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鳶仰靠著身后的竹枝,望著穿透竹葉照下來的斑駁光影,漸漸閉眸,久違的灼燒與痛楚從身體的最深處蔓延出來,疼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凌霄,難道你不明白今時今日我們都再無回頭路了嗎?此間事了,可此間之事或許需要你一生的時間去了,而我...
而我,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有多久的時間...你的心里,永遠都太多的東西,我說過了那里太擁擠...
仗劍江湖,攜手天下,再回首,不過依稀如霧。
嘆息間,聞得樹下有腳步聲靠近,想必是極其困乏的身子才有如此拖沓沉重的腳步。鳳九鳶朝下看去,見一名藍衣青年正從林子里經過,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衣,似乎在哪里見過。
但見這人邊走邊回頭看,似乎被人追殺還是怎樣,他靠在鳳九鳶坐著的那棵竹樹上,邊大口喘息邊道,"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只見他剛準備坐下歇息片刻,便見一道黑影穿風掠樹而來,二話沒說便將手中的長槍抵在藍衣青年胸前,此人目露兇光卻無殺意,只是身形粗曠加上一臉落鰓胡子才讓人感覺格外兇悍。
"你跑什么跑?"那人瞪著眼睛斥問一聲,眼角橫起的皺紋看起來大約有四十多歲。
藍衣青年看著胸前冰冷的槍頭,明明心里是害怕的卻偏偏裝作無所謂,朗聲回道,"是你一直拿槍追我,說我害了你的孩子,我怎么、怎么能不走快點?"
顯然,這青年雖然淪落至此但骨氣猶在,硬是將跑字換成了走。
黑衣者不是別人,正是前來尋找無名公子和自己兒子的向驥!他好不容易才查清楚了當時的狀況,又花了兩日的時間找到這個少年,誰料還沒問幾句他就開始跑!其實也不能怪這青年,他腳一落地就橫槍而上能不讓人害怕嗎?
而這個藍衣青年正是當日在云渺峰上頂撞了向烈后被鳳九鳶救下的顧棠!
鳳九鳶看著低下這一老一少的模樣甚是有趣,將手里的玉佩重新放好,抱臂細細看了起來。
向驥沒有多余的功夫與他費這口舌功夫,直截了當道,"烈兒在哪?"
一聽向烈的名字顧棠心里就是一陣怒氣,再想起那無名公子殺人的模樣來又是一陣畏懼,不由擰眉道,"你是向少爺的父親?"
"不錯!那無名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
顧棠也是有些脾氣的,看著向驥也是這么無禮的樣子頓生一股鄙視,別說不知道無名公子在哪里,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想告訴他!
向驥眉毛一豎,喝道,"說不說!我的銀槍可是不長眼睛的!"
"難怪那向少爺囂張跋扈,到處欺負善良,原來養不教,父之過!"顧棠索性將身子坐直,眼睛微微一挑,很是不屑的說了這么一句。而向驥更是氣的要命,再度將槍頭靠前的半寸,冷冷道,"放肆!老夫怎樣教育兒子是老夫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臭小子說話!"
"想那蘭王一心為著天下,兵臨慶城之時未騷擾百姓半分,更是開倉放糧接濟荒民,像爾等這樣不顧及他人感受只懂欺壓百姓的武夫怎配為朝鳳帝麾下之將?"
一番鏗鏘嚴詞令向驥語塞,瞥了半晌愣是將雙臉都憋了個通紅也沒說出個一詞半句來!
"哈哈,說的好!"
一聲贊嘆與幾聲響亮的掌聲令二人皆是一驚,紛紛朝樹上望去。
此刻陽光正盛,頭頂的光線宛如是夜空閃爍著的小星星,一點點聚集在那人身上,白的衣,黑的發,戲謔的笑容,傾城的眉目,各個風流自是不必言說!
顧棠自然認出了是無名公子,那樣豐姿卓越的人兒叫他如何能不記得?而向驥則是心中微微驚訝,看樣子此人早就在樹上坐著,而自己竟渾然未知?
看他年紀輕輕應該內力不深...
"你是何人?"
向驥大喝一聲,銀槍一揮挑起腳下一塊石頭在橫掃而上,瞬間便到了鳳九鳶眼前,但見她從容不迫,緩緩伸出一根纖細修長的手指,像是要捋發般的輕松又像是要撓耳的閑聊,緩慢而不帶任何氣勢。
卻也只是這么一根手指,在下一秒與飛越而上的石頭輕輕一碰,后者立刻粉碎,化為翩翩粉末簌簌而下,當下便讓地上的二人瞠目結舌。
鳳九鳶拍拍手,懶懶看了眼狼狽不堪的顧棠,目中略有譏諷,"怎的每次遇見本公子都是如此狼狽?"
顧棠一介書生,自然是彬彬有禮,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本著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貴性格不為五斗米而折腰,于是也從未遇到像她這樣不留情面的人。所以一時之間又羞又惱,半晌無言。
再看看向驥,那張臉分明就是個火字!于是鳳九鳶搖搖頭道,"難怪那向烈不成器,這樣的老子也教不出什么好兒子來!"
"放肆!老子怎么教兒子還用你們這些鼠輩來教嗎?"
向驥是真的窩火了,今日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兒子沒找到,盡被這些后生鼠輩嘲笑了!
鳳九鳶閉眸無語,閑閑開口說道,"你不是來找本公子的嗎?"
聞言,向驥反應過來后,立刻目中戒備森嚴,再想起剛才那一指碎石的本事不由大嘆此人難以對付。
"你就是無名?"
"難道不像嗎?"
如今的鳳九鳶越發懶散了,若換作從前的摧花九殤,必然是二話不說直接動手就是,比起當初來如今可是溫柔多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