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親王盯著外面的歌舞,耳朵卻黏在景辰和如意這邊。
景辰剛哄著如意要喝一杯,洵親王便怎么也忍不住自己這張嘴,側身嘖道:“皇兄,你怎么哄小姑娘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說完,洵親王大咧咧的對如意笑起來:“恪常在可別信啊,這酒烈著呢,辣!”
景辰原本還盯著如意笑,一聽洵親王開口便冷了臉望過去,一副“就你這腦子能找到媳婦就怪了”的表情,直接給了洵親王一記眼刀。
洵親王沒太覺得自己哪里做錯了,但景辰臉色不好他還是看不懂的,只能又嘟囔一句小氣,背過了身。
讓他在自己這里躲蘇靜怡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話多。
不僅話多,還讓如意聽進去了。
她捏著酒杯,微微皺眉:“很辣嗎?”
景辰抿嘴,半響后悶聲道:“不喝了。”
說完就把如意手里的酒杯拿了下來,他原本只是嫌洵親王話多,他跟如意逗逗樂,那小子來湊什么熱鬧,壞了心情。
但如意并不知道景辰在想什么,只是看他眉頭緊鎖,語氣也淡下來,以為是因為自己聽信洵親王的話一而再的詢問所以不高興了,酒杯剛放下來,景辰還沒來得及說話,如意就又端了回來,眼睛一閉,仰頭便喝了。
因為喝得急,對于頭一次碰酒的如意來說還是有點嗆人,她咳起來,惹得景辰把那點不高興全拋了,伸手摟她:“沒事吧?”
他給如意倒的的確是果釀,洵親王剛才沒看見,才會以為是他們喝的那種烈酒,如意這一口悶下去,也以為真是辣口的,結果咳嗽過后回味,口腔里彌漫開果香味,如意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沒信景辰的話反而被洵親王帶著走,如意有點不好意思,抬手擦了擦嘴角,小聲道:“甜的。”
景辰沒聽清,往下湊了湊,想把耳朵湊過去。
如意抬起臉來想大聲說,嘴唇擦過景辰的側顏,自己嚇了一跳,磕磕巴巴的喊了聲皇上,把景辰逗笑了。
這家伙,在自己面前老是容易受驚,軟乎乎的讓人忍不住想往懷里抱,可在外面,卻又總是硬氣得很,挨了打不哭,受了罰不鬧,倒很有自己的主見,軟乎乎的外表下有一顆堅硬強大的心。
很多時候,景辰都希望她能夠真像現在這樣軟糯,不僅僅是粉飾太平的時候與自己溫存,而是在受傷受委屈的時候,也能這般同自己哭求,把自己當成他的臂彎。
可若真的那樣,也就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如意了。
他喜歡的,不就是她那股子不服輸的勁兒么,要真是個只會在他面前軟乎乎的小哭包,大概新鮮幾日就真的忘在一邊了。
期待和不期待碰撞,景辰覺得自己特別矛盾,好不好都是他自己在亂想。
如意彈開一些距離,緊張的張望四周,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外頭沒往這邊看才松口氣。
景辰一直沉默看她的舉動,看了會兒才撐著腦袋問:“你剛剛說什么?”
果釀也有后勁,如意頭一次喝,臉頰很快就變得紅撲撲的,說話也帶了點氣聲:“臣妾說,是甜的。”
說完對著景辰一笑,伸手去拿了塊糕點吃,好奇的望向外面的歌舞。
宮里面的歌姬舞姬身著紗裙,飄逸奪目,如意看得有點發愣,下意識的問:“她們不冷嗎?”
景辰收回自己有些滾燙的視線,含糊的應了聲。
她們冷不冷?
這個問題景辰從沒有想過,也從沒有人這么提過。
她們不就一直是這個模樣么?
無論什么時候出現在他面前,都是這般,應該是這般,這是她們的職責所在。
如意沒有深究什么,她雖然喝了酒有點懵,但還是清楚自己的問題是不可能在景辰這里得到什么答案的,她看了會兒,余光掃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視線便跟著往旁邊挪,果然瞧見響翠低著頭貓著腰往這邊悄聲過來了。
她懷里還抱著如意的披肩,到了近前才敢抬起眼簾看,瞧見如意和趙嬤嬤立刻就松了口氣。
響翠站到趙嬤嬤身后,把剛才和如意遇到的事情跟趙嬤嬤說了,隨后隨口埋怨了一句:“小主這是救了個姑奶奶!脾氣大得要死!比蘇家那個討厭小姐還討厭!”
趙嬤嬤瞄一眼如意的背影,接過響翠懷里的披肩放到一旁,拉著她輕聲道:“小主善心,你也別抱怨了,瞧見是哪家小姐了嗎?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響翠搖頭:“兇巴巴的,不給看,幫把手都要挨罵,可瞧著也只是衣裳頭發亂了。。”
響翠左右張望一眼,湊近趙嬤嬤耳邊道:“衣裙上也沒有血污,我看她那么兇,倒像是跟誰打了一架似的,估計打輸了,這才沒臉見人!”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趙嬤嬤卻只關心響翠說沒看見血污這一句。
如意是好心,可好心有時候不見得能有好報,農夫與蛇的故事太多了。
“你拿的什么衣裳給她?她自己換下來的衣裳呢?”趙嬤嬤追問。
如意也是太急了,趙嬤嬤有些懊惱的想到,當時瞧見不對就應該由她陪著如意一起進去的,響翠一個小姑娘,萬一想錯了路子,將來就是給她們西小院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但這事兒也不能怪響翠,還是怪她,趙嬤嬤嘆口氣,當時德勝在,她猶豫了一下,沒有上前把響翠換下來,現在才知道這個事情,也已經于事無補了。
只能聽聽看響翠是怎么做的,盡量找點彌補吧。
不過一向有些糊涂的響翠在這件事情上反而沒有犯糊涂,大概如她所說,這位不知名的小姐實在是太討厭了,討厭得響翠發揮不起自己的同情心來,本能的更加警惕,腦瓜子繃緊了,反倒是沒有出什么紕漏:“嬤嬤放心,奴婢可沒有拿小主的衣裳給她穿,找的是最常見的宮女服飾給她,她那身衣裳也被她裹走了,還扯了奴婢一塊行李布呢,奴婢是想著,小主好心救她,可她那個脾氣,不見得真心實意感激咱們小主,若是穿了我們小主的衣裳回去,趕明兒指不定要拿什么臟水潑咱們小主,奴婢可不傻。”
說完,響翠樂呵呵的笑了兩聲:“嬤嬤放心,那身衣裳什么樣式奴婢都記下來了,哪日若是瞧見了必然能認出來。”
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想必那位小姐是不會再穿那衣裳了,不過記下總是好的,萬一呢。
趙嬤嬤聽完笑起來,摸摸她的腦袋:“是不傻。”
如今這樣是最好的了,至于那位小姐究竟是哪家的,發生了什么事,就不是她們需要知道的了,這些事情。。還是少了解為好,免得引火上身。
得了趙嬤嬤的夸獎,響翠反而笑得靦腆起來,她好奇的往如意和景辰那邊看,瞧見如意暈乎乎的靠著景辰的臂膀,又不敢靠得結實了,小聲問道:“小主這是喝醉了?”
趙嬤嬤拍了拍她的腦袋:“主子們的事別多問。”
響翠吐吐舌頭,轉臉繞到旁邊去跟德勝說話去了。
如意剛看到響翠回來,還沒功夫問她什么,思緒剛一跑偏想跟景辰說自己去外面透透氣,結果還沒開口,景辰就把她的念頭打亂了,他拉過如意的手,跟她說起年節當夜的安排來,如意微微靠著他,聽得有點出神,連連點頭說好,響翠的事一沒接上就徹底接不上了。
“過了年節,他們就該出宮了。”景辰看來也是煩死了那么多人擠在宮里圍著自己轉,說到他們要走了的時候,竟然還笑了出來。
如意沒見過景辰這樣放松又隨性的一面,德勝剛才說的話就一直在腦子里響起,一遍一遍聲音放大,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
如意眨巴眼,毫無征兆的突然開了口:“皇上今晚要去臣妾那里么?”
景辰正笑著,雖然如意的聲音不大,但他還是聽見了,當即心里一驚雷,有些震驚的看向如意。
她向來都是那個勸他不用在意自己的人,景辰沒想過如意會跟他說這樣的話。
她喝了酒,眼神里帶了點懵懂,瞬間就擊中了景辰的心臟,實在是可愛,很難拒絕。
景辰抬手握拳抵在唇間咳嗽了一聲,別扭的轉開臉,竟然有點不好意思看如意這模樣,酒是他讓喝的,原本只是好奇,而且。。今晚他本來也打算要去的,只是沒想到喝了酒的如意居然先開口問他了,早知道她喝了酒說話這么直接,該早點讓她喝的。
“恩。”景辰用簡潔的回應來掩蓋自己內心的洶涌,自己給自己找些奇怪的理由,比如他是皇帝,不能被看出心里的心思來。
但輕裝鎮定和不在意的下一秒景辰又有點后悔了,他這反應,如意該不會是覺得他很勉強吧?
他又著急轉臉去看如意的表情,發現她笑得傻呵呵的,因為他沒有拒絕就已經很滿足的模樣更讓景辰心軟,她一點兒沒因為自己的別扭而多想什么,不像旁人,總是一板一眼的揣測他的心思,揣測到自己也累,他更累。
很多時候就是一念而起的小心思,卻總要被放大扭曲,又是一場理解不了的奇怪矛盾和傷心,經歷多了那樣的場景,如意這般‘得過且過’的小馬虎,反而深得景辰的喜歡了。
心中柔軟被觸動,景辰也就不想呆在這里了,他抬手把如意環在懷里,一挑眉,李雙林便小跑著去拍了拍洵親王的肩膀。
洵親王看過來,瞧見景辰正跟他無聲說話,連蒙帶猜,覺得景辰的意思是不想驚動別人,就先帶著恪常在回去了,讓他幫忙在這里鎮鎮場子。
洵親王扯扯嘴角,不講義氣,有了美人忘了兄弟。
待會兒要是他那個二哥過來了,他才有得頭疼。
可也沒辦法,皇命不可違,洵親王也只能拱手行禮,乖乖應下。
景辰走了之后,洵親王才有些慶幸的想到,蘇家的那個難纏鬼今天終于沒看見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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