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平靜，海風帶來充斥咸味的水汽，船上一派和諧。
    伊織換完衣服回來就看見時透無一郎拉拽住一個小男孩，面色不虞地看著他。
    小男孩五歲左右模樣，毛茸的平頭，圓臉圓目，臉上還有一些雀斑，現在正急得兩頰通紅。
    他想走，但走不了。時透無一郎拽住他胳膊的手就像一把鐵鉗，完全抽不出，力氣比他父親還大。
    伊織走過來后，時透還是沒有松手。
    伊織以為發生了什么，擔憂問道：“他怎么了？”
    小男孩見終于有人過來了，底氣一足，就開始想耍賴。他撅起嘴，眼里淚花打轉，哭嚎起來，還手腳并用地揮打著時透。
    “打人了，打人了……”
    “救命啊，這個瘋子打人了……姐姐救我。”
    聲嘶力竭，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時透不吃這招，直接把人反扣在旁邊的桌子上，讓他動彈不得，臉貼著桌面，喊叫的話也說不出了。
    怎么一來就先收拾小孩了。
    時透眉間愁云不解，眼神寒栗盯著手中的人，問伊織道：“你看得清他的臉嗎？”
    “啊？”伊織走過去，又看了一下小男孩被摁在桌面的側臉，確定道：“可以的，就挺普通一小孩。有什么問題嗎？”
    時透手一滯，因為他看不清。
    這個小男孩剛才跑過去的時候，他看到的就只有一張沒有五官，近乎白紙一樣平坦的臉。
    時透第一直覺懷疑這是個鬼，把人抓來之后，看了又看，又覺得不太像了。
    這個男孩除了小孩慣用的踢踹拍打，什么能力都沒有。被時透當成小雞仔一樣拎起后，除了多吼兩嗓子外，也沒干別的事。
    時透松開手，退遠了些。小男孩被摁住桌上的臉只多了兩道蹭過的紅印，時透下手沒有太重。
    但這小男孩是個記仇惹事的好主，無端被時透這么欺負了一下，咬著牙，斜瞪著眼，像只小牛一樣沖過來就要打時透。
    時透無一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個無臉的小孩張牙舞爪地跑過來，高舉著胖拳頭，要來捶他。
    時透隨意側了一下身，小男孩直接撞到了甲板上，摔了個狗啃泥。
    既然他沒有問題，時透也懶得跟他計較。
    小男孩見沒有打到時透，還把自己的額頭磕紅腫了，大哭起來。眼淚與鼻涕橫流，不知道從哪里學到些蹩腳的咒罵，有樣學樣地罵著時透。
    伊織不免皺眉，這罵得也太難聽了。不過也確實是時透有錯在先，還是走過去想給這小男孩扶起來，但這小男孩直接扶著船板站了起來，一把撞開伊織，還能飛似地跑走。
    最后還不忘威脅：“你等著，我叫我父親過來。”
    時透望著另一片區域站著的人們，他們的臉是可以看清的。目前為止，除了這個小孩，其余的都正常。
    時透無一郎還是心事重重，警戒地觀察著船上的一舉一動。
    那突如其來的風暴是天災，但伊織的墜海是人禍。
    伊織理解不了時透怎么跟個刺猬一樣，對外界如此防備。以為他是太緊張了，畢竟剛死里逃生，雖然他說的那句不為求死，只為逃生，伊織解讀不了。
    伊織喚住時透，讓他坐下來休息一下。
    “馬上就要到岸邊了。”伊織說道，現在已經可以看到岸邊了，用不了多久船就靠岸了。
    時透站在伊織身后沒說話，只有他知道，這是一艘可能永遠到不了岸的船。
    伊織拉開椅子，把時透推著坐下，自己坐在了對面，試圖分散時透的注意力，開口問道：“你這次上岸了打算做什么？”
    時透被這問題問的一怔，看了一下伊織，又看向桌面，好像這張普通的桌子真的有多么精妙似的。
    他費勁心思就為了上船，根本沒想過上岸后的事。
    他不會撒謊，也現編不出來。
    伊織以為是這樣的問話太唐突了，所以時透才不愿意回答。于是不好意思地說道：“沒事，我隨便問問。”
    時透也不想讓伊織這么不自在，沉默了一陣，忽然問道：“你呢？”
    伊織沒想到時透會主動跟她說話，眉眼含笑，輕快說道：“去見我喜歡的人。”
    時透驟然抬頭望著伊織，意會著“喜歡”兩個字。
    看伊織眼里有閃閃的亮光浮現，嘴角溢出笑意在柔和的陽光在蕩漾，像夏天雨后掠過林間的云影，明媚美好。
    時透心中空落了一瞬，移開了目光，似是有些失落。
    原來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