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見夏驚塵從懷里掏出一枚杏子大小的青色玉佩,日光下通透明亮,顯然是塊上乘的好玉。
老板接過仔細看了一番,大驚道,"哎呀,公子,你這塊玉可比我那步瑤貴上好幾十倍了,更何況有市無價,老夫不敢收啊。"
"老板盡管收下便是,這步瑤獨一無二,今日錯過了未知他日是否還能得到,待我取了銀子過來再拿回玉佩。"
"這...好吧,那就暫且替公子保管幾日。"
"多謝。"
出了店鋪,鳳九鳶一直都沒說話,人來人往,他與她顯得那么與眾不同,若不是她將頭發(fā)重新束好,恐怕更要招來許多人的眼光。
夏驚塵隨后又帶著她過了兩條街到了一家錦繡紡,顯然是做衣裳的店鋪,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這次鳳九鳶提前躲開他幾步,一躍飛到了墻頭上,引得人人側(cè)目,果然有些習(xí)慣就是怎么也改不了。
"要做什么你自己去,我在這里等你。"
鳳九鳶淡掃他一眼,便將目光落向遠處,其實她的心里遠沒有她表現(xiàn)出的這么輕松冷漠,反而那種畏懼感越來越深。尤其是看到夏驚塵那么專注而清亮的目光時,沒有像獨孤無憂與納蘭凌霄的復(fù)雜,正是因為那樣的干凈,才又讓她那樣的害怕。
夏驚塵輕笑一聲,道,"好歹我也為你做了許久的飯菜,難道連陪我逛逛都不行嗎?"
不止如今的鳳九鳶不像鳳九鳶,就連夏驚塵自己都不再是那么萬事泰然處之的夏驚塵了。
他望著她,眼里有狡黠,有溫暖,有唯一,也有萬水千山。
聞言,鳳九鳶忍不住眼角抽搐,"我沒說不,我在這里等你出來。"
"好吧,既然你不想進去,那我陪你曬太陽。"
說著,便在臺階上坐了下來,也不管身邊人們的眼光,直接耍起了賴皮。其實夏驚塵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開心和滿足,從小開始他就被責(zé)任這兩個字束縛,從沒有一天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過,從小到大,無論是天下百姓還是江山社稷他都未有一刻的任性。只是今天,這一刻,他想自私一回,任性一回,放縱一回,也好嘗嘗其中的滋味。
這一生,他走遍天涯海角,無論薄暮還是清晨,無論山澗還是鬧市都是一個潔白的身影,孑然一身的回憶。
那時候,他常常看著尋常的百姓為著吃與穿做許多事情,為著兒女幸福而無怨的奔波忙碌,看著一些恩愛的夫妻相伴而歸,相攜而出,看著許多白發(fā)倉倉的老人已然行動不便,卻仍然要彼此攙扶著看日出日落...
那時,他沒有太多的羨慕,因為他尚不懂所謂的情愛與白頭,直到后來遇見了她。
那燦爛的笑容,鮮艷的緋紅成為這蒼白生命唯一難以忘記的風(fēng)景。從此他亦有了癡,有了念,每每獨自對月對風(fēng)的時候不再覺得世界空曠,因為心里住了一個人。
而后,他被皇帝昭進了皇宮為她療傷,那時的她為情所傷,滿身的癡情與凄涼令他心生愛憐,那副瘦弱的身子承載了鎖相思的折磨更承載了這一生諸多已逝的情感。當她癡癡看著他,問出那一句,"驚塵,幫我度過著萬埃情劫可好?"的時候,他就發(fā)覺,他已在淪陷...
此后的此后,她成了他放不下人,既是為著那殘破不堪的身體,又是為著她毫無生存希望的一顆心。
逍遙島那些日子,她對他笑,對他哭,對他訴說起一切從不對人言說的內(nèi)心,他雖面無情緒,但何嘗不知她的痛,何嘗不為她的痛而痛?
如今...如今,往事如煙,她已然有了新的生活方式,帶著她未知的生命過著她想要的生活,只是她依舊不那么快樂,依舊輪回著那些習(xí)慣了的冰冷的生活。當陽光照不暖她笑容的時候,他忽然那么那么的想要與她并肩,因為她已然成為了他唯一的記憶和人生,不是那個天下第一人的回憶,而是夏驚塵自己的記憶。
他忽然的想要與她在一起,過一種再平常不過的生活,拉著她的手一起行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一起看看最平凡的繁華與簡單,他想讓她與普通的女子一樣在閑暇的時候挑挑首飾,選選布料,他想讓她找回那錯位而錯過的二十年,因為她亦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子。
驀然,鳳九鳶對上他漸漸溫潤而期盼的眼睛,心頭仿似被什么澆灌出了溫暖,終究還是嘆息一聲,跳下了墻頭,舉步走進了店鋪里。
隨后,夏驚塵暖暖一笑。
"二位客觀,想選些什么料子呀?我們這里可是全延州城貨最全的一家,包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小二熟練的招呼著客人,臉上的笑容是那么平凡而簡單。
夏驚塵與鳳九鳶的目光同時將所有布料都看了一遍,夏驚塵笑道,"你也該做幾件新衣裳了,無名大俠一向要的可不少。"
聞言,鳳九鳶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袍子,確實有些舊了,于是想也沒想就指著那最素的一批道,"我要..."
"給我看看梨黃色那批。"
夏驚塵搶先她一句說道,愣是將她的手摁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潤儒雅。
小二匆匆抱了過來,介紹道,"公子一看就是識貨的行家,這批錦紗可是選了海底少有的黃珍珠染成,這要是放在日光下面都能看見上面有層薄薄的金光呢!"
"恩,不錯,這顏色暖些,才適合你。"
鳳九鳶聞言,不由低頭看了看面前布料,那黃色非常暖而且清淡,猶如太陽最外面的那一層光暈,最淡卻最溫暖。一時間,心頭如被陽光照了進去,軟軟而干燥的一片。(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