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瘋了，真的瘋了，否則怎么可能大半夜冒雨潛入皇宮來看她，又怎么可能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了放下一切的想法，只想與她重新隱遁江湖的念頭？
    是的，他是瘋了。
    鳳九鳶舉盞的手忽然頓在半空，望著他癡而濃的眼睛，是真是假一眼便知。于是這一秒，她覺得四肢無力，整個人猶如坐在云片里，一點重心都找不到。
    漸漸，漸漸的，眼淚浮上了眼眶，這一次她嘗到了一點點的幸福，只有一點點，已經足夠。
    "你說什么？"
    她不確定的問他，想要聽清楚，聽得清清楚楚，哪怕死了也能安心。而納蘭凌霄也終于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感情，越過案幾深深將她抱住，深深的，緊緊的，仿佛是要抱住他這一生里唯一的光明。
    這個擁抱，遲了七年，足足來遲了七年。如果他能早一點做出選擇，哪怕是在逍遙島就有了這樣的決定該多好，那樣他們就可以放手江湖，再也不管人間紛擾，那樣...該多好...
    "我說，我想帶你離開。"
    納蘭凌霄說的很清晰很決然，卻帶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遲疑，也許此時的他們，不過是為那場錯過的愛情做一個完美的回應。
    他清楚的知道，他若一走，天下必然大亂，他若一走，獨孤無憂不會放過納蘭氏所有子孫后代，她亦明白，她若一走，殘陽必死無疑，她若一走，暗香門就是生靈涂炭。
    "算是最后的告別嗎？"
    她靜靜問他，沒有掙脫他的懷抱，笑容里充滿了安定的美好與潛靜。
    納蘭凌霄抿唇，深深嗅著她的芬芳，與那天夜里一樣的芬芳，甚至比之前更加的濃郁，"對不起，阿九。我不知道你身體里有'情思';，云渺峰對決我也不知道你會一心求死...半年后，我更不知道你就會是丞相送進去的皇妃，我不知道那些安排會又一次危機到你的生命...阿九，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真的，從來沒有想要傷害你..."
    此時，他不過也是個求愛不得的普通男人，像自己心愛的女人懺悔著所有的罪過，此時，她也不過還是那個癡心的阿九，在等待一個七年的結果。
    如此，而已。
    "對不起，阿九。我沒辦法答應你的要求，對不起，我必須要娶梅青雨，我不能給獨孤無憂留下任何一條退路，因為那將會是給我納蘭一族留下無窮的禍患。你、你會原諒我嗎？等我了斷了所有再與你隱遁江湖，好嗎？"
    鳳九鳶一直笑著，一直笑著聽他說的每一句話，沒有戲謔也再沒有嘲諷，卻在最后仍然推開了他，忽然的冷空氣吹進胸口，接近窒息的感覺。
    "不好。"
    她悠然說出來，帶著淺淺的笑意，而他惟有黯然與沉默。
    "即便你愛的是我，但你依然娶了梅青雨，她依然會是納蘭凌霄的妻子。而我，我已說過，你我之間已經結束，我已不再愛你。"
    斬斷情思，斬斷一切牽掛，還我當初不羈的人生。
    "阿九...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納蘭凌霄再度抱住了她，生怕她就這樣離開他的世界，他知道前面是一條無法挽回的路，所以他不想失去她，一點兒都不想。
    掙扎間，忽然聽到門外上官羽的聲音，"來人！將刺客拿下！保護娘娘安全！"
    果然，還是驚動了獨孤無憂，又或者這丹陽宮里的一切根本就逃不過他的掌握。
    鳳九鳶終于徹底將他推開，笑容如此落寞，"納蘭凌霄，我已經愛了你七年，在我最難過最痛苦的時候陪在我身邊不是你，在我最需要安慰最需要鼓勵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也不是你，你不知道人心都是會變的嗎？當她承受到了一定的極限就會放棄，你的心里住了太多的東西，待在那里我永遠喘不過氣來。"
    "阿九...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誰的氣都不生，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經歷，即使這一生我再也不會愛上別人。"
    此時，房門被推開，無數禁軍朝納蘭凌霄而來，他被迫出手，眼睛卻不曾離開過鳳九鳶半刻。
    是絕望嗎？要不然怎么會這樣的悲痛欲裂，原來這就是絕望。她說了即使這一生自己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也斷不會選擇與他在一起。
    這就是鳳九鳶，而這也是他意料中的答應。不管怎樣，不管以后怎樣，至少現在爭取過了努力過了，那么日后的痛苦里也許就會少一份后悔了。
    終究，是錯過了，他親手錯過了此生唯一的一份感情，這將會是他一生都難以彌補的遺憾。
    打斗在不斷的進行中，那些禁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然而此刻，在門外，獨孤無憂親自拿起了弓箭，在紛亂中牢牢鎖住納蘭凌霄的身影。
    唇角漸漸勾起冷漠的笑容，大雨還在繼續，血與水順著月光蔓延了一地，獨孤無憂終于松了手，箭如驚虹破天而出。
    納蘭凌霄被上官羽纏住，眼看箭入心臟之時忽然被兩只纖細的手指緊緊捻住，再無法前進半寸！
    如此可怕的功力實在讓所有人鎮靜不已，獨孤無憂看著鳳九鳶冷漠的眼神，心中一片冰涼。她還要護著納蘭凌霄！哪怕他即將要娶別的女人為妻，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
    而納蘭凌霄也總算松了口氣，兩招之內便將上官羽逼退。
    鳳九鳶冷冷望著獨孤無憂，極其輕易將箭羽折為兩截丟出院中，那等張揚之態令人心驚更令人著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