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一聲輕喚,夏驚塵這才緩緩抬眸,待看清是夏驚鴻的時候苦澀一笑,"你來了。"
"恩。如今天下一統,我準備將夏郡也一并交給他打理,所以來問問哥哥的意思。"
這是夏驚鴻一直沒有改變的念頭,無論是愛是恨都一樣,她不想日后夏家子孫還要再為著那些所謂的天下或蒼生而虛度一生。
夏驚塵輕輕斂眸,"恩,我也這樣想過,分分合合都是歷史因果循環的結果,你我順應天意便好。"
夏驚鴻點了點頭,最終還是輕嘆一聲,"大哥,那日納蘭凌霄成婚你跟我講過,即便沒有緣分,那就讓他就此在心里住上一生也未嘗不是好事。"
聞言,夏驚塵目光微微一閃,"是啊,她將與我的所有都留在了這個小木屋里,那便在我心里留一生吧。"
言畢,他抬眸望著晴朗如春的日光,懶懶伸了個腰,眉目間終究是再不敵以往那難以掩蓋的風華了。
"驚鴻,日后我們也算自由了。"
"恩。"
果然是天意,夏氏子孫世代為民為天下而生而死,到頭來不也一樣什么都得不到,不求天下江山,便是連一場完整的愛情都沒有。
他們擁有令萬物復蘇重生的靈力,偏偏就是得不到心中所想和心中所愛。
獨孤無緣來的時候,被樹下那一白一藍兩道身影征住,他們帶著俾倪蒼穹而憐愛塵世的一顆心在紅塵中渡人出苦海孽緣,真正天下太平之時才發覺,從始至終他們亦是孑然一身,清冷悲寂。
又或許,這就是仙與神的宿命?
"驚塵。"
輕喚一聲,獨孤無緣踱步而來,比起初下逍遙島之時的他,此刻他的眼里身上多了幾份滄桑和無力之感,而往日那洋溢著的詩華才賦也通通被隱藏了起來。
"無緣,你怎么來了?"
夏驚塵與夏驚鴻相視一笑,見他已然不再戴著那銀色面具,想必已是解開了心結。
"納蘭凌霄已經答應我,讓我留在皇宮里照顧無憂,此生我便已無他想。這次我是來找郡主殿下的。"
夏驚鴻聞言,微微一笑,"夏郡已經消失,我也不再是什么郡主,不過倒還算得上是驚鴻居的主人。"
獨孤無緣聞言輕笑,從懷里掏出一方小木盒,說道,"這是上官羽...臨終前托付我交給你的。"
上官羽三個字令夏驚鴻的笑容漸漸收斂,影象里始終是那晴朗而剛毅的笑容,正直不屈。接過盒子輕輕打開,原來是一枚木頭雕刻的小像,是那日她帶著他乘白鶴飛渡云霄的樣子...
展翅白鶴神態可掬,背上那女子清麗脫俗,微揚的下巴彰顯三分傲然,身后持劍男子深深看著女子的側臉,唇角微微上浮,十分羞澀,還有...還有一個背著藥箱的小童在打鼾。
驀然,夏驚鴻的眼里淚如泉涌,偏偏她抬頭望天,將眼淚逼回了眼眶。
夏驚塵與獨孤無緣見此,心酸不能言語。
天下癡兒怨女終究難以逃脫一個情字,但能如上官羽這樣坦誠者又有幾多?
半晌,夏驚鴻方對著木雕上那持劍男子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這一生,那是夏驚鴻最喜歡也最珍貴的禮物,也許生死相隔之后才能彼此都無顧慮,在月下花前,放肆的想念一回。
蕘州,客棧。
不過說話的功夫,鳳九鳶就又睡了一會兒,最近是越發懶惰了,可相反的,殘落也總是不忍心叫醒她。
窗戶開著,放眼便能看見大海,湛藍與天空相接一處,分外遼闊,讓人也跟著心曠神怡。鳳九鳶在這里住了將近十日,偏偏還是看不夠這海的遼闊和美麗。
"殘落,這天下總算太平了。"
莫名,她嘆息一句,仿佛又想起了那七年的逍遙和自在,如今回憶起來遙遠的如同前生。
殘落抿唇,"真的不回去再見他了嗎?他說過,要你等他完成所有一切。"
他知道,她的心里始終放不下納蘭凌霄,便是當初狠心離開夏驚塵也是為此,她害怕終有一日她被夏驚塵感動,害怕她自己會忘記了納蘭凌霄,害怕她也做一個背叛自己感情的人...
也許,從愛上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生與死的準備,即便鎖相思那么的折磨人心,也從不見她說過一句后悔。
究竟,該說她癡還是傻?
但偏偏就是這種癡與傻叫人難以忘記,她寧愿一人孤獨的死去,也不想接受夏驚塵那溫暖的依靠,為的就是守住那一份心里唯一的愛情。
"殘落..."
她輕輕瞇眼,陽光打在白皙的臉莢上,美艷而不可方物。懷里的玉佩不知什么時候已被她握在了手心,"莫忘"二字在指間來回游走,一點一點烙在心間。
"莫失莫忘,莫失莫忘..."
既是莫忘,又叫她如何忍心去忘?
"那七年里,我與他生死與共,頻死之際也不是沒有想過放棄對方一人逃生,可那時竟生出了不忍,我這樣從死人堆中走出來的人竟也會不忍?沙漠逃生,我受了極重的內傷,他抱著我一直不停的逃,身后暗器發出,有兩支已貫穿了他的肩胛骨,那血...當時已流進了我的眼睛里...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痛在那時又復活而出..."
說著說著,她眼角浮起了淚光,卻沒有流下來,依然被她倔強的逼了回去。
直到此刻,她還是堅強的讓人心疼。
"若真如那日他所言,這七年都是一場陰謀算計,我亦認了。因為這世上再沒有誰能如此豪華奢侈的給我一場生死患難的騙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