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酩遠早晨起來離開別墅時,舒鷂臥室的門還死死關著。</br> 昨晚被誤會成流氓的事情沒有下文,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說什么“我只是擔心你是夢游,從樓梯上跌下去,才會開燈”這么啰嗦的解釋。</br> 因此站在別墅外的車子旁,周酩遠看了眼二樓緊拉著遮光窗簾的臥室窗口,整個人氣壓都是低的。</br> 周酩遠什么時候這么有人情味過?</br> 就做過兩次擔心人家姑娘的事兒,上次被關在別墅外看著里面歡聲笑語,還有就是這次。</br> 好心反而被冤枉,沒有比這更憋屈的了。</br> 好在下午時,舒鷂終于睡醒了,理智回籠,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冤枉周酩遠了,連著給周酩遠發了好幾條信息。</br> 周酩遠的私人手機放在黑色的辦公桌上,連著震了幾下,在安靜的空間里發出“嗡”鳴。</br> 起初他沒動,還挺矜持。</br> 手里握著鋼筆,鍍了鉑金的筆尖潺潺流淌出墨色,一行漂亮的行楷沒寫完,最后的“械”字只寫了個“木”字旁,鋼筆就被他放在一旁,轉而拿起手機。</br> 屏幕上果然堆滿了信息。</br> 都是舒鷂發過來的。</br> 酩遠哥哥我昨天睡懵了,你不會跟我生氣吧?</br> 我也不是故意的,哭哭有沒有砸疼你?</br> 你什么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賠罪!</br> 看見記得回我信息哦。</br> 超級愛你的小舒鷂,愛心。</br> 周酩遠沒回,又把手機放回原位,拿起鋼筆寫完后面的一行字。</br> 只不過寫字時,他的唇角是揚起的。</br> 白栩就坐在辦公室的另一張椅子上處理文件,看見周酩遠彎起來的唇角,像見鬼了一樣。</br> 說實話,白助理今天都沒敢和周酩遠多說話。</br> 剛才午休,兩人一起去樓下餐廳吃飯的時候,小周總臭著臉走進去,嚇跑了好幾個小主管。</br> 連隔壁辦公室的副總,剛才都吩咐助理下樓幫他買胃藥去了,說是中午膽戰心驚地沒吃好,消化不良。</br> 昨晚雙子酒店門口車子剎車失靈的事情白栩是知道的,還以為周酩遠今天都不會有好臉色了。</br> 更別提上午周酩遠還打了一通堪稱驚悚的電話。</br> 周酩遠淡著臉把手機虛貼在耳畔,電話一接通,他就像開了嘲諷似的:“祖父,文件您應該收到了,瑞美恩樂我不接。”</br> 白栩當時嚇了一跳。</br> 小周總這是在跟老爺子說話?</br> 態度這么強硬?</br> 電話那邊的周憬不知道說了什么,周酩遠毫不掩飾地冷嗤了一聲:“呵,為什么不接?鬼樓里惡鬼纏身,先是被困電梯后是剎車失靈,我看我還是歇一歇,攜夫人一起去找個道士看看比較好。”</br> 白栩跟了周酩遠9年,從來沒聽過周酩遠嘲諷人。</br> 這得是動了多大的怒氣?</br> 本以為周酩遠今天這一整天都要當座冰山,沒想到只是看了幾眼手機,這人就像是冰雪初融似的,連嘴角都揚起來了。</br> 不管因為什么吧,白栩松了一口氣。</br> 戰戰兢兢、正襟危坐了半天,終于可以放松的白助理,悄悄翹起了二郎腿。</br> 快到傍晚時,周酩遠的私人手機又震了好幾次,這次他回了一個字:</br> 好。</br> 周酩遠拎著西服外套起身:“白栩,送我一趟,去橫渡。”</br> 橫渡的全稱是橫渡飲食商業廣場,圍繞著橫渡湖而建。</br> 夏天時候湖里開滿荷花格外賞心悅目。</br> 這個季節荷花雖然開敗,但湖旁的茂密的銀杏樹變得金黃金黃,落葉飄在湖水上,里面湖里又養著錦鯉,景色不比盛夏差。</br> 最有名的是橫渡的幾家西餐廳,從國外請回來的廚師,牛排和龍蝦都做得原汁原味。</br> 只不過周酩遠平日里不太喜歡往那邊去,嫌吵。</br> 憑感覺猜測,約周酩遠吃飯的人是舒鷂。</br> 白栩拿了車鑰匙跟著周酩遠往外走,坐進車里時還是沒忍住,用一種挺正式的語氣開口:“小周總。”</br> “說。”</br> “你沒覺得你最近情緒起伏方面,有些反常嗎?”</br> 白栩既是周酩遠的助理,也是他的好友,有些事情旁人比當局者看得清,“而且是回國之后,確切地說,是在遇見舒小姐之后。”</br> 確實是有些反常的,周酩遠自己也知道。</br> 從周憬的生日宴上離席開始,再到這次正面和周憬起沖突。</br> 很多事情如果仔細想想,不難分析出,里面或多或少,是有舒鷂的原因在。</br> 白栩繼續說:“怎么說呢,我覺得你變得好像比以前沖動了?你是不是對舒小姐有什么想法?”</br> 其實白栩這話問得很正經,“想法”兩個字一點情情愛愛、兒女情長都沒摻合的。</br> 他是想知道周酩遠對舒鷂的態度。</br> 周酩遠如果覺得舒鷂有問題,那以后有什么是不是也要背著舒鷂說?</br> 或者說,是不是有必要減少兩人的接觸?</br> 而且,幾次意外這么湊巧都和舒鷂有關系,那舒鷂會不會是周家老爺子的人?</br> 特地放在周酩遠身邊監視的?</br> 白栩越想越愁,表情也繃得很嚴肅。</br> 結果坐在車子后座的周酩遠不知道在想什么,皺著眉,忽然開口:“她有個白月光。”</br> “什么?”</br> 白栩一愣。</br> 你是不是對舒小姐有什么想法?</br> 她有個白月光。</br> 反應過來周酩遠說的是什么之后,白栩幾乎變得震驚。</br> 不是,這兒聊著商業利害關系呢!</br> 這這這,怎么突然就吃上醋了?</br> “……小周總,你是不是有點、有點喜歡舒小姐?”</br> 被這么直白地問了一句,周酩遠反而淡下臉色,拒不承認:“沒有。”</br> 只不過她有時候,讓我想到一個很久以前相識的故人。</br> 周酩遠在心里給自己安排了一個理由。</br> 車子快要開進橫渡時有些堵車,窗外正好是一家大型商場,人流熙攘。</br> 門口廣場的音樂噴泉里放著一首節奏很快的歌。</br> 周酩遠起初沒仔細聽,無意間聽了兩句后,偏過頭去。</br> 這調子,好像在哪兒聽過?</br> 揣摩片刻,高.潮部分放到第二遍時他才想起來,這歌是昨天晚上舒鷂洗澡時哼唱的那首。</br> 前面的路上堵成了一條長龍,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車子長久停在原處。</br> 見周酩遠留心在聽,白栩搭話:“你還喜歡這種歌呢?沒看出來啊,我媽也喜歡他們,天天聽。”</br> “誰們?”</br> 白栩沖著車窗右側指了一下:“就那幾個啊,好像叫healer吧,都是小鮮肉。”</br> 周酩遠順著白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才看見商場樓上的巨幅廣告是6個年輕男人。</br> 而且這幾個男人他還見過,一個個都有能按開他家的指紋鎖。</br> 最眼熟的是其中一個黑色短發的男人,眉清目秀的,笑得也比較內斂。</br> 昨天晚上在雙子樓的a座里,舒鷂就是在同這個男人說話。</br> 周酩遠掃了一眼名字。</br> 哦,岑月白。</br> 名字怎么看怎么討厭,就像是倒過來的“白月光”。</br> 小周總默默打開手機瀏覽器,輸入這個煩人的名字。</br> 今年才20歲?</br> 脾氣好性格溫和,深受廣大女粉喜愛?</br> 他的粉絲名字還叫白月光?</br> 周酩遠抿了抿唇。</br> 舒鷂心里的白月光,不會是這個年輕男人吧?</br> 舒鷂去橫渡的路上同樣遇上堵車沒辦法,帝都市區里就是這樣,一到下班的高峰期,堵車是必然的。</br> 等她姍姍來遲到了橫渡,遠遠就看見了人流中的周酩遠。</br> 周酩遠穿著一身白西裝,坐在一棵銀杏樹下面。</br> 湖邊有風拂過,金色的葉片飄落在手機屏上,他動作輕輕,隨手拂掉落在手機上的葉片。</br> 掛在天邊的夕陽是橘紅色的,染紅了一層流云。</br> 暖色調中和了周酩遠身上的冷感,也或者是他垂著的睫毛擋住了眼底的淡漠。</br> 從舒鷂這個角度看過去,反而有種他隨時都會回抬眸溫和一笑的錯覺。</br> 舒鷂眼珠轉了轉,悄悄繞過人群,走到周酩遠坐著的那排木制長椅后面,想要嚇唬他一下。</br> 她忍著笑把手悄悄從他耳側伸過去,還沒等蒙住他的眼睛,手腕就被周酩遠抓住了:“舒鷂。”</br> 誰跟你玩“猜猜我是誰”?!</br> 我是想要嚇唬你的!</br> 舒鷂氣餒:“什么時候看見我的?”</br> “沒看見,你的影子投在地上了。”</br> 周酩遠一直沒回頭,還垂著頭滑動著手機。</br> 舒鷂從他身后探過頭,一把搶走他的手機:“我看看我酩遠哥哥寵哪個小美女呢,連正房太太都不看一眼,我可是今天請你吃飯的金……”</br> 后面的話舒鷂實在是說不出口了,因為她手里舉著的手機,屏幕上居然是一張她熟識的臉岑月白。</br> 關鍵這張照片還挺……</br> 估計是一組寫真或者雜志封面什么的,岑月白一頭清爽的黑發,叼著黑色工字背心的衣擺,露出勻稱的腹肌,身上還灑了一些人工的水珠,佯裝成汗水。</br> 生生把一個靦腆的孩子拍成了硬漢。</br> 手機被周酩遠冷著臉拿回去,放回西褲兜里。</br> 舒鷂頂著一言難盡的表情,錯愕著開口:“……沒想到,酩遠哥哥喜歡這種類型。”</br> 作者有話要說:周酩遠:......</br> 第二更,三更要稍微等等,估計10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