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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重逢

    “我能知道原因么?你來找我的原因。”</br>  周酩遠平時話很少,大多數需要他開口的語言環境都是在商場上,利益往來總是要帶著防備,防別人算計自己,也防自己稍不留心被別人算計。</br>  所以他的語調總是不快不滿,清晰有力,有種不合年紀的沉穩感在里面。</br>  可他剛才說那句話時,唇與舒鷂的耳廓只有咫尺間,聲音輕輕,像是早春三月的風。</br>  舒鷂的心跳稍快了一瞬,但她覺得自己是震驚的。</br>  周酩遠說完這句話,收回了扶在舒鷂頭后側的手,退后半步,兩只手插回褲子口袋里,只剩下目光淡淡落在舒鷂臉上,等她的回答。</br>  電梯里浮著淡淡葡萄柚皮的味道,不知道是酒店故意噴了這種味道的空氣清新劑,還是有剝著葡萄柚的住客坐過這趟電梯。</br>  舒鷂摸了一下耳垂,揚起頭,臉上波瀾不驚:“能是為什么,我媽逼迫我嫁的唄?!?lt;/br>  “得了,”周酩遠笑了笑,“你媽不是那種除了芭蕾什么都不管,只為芭蕾活著的人么?她會逼著你嫁人?婚禮視頻我可看了,你跳舞時候可高興著呢,嫁我是你自己的主意吧?”</br>  周酩遠這口氣熟稔的,好像中間11年的間隙不復存在。</br>  也好像他們從被困時相識,之后再也沒分開過。</br>  電梯到達樓層,舒鷂先一步蹦出去,也跟著笑起來。</br>  她倒著走,和周酩遠面對面,邊走邊指了指他:“你記性怎么這么好,都800年前跟你說的事兒了,你怎么還記得!”</br>  “我說的你就不記得了么?”</br>  他們回來得晚,酒店走廊里空無一人,很安靜。</br>  舒鷂怕打擾到休息的住客,放輕聲音:“記得啊,也記得,尤其是你說的那句我會帶你出去,我給你重新選擇的機會,我記得特清楚,在我心里你就像個救世主似的。”</br>  舒鷂說完,看見周酩遠偏過頭輕咳了一聲。</br>  他很少有這種少年感的動作,舒鷂認識他時,周酩遠17歲,別人17歲還正中二,他就已經成熟得快要熟透了。</br>  所以周酩遠偏頭這么一咳,舒鷂都沒反應過來他是不好意思,還以為他嗆到了。</br>  “你耳根紅什么?說話口水把自己嗆著了?”</br>  舒鷂納悶地看了眼周酩遠,思維還停留在自己被認出來的詫異里:“周酩遠,你怎么認出我的,我跟以前相比變化應該挺大的吧?”</br>  “本來沒認出來,無意間發現你會芭蕾,總不會我認識的女孩都會跳芭蕾,太巧了。”</br>  周酩遠這種正常說話的語氣,又帶著點帝都人揚著的調子,舒鷂聽起來真是太舒服了。</br>  她往前蹦了兩步,伸手去掐周酩遠兩側的臉:“早知道你會正常說話,我早點告訴你我的身份好了?!?lt;/br>  作亂的手被周酩遠拍開:“你還沒告訴我原因。”</br>  舒鷂小手一揮,倒著蹦了一步:“能有什么原因,這不是咱們以前就說好的么,分開的時候我告訴過你我會來找你啊?!?lt;/br>  被困在小破屋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幾天,但那是舒鷂和周酩遠最“清閑”的時間,平常的日子里他們一個被芭蕾填滿,一個被商場瑣事填滿,沒有一刻是在做真正的自己。</br>  只有那幾天,兩個人放下肩上不屬于自己的擔子,互相傾訴著。</br>  那時候舒鷂是個完全沒有心眼的傻白甜,是周酩遠告訴她,做決定是不能沖動的,如果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一定要慢慢籌劃。</br>  于是舒鷂再次回到舞蹈學院后,變得比以前沉默了些,她開始籌劃什么怎么徹底擺脫芭蕾。</br>  舒鷂說的原因輕描淡寫,周酩遠只略略點了下頭,若有所思似的,卻沒再追問。</br>  酒店的走廊里鋪了棕紅色復雜花紋的針織毛毯,舒鷂這么倒著走,腳跟磕在毛毯稍微凸起的小塊褶皺上,整個人向后仰,差點摔倒。</br>  周酩遠及時拉住舒鷂的手臂,把人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舒鷂體重太輕,順著他的力度向前踉蹌半步,撲在周酩遠胸前。</br>  正好是在周酩遠住的房間門前,他松開手:“去睡吧,明天往回走?!?lt;/br>  換個姑娘跟周酩遠這么近距離,肯定是要臉紅的,舒鷂卻拍了拍周酩遠的胸肌,笑瞇瞇:“晚安?!?lt;/br>  周酩遠和舒鷂住隔壁,他把門卡放在感應器上,“滴”,房門打開,周酩遠邁進去頭也沒回:“晚安?!?lt;/br>  關門時忽然感覺什么東西阻礙了房門,他垂下眸子去看,看到房門與門框之間的縫隙里,夾著一只樣式非常眼熟的黑色女士皮鞋。</br>  緊接著,門框上扒上來一只白嫩的小手,舒鷂探進頭來:“周酩遠,我覺得我睡不著?!?lt;/br>  “所以呢?”</br>  “久別重逢啊,你難道不激動么?”</br>  舒鷂一邊說著話,一邊把門擠開,半個身子都傾進門里,“干脆咱們睡一個屋子得了,反正是標間?!?lt;/br>  酒店房間很寬敞,以前周酩遠在東槿也沒少在夜里和舒鷂共處一室,其實讓舒鷂進來也無妨,但周酩遠來南非之前做了個夢,夢的內容有些……</br>  反正舒鷂這樣探進身子的時候,他的視線下意識掃過眼舒鷂的領口。</br>  還好,不是那件領口很低的打底衫。</br>  周酩遠這副沉默著的樣子落在舒鷂眼里,就像是帶著防備似的,舒鷂一撇嘴:“起開,擋門口干什么,我又不是來占你便宜的,跟你聊聊天都不行了?我還有話對你說呢。”</br>  周酩遠讓開,舒鷂開開心心鉆進來,一溜煙跑到床邊,蹬掉鞋子坐上去。</br>  來入住酒店時前臺說只有標間可以住,周酩遠當時還皺了皺眉,覺得標間的床小,不一定能休息好。</br>  現在看來,住標間也不錯,床小了些,但起碼是兩張。</br>  不然以舒鷂的性格,真的可能跟他鉆到同一張床上,提出蓋著棉被純聊天的提議。</br>  那還讓他怎么睡?</br>  周酩遠坐到另一張床上:“有什么不能明天說,非要熬夜?!?lt;/br>  “你不懂,傾訴是要講究心情的,我現在就很有傾訴欲望,你聽不聽?”</br>  “……說吧。”</br>  舒鷂把枕頭立起來靠在身后,窩了個舒適的姿勢,才開口:“周酩遠,我19歲那年見過你,在英國,你沒認出我?!?lt;/br>  周酩遠愣了愣。</br>  在英國?</br>  所有人都覺得舒鷂是19歲那年沒考進頂級芭蕾舞團,太過傷心,才放棄了芭蕾去跳街舞,其實不是的。</br>  19歲在英國的那場考核舒鷂其實是過了的。</br>  評委老師們給她的技術分都是a或者a,只不過最后面試時有一個問題,首席評委坐在舞臺下,問舒鷂:“doyoulikeballetornot?”</br>  這個問題只是走個流程,沒有舞者會說不愛。</br>  回答不用多么出彩,做為成績第一名的舒鷂,她只要說一句簡單的“yes”,頂級舞團的門就會向她敞開。</br>  但那是她想要的么?</br>  不是。</br>  芭蕾是她母親的愛,是她母親的全部,但不是她的,她從3歲起就想告訴她的家人:</br>  我不愛芭蕾。</br>  舒鷂站在臺上,穿著優雅的白色紗裙,那一刻她幾乎顫抖,她等這一天等了太多太多年。</br>  舒鷂鏗鏘有力:“no?!?lt;/br>  臺下傳來喧嘩,評委們很震驚。</br>  只有首席評委老師穩穩地坐在那里,那是一位金發的前芭蕾舞者,她垂頭看了眼舒鷂的成績,重新問了一遍:“doyoulikeballet?”</br>  舒鷂明白,那是評委老師破例給她的第二次機會,但她沒有猶豫,語氣很堅定:“never?!?lt;/br>  我從未愛過它。</br>  那天舒鷂是哭著從考核的舞臺出來的,大家都被蒙在鼓里,都以為舒鷂沒發揮好,以為舒鷂是在傷心,圍過去試圖安慰她。</br>  那一刻舒鷂其實是孤單的。</br>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不能和任何人訴說,她做了想要做的決定,也不能說出來。</br>  因為說出來,其他人只會覺得她不正常,只會覺得她很奇怪。</br>  舒鷂哭得不能自已,她拒絕了所有人的安慰,獨自走在倫敦的街頭。</br>  只有舒鷂自己知道,她是在開心,開心自己終于擺脫了她想要擺脫的一切。</br>  再也不會有了。</br>  這些她不愛的事物,終于被她從生活里剝掉了。</br>  她蹲在路邊哭了好很久,車水馬龍的倫敦街道,霧色沉沉,正逢紅燈,一輛車子停在舒鷂面前。</br>  舒鷂下意識抬眸,看見車車窗緩緩下降,里面坐著的少年膚色蒼白,神情淡漠,他伸出手,遞給她一塊手帕。</br>  干凈的博柏利冷灰色格子手帕,舒鷂接過來,路口的信號燈變成綠色,少年搖上車窗,車子隨著車流開走。</br>  那是22歲的周酩遠。</br>  他出現得剛剛好,那塊手帕像是為舒鷂的順利逃脫送來的賀禮。</br>  舒鷂坐在床上,笑著說:“不知道是什么緣分,我的兩次逃跑都被你看見了?!?lt;/br>  周酩遠對舒鷂說的事情有些印象,他當時不知道那個女孩是舒鷂,但他記得,讓他動容的是她梳著芭蕾舞發髻蹲在路邊的樣子。</br>  就像他印象中蹲在破屋子里、畫著小丑妝的姑娘一樣。</br>  那塊手帕,是遞給記憶里的小丑姑娘的。</br>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她。</br>  舒鷂跳下床,站到周酩遠面前,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周酩遠,是你讓我每一次出逃都并不孤單?!?lt;/br>  她身上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周酩遠被那種清香籠罩的瞬間,心想,她是不是要跟我告白了?</br>  女孩子主動說這些是不是不太好意思?</br>  不然我先開口?</br>  周酩遠不太自然地舔了下唇角:“舒鷂,你是不是,喜歡我?”</br>  舒鷂剛松開周酩遠,正懶洋洋地重新爬回床上。</br>  聽見他的問題,她扭過頭,一臉莫名其妙:“我就抱了你一下就是喜歡你?我這明明是感恩的擁抱啊大兄弟!”</br>  作者有話要說:周酩遠:...她叫我什么???</br>  第二更</br>  十分抱歉,我高估了我的手速,鞠躬。</br>  感謝在2020092317:38:342020092400:18: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多加一點可愛2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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