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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緊張

    舒鷂的病床被里斯教授的助理一路推進手術室,手術室門緩緩關合,只剩下滿屋不知名的醫療器械,和消毒水特有的味道。</br>  手術室的墻面是淺綠色的,茶色玻璃,器械大多是白色漆面,很冷靜的配色。</br>  像盛夏從熱鬧的網吧出來鉆進空調很足的書店似的,想不靜心都難。</br>  里斯教授手上戴著手術用硅膠手套,舉著雙手進來,看見舒鷂正好奇地歪頭,盯著操作臺上一堆亮著提示燈的控制板面。</br>  她長了一張很有靈氣的面容,眼底一枚小小的朱砂痣,顯得漆黑的眸子更加靈動。</br>  在這種環境下,舒鷂緊張得不算過分,看得出來,較同齡女孩子相比,她的心態是真的算很好的了。</br>  里斯教授悶在口罩里笑了笑,問她:“你是真的想吃烤鴨?”</br>  “想吃啊。”</br>  舒鷂甩了甩寬大的病號服袖口,笑著回頭,“但也沒有那么想吃。”</br>  李斯教授說這場手術時間會非常的長,記憶合金要一點點從舒鷂胃部抽出來,抽出合金的頻率還要仿照胃腸蠕動消化的節奏,可能需要1618個小時。</br>  舒鷂其實就是想在手術的時間里,給周酩遠找點事情做,免得他擔心。</br>  就像前兩天準備手術時,周酩遠怕她擔心那樣。</br>  他從17歲就知道舒鷂對各色的美食抱有期待,哄人也就用食物哄,每天列一個單子,把各國特色的美食念給舒鷂聽。</br>  連昨天晚上里斯囑咐術前必須早休息,舒鷂躺在床上,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和住在隔壁的周酩遠通話,聽的都是他在講馬達加斯加的椰奶雞肉。</br>  “舒鷂,準備好了么?”</br>  里斯拿著一支麻醉劑,站在舒鷂身旁。</br>  她手臂上貼著醫用膠帶,輸液管蜿蜒在手臂上,露在藍白條紋病號服外手腕,纖細白皙,透出淡青色的血管。</br>  舒鷂躺在病床上,笑著和里斯說:“準備好了,開始吧。”</br>  里斯手里的麻醉劑針尖刺進滴壺里,把麻醉劑緩緩推入,和輸液管里的與營養液混為一體。</br>  這是特地為舒鷂準備的溫和型麻醉劑。</br>  病人關于情緒上的偽裝很難逃過里斯的眼睛,舒鷂表現得再灑脫,當她閉上眼睛,輕顫的睫毛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br>  里斯忽然想起早晨的事情。</br>  他年輕時有個習慣,每到自己要參加手術的日子,都會起得很早,提前去手術室查看,閉著眼睛把手術過程在腦海里過一遍,排除一切可能的突發狀況。</br>  要給舒鷂手術,里斯也特地起了個大早,他剛洗了把臉推開臥室門準備出去,透過凝結在睫毛上的水霧,看見門口站了個高大朦朧的人影。</br>  里斯當時嚇了一大跳,還以為那些總在暗里想要周酩遠的命的人,現在把目標轉移了,準備暗殺他。</br>  他整個人猛地后退,用母語罵了一句臟話,差點把身后的椅子掄出去。</br>  “是我。”</br>  門口傳來周酩遠的聲音,里斯這才驚魂未定地才用衣袖擦干臉上掛著的水珠子,摸出眼鏡戴上。</br>  視線清晰,里斯看清門外站著的周酩遠。</br>  南非正值夏季,天亮得早一些,門外是朝陽穿透云層滲出的明亮光線,周酩遠逆光而立。</br>  應該是挺帥的畫面,但里斯總覺得他身上披著夜露,好像在這兒站了很久很久。</br>  “怎么,我親自帶的手術,你還信不過?”</br>  周酩遠眉心緊緊蹙著,身上沾染著一絲煙草味,半晌才搖頭:“不是,是來麻煩你件事。”</br>  里斯和周酩遠合作三年多,從來沒見過小周總這種猶豫的樣子。</br>  在里斯印象里,和周酩遠通話也好,面對面也好,無論你報告什么,這人總是話不多,殺伐果斷。</br>  前年研究所的一個員工因為失誤,毀了一臺價值千萬的實驗醫療機械,周酩遠也只是微微皺眉,開口時已經在吩咐補救措施和后續流程了。</br>  千金散去不足惜。</br>  沒想到周酩遠這樣的人,也會有被感情牽絆的一天。</br>  周酩遠站在晨光里,偏頭:“如果舒鷂害怕,還麻煩你想辦法讓我和她說幾句話。”</br>  就那么片刻的緊張,他也不希望舒鷂感受。</br>  難得見他謹小慎微,里斯故意調侃周酩遠:“舒鷂手術后可不能聞煙味,再緊張也悠著點抽。”</br>  還以為周酩遠會用他那雙冰冷的眸子,不帶什么情緒地看自己一眼,沒想到他只是點了下頭:“好。”</br>  里斯腦海里短暫閃過早晨和周酩遠對話的情景,看見舒鷂顫著的睫毛,嘗試著用手術室內的通訊儀器和等候區聯系。</br>  兩聲“滴”響后,周酩遠偏低沉的聲音從擴音器里傳出來:“舒鷂。”</br>  舒鷂眼睛是閉著的,聽見周酩遠的聲音傳來,忽然覺得彌漫在手術室里的消毒液味褪去一些,不知道擴音器被安置在哪里,只覺得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br>  他沒有問她是不是害怕,或者是不是緊張。</br>  只用閑聊的語氣,忽然講起一樁往事:“突然想起,我在加拿大也遇到過危險,差點死了的那種。”</br>  舒鷂依然沒睜眼,笑起來:“周酩遠,你在和我比慘嗎?”</br>  “2年前吧,我去加拿大談一種機械用金屬材料,工廠很偏僻,回來的路上遇見暴雪,車子在半路拋錨,陷在荒無人煙的雪地里。”</br>  周酩遠緩緩講述著自己的經歷,其實遇見危險的事情,每次舒鷂問起,他更習慣輕描淡寫。</br>  她已經那么勇敢,在偌大世界里朝著他飛奔而來,實在沒必要讓她為以前的事情擔心。</br>  但今天他要稍微多講一點,為了把舒鷂放在緊張和不安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br>  用“賣慘”的方式切入故事后,周酩遠才講起正題:“加拿大的冬天挺冷的,我等到救援后從醫院出來吃的第一頓飯,是溫水沏楓糖和普丁。”</br>  “普丁是什么?”</br>  躺在病床上的舒鷂,睫毛終于不再像房檐上的茅草那樣簌簌地抖了。</br>  她皺了皺鼻子,看上去只有好奇。</br>  “很普通的東西,把肉湯和奶酪淋在炸薯條上,就是普丁。”</br>  “咦”舒鷂拉了個長聲,“聽上去不怎么好吃啊,薯條不是該沾番茄醬么?而且楓糖水好甜好甜,不算好喝呢。”</br>  周酩遠低低的笑聲透過擴音器漫開,他說:“平時不會想吃,坐在加拿大劫后余生的大雪里,會覺得那是人間美味。”</br>  舒鷂的聲音變得小小的,像是囈語:“那等我好了,你也……帶我去嘗嘗吧,我還沒吃過炸薯條……”</br>  “好。”</br>  舒鷂沒再應聲,里斯進入工作狀態下冷靜的聲音傳出來:“麻醉劑起作用了,我們準備開始手術。”</br>  連接手術室內和等候區域的通訊設備被里斯切斷,坐在等候區長椅里的周酩遠,兩只手肘搭在大腿上,眉心深深凹成“川”字,緊盯著面前的玻璃墻。</br>  通訊被切斷的瞬間,他指尖猛地蜷縮。</br>  那種感覺怎么形容?</br>  好像靈魂被撕裂掉一部分。</br>  周酩遠能看見層層玻璃墻體內里斯的身影,看不清舒鷂的臉,他極度不舍讓舒鷂一個人躺在里面承受這一切,整個人緊繃得像是拉滿的弓。</br>  想抽煙。</br>  又想起早晨里斯教授說舒鷂手術完不能聞煙味,手里摸到的煙盒又塞回褲兜里,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坐立不安。</br>  理智上,周酩遠知道這場手術不可能出現意外,舒鷂也一定會平平安安。</br>  但心里就是抑制不住的發慌。</br>  不然今早,他也不會在凌晨2點多徘徊在里斯教授臥室的門口,抽了十幾支煙,才等到里斯睡醒。</br>  只為了囑咐里斯,在舒鷂害怕時找個方法讓他們能通話。</br>  28年,周酩遠才體會到,有些感情是用理智壓制不下去的。</br>  手術時間很長,進行到8個多小時,手術室里的人滴水未進,坐在外面等著的周酩遠也一樣。</br>  安靜的研究所里突然響起一陣鈴聲,像是驚雷砸進周酩遠耳道。</br>  周酩遠的研究所有很嚴格的規定,一切電子設備只要邁進研究中心的大門,都必須是靜音狀態。</br>  這種情況從來沒有過,被突如其來的鈴聲驚了一瞬,周酩遠忽然意識到什么,大步邁出休息區,循聲看見里斯教授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只手機。</br>  手機貼著卡通貼紙,橘色的小貓笑瞇瞇。</br>  眼睛彎彎,和舒鷂一樣。</br>  林間清泉流水和鳥啼蟲鳴,偶爾還有兩聲布谷鳥的叫聲,是這個牌子的手機自帶的默認鬧鐘聲,屏幕上顯示的畫面是綠色森林。</br>  是舒鷂訂的鬧鐘。</br>  時間:下午5:20。</br>  備注:酩遠哥哥,撒浪嘿!</br>  周酩遠握著手機,他沒關鬧鐘,手機也就依然“啾啾”唱著鳥鳴在他手心里震動著。</br>  就這么熱鬧了一分鐘,手機才剛安靜下來,又重新震動。</br>  他很少用手機鬧鐘,偶爾那么一次兩次,也是鬧鐘才剛響,他就清醒了,甚至比鬧鐘醒得還早,也就不知道手機里的鬧鐘究竟會響多久。</br>  5:21的鬧鐘響起來時,周酩遠還以為是因為他沒關掉,手機程序里自帶的再次提示。</br>  只不過他看向屏幕,發現這是舒鷂上的第二個鬧鐘,因為備注變了。</br>  備注:</br>  就知道你舍不得關!我是不是很了解你!</br>  周酩遠看著這行字,終于揚起唇角,露出一些笑容。</br>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二更在晚上9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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