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沒人能窺探得到別人的夢境。</br> 就像舒鷂此刻,從自己夢里醒來,突發奇想地叫了一聲“周錘子”,又問到他肩上的傷,這些只有她自己懂是什么意思。</br> 夢里的場景和現在畢竟隔了整整十一年的時間,她也就是帶著沒完全褪去的睡意隨口一說,根本沒想過周酩遠會回應。</br> 周酩遠看向舒鷂,目光只淡淡在她手里的那本雜志上掃過,也許看見了巖漿的照片,也許沒看見,但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舒鷂拋出來的問題:“早好了,又不是多嚴重的傷。”</br> 他說得太過隨意,反而是舒鷂愣了愣。</br> 周酩遠確實很懂她。</br> 這種感覺怎么形容呢,反正挺讓人舒心的。</br> 更讓人舒心的是,舒鷂饑腸轆轆地從夢中醒來,周酩遠遞過來一份溫度正好的雞湯。</br> 臉還是那張沒什么表情的冷臉,但說出來的話很溫柔:“幫你把油撇掉了,喝吧?!?lt;/br> 舒鷂接過湯,手掌覆在溫熱的紙質湯碗上,喝了一小口,扭頭去看周酩遠。</br> 周酩遠正在吃一份雞肉沙拉,他指間握著普通的白色塑料叉子,但動作很優雅,舒鷂看著他咬肌輕輕動著,一時間沒收回目光。</br> 很少有男人側顏長成這樣,干凈利落,有著鋒利的下頜線條。</br> 感受到視線,周酩遠叉著半顆圣女果轉過頭,蹙了一下眉。</br> 然后這人又找空乘要了一把新的叉子,拆開,叉了半個圣女果遞到舒鷂嘴邊。</br> 其實舒鷂并不是想吃,她就是……</br> 就是單純地看著周酩遠有些出神了。</br> 這種話她換了以前她是沒什么不能說出口的,無非就是一句“看你長得好看多看了兩眼”,但今天舒鷂沒開口,安靜地接下周酩遠遞過來的圣女果。</br> 圣女果酸甜的口感在舌尖爆開,舒鷂卻在想,我不會真的喜歡周酩遠吧?</br> 這個想法讓航程后面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落地應該是兩個小時以后,帝都市的傍晚十分。</br> 晚上healer和另一個去年出道的男團有一場聚會,很多舞蹈老師音樂老師都會去,也邀請了舒鷂。</br> 本來舒鷂是想著帶周酩遠一起的。</br> 兩個男團加起來一共13個男孩子,那場面,想想都頭疼,還不得把屋頂掀了。</br> 舒鷂覺得不能自己感受這種吵鬧,必須拉上周酩遠。</br> 這個想法是在舒鷂接到邀請時就有的,只不過現在這種氣氛,舒鷂總覺得自己這句邀請說出來,像是想要黏著周酩遠似的。</br> 為了否定自己“我喜歡周酩遠”的這個推斷,舒鷂咽下原本的邀請,沒說話。</br> 雖然舒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否定。</br> 周酩遠也一直沉默著。</br> 下了飛機小周總也是有活動的,幾個商業合作伙伴約了一起吃晚飯,順便聊聊合作。</br> 約的那家店是泰餐,冬陰功湯做得很有名。</br> 周酩遠特地挑在那家餐廳,想帶著舒鷂一起過去。</br> 但想來想去,又覺得沒必要。</br> 舒鷂對他不是喜歡,何必時刻捆綁著人家。</br>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上說的話也不多。</br> 飛機在轟鳴聲中降落在帝都機場,出了航站樓,周酩遠舔了下唇角,開口:“送你回家?”</br> 同樣是黃昏,同樣是橘色的落日,只不過帝都的天悶著一層霾,壓得天空沉沉的,沒有南非那么迷人的晚霞。</br> “不用了,我有個聚會,自己打車吧?!?lt;/br> 舒鷂不自然地撩了下額前的碎發,頓了頓,“你呢?”</br> “我也有飯局?!?lt;/br> “哦?!?lt;/br> 周酩遠和舒鷂在航站樓分開,各自去赴各自的約。</br> 可能是這些天總是形影不離的,周酩遠一時間沒適應過來。</br> 車子開到夕陽正濃時,他靠在后座里,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眼瞼被落日余暉晃得一片橘紅,于是條件反射地抬手往旁邊探,想去遮住舒鷂的眼睛。</br> 手觸了個空,周酩遠回過神來,才想起舒鷂并沒有跟自己同行。</br> 泰餐廳里氤氳著濃郁的咖喱和檸檬香茅的味道,男人火氣都壯一些,吃些辛辣的就覺得熱,哪怕是在寒風凌冽的深秋。</br> 周酩遠和幾個合作伙伴沒在室內多停留,楚聿也在里面,提出建議:“樓上有個屋頂花園,走,上去聊會兒,抽支煙?!?lt;/br> 楚聿先起身,走到周酩遠身邊,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調侃道:“走啊,小周總想什么呢,這心神不寧的樣子可很少見啊?!?lt;/br> 周酩遠睇了他一眼,沒說話,起身往樓上走。</br> 這一片都是餐飲飯館,連燒烤店都是三星以上的級別。</br> 周酩遠叼了一支煙,站在泰國餐廳的屋頂花園欄桿旁。</br> 這個位置,能清晰地聽見對面街道那家轟趴燒烤店傳來的陣陣叫聲笑聲,隱約還有燒烤的炊煙隨風飄過。</br> 楚聿從他身后走過,順著周酩遠的目光往對面瞧了一眼:“年輕真好啊,真有活力?!?lt;/br> 那種轟趴燒烤確實很有活力,包個天臺,都是自己人,一邊玩一邊吃,特別熱鬧。</br> 隔著車水馬龍的街道,仍然聽見有人在唱歌,鬧鬧騰騰的。</br> 一個穿著破洞褲的年輕男人唱著一首周酩遠欣賞不了的rap,其他人坐在天臺的椅子上,有人燒烤有人吃。</br> 男人唱完歌,撩了一把染得一撮藍一撮綠的頭發,把話筒往人群里一丟:“下一首誰來?”</br> “舒老師來一個吧!”</br> “舒老師!舒老師!”</br> “來一個!舒老師!”</br> 周酩遠就是在這時候才看見舒鷂的。</br> 她坐在人群之外一張深綠色絲絨沙發里,身上披著一件不知道是誰的寬大外套,梳著利落的丸子頭。</br> 從側臉看,她笑得有些無奈,她擺擺手,說了句什么。</br> 聲音沒有那幫男孩子那么大,隔著馬路聽不清。</br> 真沒想到能在這里遇見舒鷂。</br> 周酩遠深深吸了一口煙,呼出白色煙霧。</br> “小周總,小兔子氣球送給你”楚聿故意逗周酩遠,不知道從哪兒拎了一只兔子頭形狀的金色氣球。</br> 令楚聿沒想到的是,周酩遠驀地掐了手里的煙,煙蒂往煙灰缸里一丟,拽走了楚聿遞過來的氫氣球,大步往樓下跑。</br> “你去哪啊?”</br> 周酩遠沒回頭:“私事。”</br> 身后的楚聿一臉詫異。</br> 什么私事啊?</br> 能讓平時這么波瀾不驚的人,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往出跑?</br> 周酩遠拽著氣球穿過車流,跑到馬路對面。</br> 對面那家轟趴燒烤店和這邊的泰餐館一樣,都是會員制,但服務員的眼力好,一眼看出周酩遠身上的西裝價格不菲,再加上他是從對面店里跑過來的,也就沒攔著。</br> 燒烤店做得很有年輕人喜歡的那種頹廢美感,樓梯都是簡陋的那種鐵架子,像個廢棄樓房似的,樓上不止的喧囂,好像有人在鼓掌叫好。</br> 周酩遠順著聲音走上去,站在離屋頂只剩一米遠的臺階上,他才停了腳步。</br> 依然只能看見舒鷂的側臉。</br> 這張側臉在飛機上時還被她自己壓得皺皺巴巴,現在臉頰卻泛著微紅,笑著舉起一只手在頰邊輕輕扇了兩下。</br> 站在舒鷂面前的人周酩遠不陌生,是healer的岑月白。</br> 岑月白手里端著一份熱騰騰的湯,白色的霧氣蒸騰著,舒鷂湊過去聞了一下,挑起眉梢,看樣子是很滿意湯的味道。</br> 周酩遠站在熱鬧之外,忽然覺得自己來得多余。</br> 他和舒鷂并不是真正的夫妻,認真算起來,只能算是故人,連是不是朋友都說不清楚。</br> 舒鷂有她自己的生活,也有她自己的快樂,她早已經從她不喜歡的芭蕾中擺脫了,不需要周酩遠這個“難友”了。</br> 周酩遠眉心蹙起來,忽然扯起唇角,自嘲一笑。</br> 也是,他過來干什么呢?</br> 帶著舒鷂離開這邊的熱鬧,然后帶他去聽他們無聊的商業會談?</br> 舒鷂扇著發燙的臉頰,輕輕呼出一口氣,對著岑月白說:“我的體力是真不行了,就跳了兩下breaking,居然還喘上了?!?lt;/br> “breaking本來就很難啊,舒老師剛才的動作太帥了?!?lt;/br> 岑月白把手里的湯遞過去,略顯羞澀地撓了下后腦勺,“剛才從屋里盛出來的花蛤湯,老師喝么?”</br> 舒鷂湊過去聞了聞:“還挺鮮的么。”</br> 有那么一個瞬間,舒鷂如有若感,回過頭去看樓梯的方向。</br> 樓梯口空無一人,只有一只金色的氫氣球,被系在樓梯的金屬扶手上,隨著晚風輕輕搖曳。</br> 還是長耳朵兔子形狀的。</br> 岑月白遞過來的湯,上面有一層薄薄的油花,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像周酩遠那么細心,替她把油撇掉。</br> 舒鷂把湯放在一邊,又轉過頭,納悶地看著那只小兔子氣球,嘀咕一句:“誰的氣球啊,還怪好看的。”</br> 作者有話要說:小周總蔫耷耷走開......</br> 熱鬧都是他們的,而我什么都米有。</br> 感謝在2020092423:24:282020092517:04: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449895335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