地等著救援,如果白栩恰巧在南非沒在國內(nèi)呢?</br>  舒鷂坐在車子后座,微微揚起頭,同周酩遠(yuǎn)對視。</br>  脫離了黑暗的電梯廂,舒鷂和周酩遠(yuǎn)也脫離了“難友”關(guān)系,之前短暫的和平不復(fù)存在。</br>  周酩遠(yuǎn)身后是半隱在樹蔭里的瑞美恩樂辦公樓,灰白色的古羅馬風(fēng)建筑樓體被陽光照得有些晃眼,他背對陽光,眉宇間淤積著嚴(yán)肅。</br>  兩人對視三秒,同時開口:</br>  “跟著我這么危險,舒小姐要不要考慮一下離婚?”</br>  “跟著你這么危險,酩遠(yuǎn)哥哥要不要考慮一下貼身保護(h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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