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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套路

    姜怡在外面聽到兩人的說話聲, 也跟著進來湊熱鬧。
    她扶著門框,一臉興奮:“怎么啦怎么啦!媛兒你剛才叫什么呢?”
    阮安安還沒來得及講述, 姜怡的胳膊就被殷媛給抓了起來, “沒大沒小的,叫我什么?”
    說到稱呼問題, 平時要不是必要,她們三個不怎么需要稱呼彼此,比如“誒”、“寶貝”和“親愛的”是阮安安最常叫的。
    阮安安的小名沒有固定過,她媽媽和外公叫她安安,但長大后的朋友似乎都更喜歡疊字稱呼“阮”, 讀起來順口,而且姜怡總說諧音“軟軟”非常合適她,所以她們兩個經常叫她的小名。
    但殷媛姜怡的小名都有些奇怪。
    姜怡小時候放著家里世界各地精致甜蜜的巧克力不吃, 最愛姜片糖。別的孩子吃水果糖,她吃姜片糖,別的孩子吃軟糖,她吃姜片糖……姜家爺爺看她這么喜歡吃姜, 就給自己孫女取了小名叫姜姜。
    殷媛小名就叫媛媛。
    其實名字倒不奇怪,還有點兒可愛, 就是殷媛長大懂事之后嫌棄自己的小名太不符合自己, 自己把它給拋棄了。
    殷媛是三人中年紀最大的,所以阮安安和姜怡開玩笑或是有事求她的時候,會叫她姐姐。
    姜怡能屈能伸,一下子認慫, 笑嘻嘻地道:“姐姐。”
    殷媛這才松了手。
    阮安安被她們逗笑,準備再給姜怡講一遍,“沒什么,就是我抹臉的時候,她問我為什么還在用一百二的草本植物面霜……”
    然而她還沒說完——
    “臥槽!”姜怡和殷媛的反應差不多,甚至更加激烈,立刻打斷她,“你真的還在用啊?!”
    “我沒……”
    阮安安正要說話,又被她連環炮一樣的語速給打了回去:“姐妹!太拼了吧!你倒也不必用自己的臉來裝窮啊!你老公可能根本認不出你的護膚品,你何必呢???”
    阮安安:“……”
    ……她們是真的擔心她的臉。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這盒子里面裝的已經被我換過了……”阮安安也遞給她看了一眼。
    姜怡也用這款,對于這種色澤和晶瑩感的膏體非常眼熟,頓時恍然大悟:“啊……”
    “那你怎么不早說!”
    阮安安無辜:“你也沒給我解釋的機會啊。”
    這兩人如此過激的反應,讓阮安安覺得自己有必要為這個性價比很高的品牌正名:“其實你們別看它便宜啊,這牌子的東西補水是真的挺好的,只是沒什么其他功效而已。”
    殷媛聽到這兒,翻了個白眼出去了。
    姜怡“哦”了一聲,“那你為什么還要把它換掉?”
    “……”阮安安:“這不是二十多歲,得開始抗老了么……”
    當然不能拿臉開玩笑。
    阮安安最后對著鏡子拍了兩下臉,確認沒有沒抹開的地方,回房間爬上床,不到兩分鐘就睡著了。
    接下來一周的生活很有規律。
    白天在公司里累死累活,晚上回來和顧訣固定時間打電話。
    阮安安的說辭是放假后家里人讓早睡,時間定在九點到十點不等,兩人視頻之后會再玩一會兒游戲,顧訣對此也完全沒有意見。
    兩人視頻的時間長短不一,就算阮安安不吐槽和透露自己白天的痛苦,也有很多東西可以聊,笨笨也在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當然,重頭戲還是某人的騷話。
    以“我昨晚做夢夢到你了,你想知道是什么夢嗎”為開頭,以“我想你了”為結尾,騷無止境,一天更比一天騷。
    每天晚上真是阮安安生活里的唯一盼頭了,白天邊頭昏腦脹地工作時,心里唯一想的就是:抓緊時間干完活回家就能和顧訣視頻打游戲了。
    ……
    天氣越來越冷,下了一場雪后,在過年的前兩天,阮安安回了一趟阮家老宅。
    阮家老宅是她爺爺阮東鳴住的地方。
    大家族總歸是要有一個中心人物,阮家現在雖說權力幾乎都在阮政,但老爺子才是家里真正的主心骨。
    阮東鳴已經快八十歲了,依舊身體健康,阮家每年過年的約定成俗就是各家攜妻帶子回老宅住兩天。
    阮安安到的時候客廳空無一人,和保姆打完招呼后,保姆指了指樓上,“在樓上書房呢,等你半天啦。”
    保姆已經在老宅干了幾十年,說話的語氣熟稔而親昵,阮安安笑著道謝,腳步輕快地上樓。
    可能她有些幸運,可能上天總會給有所失的人某些補償。
    比如她雖然和媽媽分開這么多年,但一直沒有壞消息傳來,就證明還有能等來好消息的可能。
    比如她情竇初開時暗戀的少年,兜兜轉轉,最后又再次遇見。
    比如她沒有一個好爸爸,卻有一個好爺爺。
    阮安安剛搬到阮家的時候,其實是想和阮琳這個妹妹好好相處的。
    阮琳長得好,穿得更好,站在那里像只小孔雀一樣驕傲。
    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接近,讓她最終察覺了這個女孩兒對她異常的敵意,比如剪壞她的洋娃娃,比如她什么都不做,阮琳也會莫名其妙地瞪著她。
    現在想來,阮琳那時候比她年紀還要小,自己能有什么判斷能力,莫名其妙那么討厭她,定然和她媽媽的教唆脫不了干系。
    但是當時的阮安安也分辨不出這些,被欺負,她當然不會示弱,卻在獨自一人的時候會覺得很難過。
    爸爸,同父異母的妹妹,完全陌生的繼母。
    阮安安完全不知道該依靠誰,畢竟爸爸那么喜歡妹妹,她怎么能去和爸爸告狀……想來想去,竟然保姆才是最容易親近的人。
    直到有一天,她見到了自己的爺爺。
    當著她的面,阮東鳴和阮政吵過一次架。
    阮東鳴被氣得不行,語氣非常嚴厲,因為他絲毫不知她被接回來這件事,阮政對他也瞞下了她的存在。而早在那時候,阮東鳴就已經把阮家的主要家業幾乎都給了阮政,所以才吵得格外嚴重。
    兩人具體吵的內容,她已經記不太清了,牽扯太多太多復雜的東西,家庭,合作,政界,地位,股票……都是當時的她所不能理解的。
    但阮安安始終記得,最后阮東鳴走前,突然蹲在她面前。
    那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對她說,好孩子,你要不要跟爺爺住一段時間?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阮安安憑著一股直覺,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她的直接很準。
    在爺爺這里住著的幾個月,是她搬到阮家以后最最快樂的時光。
    阮安安推開熟悉的書房木刻門,探頭往里面看:“……爺爺?”
    阮東鳴正戴著老花鏡在看書,聞言迅速轉過頭。
    他頭發其實已經全白,但每年過年的時候都要特意染成黑色,似乎是故意要在全家小輩面前顯得年輕有精神一樣。
    阮安安笑嘻嘻地走過去,“嘖嘖,爺爺真是一年比一年年輕啊。”
    老宅不是個隨便回的地方,她和阮東鳴已經好久沒面對面地見過了。
    小的時候阮安安就已經知道這點。
    她雖然對這里留戀,但得知老宅平白多了個小女孩時間久了會惹人猜疑之后,就主動提出來要搬回去,這才在今后開始了住校生活。
    也多虧了住校生活,才能依次遇到姜怡和殷媛。
    祖孫倆聊了會兒,阮東鳴問:“這次總能住久一點了吧?”
    前幾年,國內春節的時候阮安安已經開學了,第一年的時候請假飛回來呆兩天,但長途飛行加上緊湊的時間表實在太讓人吃不消,阮安安后來就改成和長輩們視頻拜年。
    今年林松柏千叮萬囑年要在他那兒過,所以阮安安也只能住一天。
    說出來之后,阮東鳴臉瞬間就拉拉下來,阮安安立刻轉移他的注意力:“爺爺,奶奶呢?還沒起床嗎?”
    “嗯,你奶奶起早了不行,頭暈。”阮東鳴起身,“我帶你去看她。”
    這話題才算過去。
    等阮安安去房間看完奶奶,又聊了幾十分鐘,再下樓的時候,客廳已然熱鬧起來。
    人最多最齊的時候是過年那天,而那天,阮安安是從來都不會在場,今年也是一樣。
    阮安安的存在在阮家并不是秘密。
    但又像是一個大家都知道,卻緘默不言的秘密。
    今天是過年的前兩天,到的只有兩家,阮政一家,以及阮政的親弟弟小叔叔一家。
    阮政大忙人,司機把妻女送來,自己并沒有露面,而對于阮夫人和阮小公主,阮安安當然不會理會。
    小叔叔不知道為什么也沒有在客廳,于是她直接坐到了大伯母身邊。
    “哎呀,好幾年沒見到安安了,”嬸嬸笑著說,“真是越來越漂亮啦。”
    好的家長可能真的教不出好孩子,就像阮東鳴天天罵阮政混蛋,就像林松柏天天罵她媽媽任性妄為不聽話。
    自從高中見過除了阮政之外的阮家人以后,阮安安就發現阮家不論誰對她都比自己家里那幾位要好得多。
    但再怎么好,她對于他們來說終歸都是一個身份有些尷尬的家人,這一大家子里待她最真心的,除了爺爺奶奶,大概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小叔叔以及面前這位嬸嬸了。
    除了和嬸嬸聊天以外,她和阮琳已經到了不用演戲地地步,全程除了對方的眼神攻擊意外以外沒有任何的交流。也就是現任阮夫人段數比自己女兒高,還笑著關心她的生活。
    畢竟是年關,準備午餐的時候,兩位女士去廚房幫忙看菜色,客廳只剩下阮安安和阮琳兩人。
    阮琳似乎不想和她獨處,待了還沒有兩分鐘,也起身進了廚房。
    她前腳剛走兩分鐘,大門口就進來一個少年。
    外面是零下的溫度,少年卻像是感受不到一樣穿得很少,人高腿長,黑色夾克里面的毛衣也很薄,身型偏瘦,一身的黑襯得輪廓越發俊秀。
    小叔叔的親兒子,阮硯。
    阮安安也是小時候在爺爺家住的時候和他有的交集,一晃,當初的小屁孩都長這么高這么好看了。
    雖然這么多年也沒斷了聯系,但那都是在網上用漂流瓶聯系的。
    兩人乍一對視,阮安安還沒想好開場白。
    反而是阮硯挑了挑眉:“阮安安?”
    “……你叫我什么呢?”阮安安“嘖”了一聲:“別沒大沒小的,叫姐姐。”
    阮硯像是沒聽到一樣,脫了外套后走到她旁邊的沙發上坐著,很自然地道:“差點忘了,你今年畢業了。”
    阮硯比她小了三歲。
    原本應該是上大一的年紀,卻因為曾經惹事而留過級,所以今年高三。
    當初留級的事情阮安安有聽爺爺吐槽過,說阮家想給他動關系他也不愿意,說,我兄弟們全都留級了,我作為老大當然得一起。
    說得特別好聽,特別義氣,就是差點兒沒被他爸爸給打斷腿。
    而且好巧不巧,阮硯讀的是她當年的對面——七中,也就是顧訣的母校。
    這少年也特別能惹是生非,對女的對戀愛都不感興趣,就對打架感興趣。要不是他親爹管得嚴并且比阮硯還能打,阮硯保不準能拿當年顧訣的接力棒,能成為第二個名留青史的校霸。
    阮安安看了他一會兒,突然道:“誒,打個商量。”
    阮硯玩著手機,想也不想:“不打。”
    阮安安:“你知道博弈杯嗎?”
    阮硯:“……學生還有不知道這個的?”
    “你幫幫我,”阮安安直接忽視他的拒絕,“待會兒阮琳會回來,你記得說話聲音大點,問我,‘姐姐,你參加博弈杯了嗎,拿了什么名次啊’,聽到沒?”
    “……”
    阮硯皺盯著她:“我有病嗎?”
    而后皺眉道:“我才不問,幼稚。”
    阮安安倒也沒再說什么,畢竟原本她也沒打算他會答應,主要是不知道該和高三的小孩聊些什么,活躍一下氣氛也是好的。
    所以阮琳從廚房出來,和阮硯打招呼的時候,阮安安也在專心玩手機,并沒有抬頭。
    一分鐘后,阮硯突然清了清嗓子。
    阮安安疑惑看過去,少年木著一張臉和她對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開了口:“……姐姐。”
    清澈的嗓音,清晰的咬字。
    阮安安余光掃到阮琳也回過頭,在場的兩個“姐姐”視線都聚集在他身上。
    阮硯僵硬地背誦臺詞:“你……參加博弈杯了嗎?”他盯著阮安安,眼里寫滿了尷尬,“拿了……什么名次啊?”
    “…………”
    此時此刻,阮安安很是想笑,但心里又突然一陣感動。
    當年搬到爺爺家住的時候,人太小太不成熟,阮安安又把阮硯當成親人,所有的憋在心里的事情都告訴他了。
    雖然她不知道阮硯現在還記得多少,但阮硯一直以來不待見阮琳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你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口嫌體正直。
    這么想著,阮安安開始了天衣無縫的表演。
    她演得就自然多了,表情和語氣做到了三分漫不經心,三分疏不經意,三分看淡名利,一分小小謙虛,道:“我啊?第一。”
    阮硯抬起手,動作很慢地“啪啪”給她鼓掌,面無表情地夸贊:“哇,好牛逼啊。”
    不知道是在夸她的第一,還是諷刺她的演技。
    阮安安原本以為到這兒就結束了。
    卻沒想到,阮硯在拍完手之后,竟然還超常發揮地看向了阮琳。
    “阮琳姐,”他似乎在真誠發問,真切地關心,“你也參加了嗎?名次怎么樣?”
    “…………”
    臥槽這是什么鬼才弟弟啊。
    沒告訴他答案,竟然還能搶答!!
    先是問了阮安安一個全國第一,再來問她。
    阮琳簡直被他問得一臉屎色,匆匆丟下一句“一百多”,沙發墊都還沒坐熱就再次起身去了廚房。
    速度之快,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獸。
    阮安安憋笑憋得渾身發抖,靠在沙發上捂著嘴,忍了好一會兒才沒笑出聲。
    看著阮硯十分不爽的臉色,想到顧訣之前說自己的網癮弟弟,當即給他發了條微信。
    ——【有個弟弟的感覺可真好啊。】
    遲了十二小時的時區,收到阮安安微信的時候,顧訣那邊是晚上十一點。
    他正要和顧銘一塊去朋友的脫單party。
    顧訣右手帶上車門,左手解鎖屏幕,看到消息的時候,倏地一愣。
    老婆:【有個弟弟的感覺可真好啊。】
    老婆:【你弟弟網癮還很大嗎?】
    “……”
    弟弟……?
    顧訣想了一會兒。
    哦,似乎是好幾個月前,兩人一起吃魚的時候他稍微提了一下顧銘的事。當初隨口說了句弟弟,沒想到她就這么記住了。
    顧訣回憶了一下顧銘最近的狀態,實事求是道:【網癮越變越重了,不光玩游戲,還要在里面談戀愛,天天被我爸罵。】
    老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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