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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116章 互結之誓

    灰塵在日頭下一瞬噴張,  夏蒹一動不動,看著這件白色狐裘,好半晌才抬頭看了眼依舊空無一人的門外。
    她手輕輕撫摸過這件白色狐裘,  上頭一針一線都是她親手縫制。
    她還以為當時裴觀燭扔了,原來沒有。
    夏蒹手往下,想將這件白色狐裘拿起來看看,摸到底下還有東西。
    “嗯?”
    她微微怔住,  拿著狐裘的指尖掀起一角。
    “什么東西”
    她吶吶,將狐裘放到一邊,  才發現底下是一塊紫色的布。
    夏蒹皺起眉,  手往下探,  疑惑越來越大。
    因為這并非是一塊布,而是用布縫制的布袋,里頭明顯是裝了東西的。
    裴觀燭還有這么寶貝的東西呢?
    夏蒹被這“精致包裝”唬住,  一時之間泛起猶豫,但見外面日頭越來越大,手一拉便將那布袋掩蓋的開口拉了開來。
    里頭好像還是一件衣裳?
    “這什么千金寶貴衣裳”夏蒹吐槽一句,直接將布袋里的衣裳拿了出來。
    但剛看到領子,夏蒹便愣住了。
    不為其他。
    只因為,這是她的衣裳。
    而且還極為眼熟。
    夏蒹將這件自己之前一直穿,  后來莫名其妙就失蹤了的寢衣拿出來,忍不住湊近聞了聞。
    裴觀燭身上的檀香味。
    夏蒹感覺一股熱氣直從脖頸往臉上沖。
    還有,他的味道。
    最后一次穿這件中衣,是她用手幫裴觀燭的時候,當時她太累也太困了,再醒過來時身上的衣服就已經換了一件。
    夏蒹是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這件失蹤已久的寢衣能出現在這兒。
    外面忽然傳出聲音,  府上站著的小廝們一個接一個簇擁而去,夏蒹身子猛的一頓,忙將手中凌亂的一切整理好,匆匆拍了兩下狐貍毛,夏蒹用力將木箱扣上,一腳踢回床底下!
    緊跟著,吱呀一聲。
    夏蒹瞪著眼睛與站在門口的裴觀燭對上視線。
    “夏蒹——”
    裴觀燭站在門檻前,夏蒹心臟怦怦跳,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偷了她寢衣還私藏起來的人是裴觀燭,但如今心虛的卻變成了她自己。
    “站在這里,做什么?”
    他微微歪過頭。
    “等著你啊,”夏蒹沖他呲牙笑了笑,“等著你,然后一起去吃飯啊。”
    少年不動。
    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說謊,到底怎么了。”
    他踏進門檻,“砰”的一聲將門關上,直直看著她。
    得,就知道瞞也瞞不下去。
    夏蒹深深吸進一口氣,“我說了,你不準生氣。”
    “大事?小事?”
    “小事吧?只是多少會有些不尊重你,”夏蒹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你先聽我說啊,我會這樣,是因為我今天做了個夢。”
    “什么?”
    “我夢到個特別奇怪的夢,可能是因為你上次跟我說你十二三歲時,曾經有跪在陣里,磕頭念轉生經的緣故,當時我聽著就一直在腦補畫面,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忽然就夢到了,”夏蒹坐回床榻上,“但是,這個夢有些奇怪,你跪著的陣里,寫滿了小偷兩個字,然后不知道是誰,一直在喊你偷了我的東西,然后你轉過頭,我就看見你的臉上也貼了小偷兩個字。”
    少女的語氣一如尋常,說起小偷兩個字,還輕輕笑笑。
    就好像,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卻殊不知——
    裴觀燭垂下頭。
    他眼眶瞪得很大,顫抖的瞳孔一瞬不動死死盯著自己右邊被縫死了的口袋。
    這個——死東
    西!
    “晚明?”
    裴觀燭呼出口氣,抬起頭,面上笑容溫柔。
    “嗯,真是個怪異的夢。”
    “確實,”少女面上的表情莫名其妙,“你剛才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什么?”
    “我說,所以我翻了你下面的那個木箱子,就是你從裴府帶過來的木箱子,”少女坐在床榻上,像是羞愧,看也不看他了,“你干嘛把那件寢衣留下來?真是無語。”
    她腿躲回落著幔帳的床榻上,只能看見個隱隱約約的身型了。
    夏蒹羞恥的蜷縮腳趾,好半晌,沒聽見裴觀燭回話,正納悶,抬頭就見少年往她的方向快步過來,伸手一下子拉開了床幔。
    “哎——唔!”
    嘴中的柔軟好似掠奪,衣袂交纏,他吻得太重,夏蒹緊緊皺起眉,瞇起的眼只能看到少年微微上挑的泛紅眼角。
    鋪天蓋地的檀香味驅散走忽然而至的恐懼,夏蒹感覺氧氣一點點從大腦里,從身體里流失,只剩下刺激的感官,少年的腿壓在中間抵著她,夏蒹緊緊抓住裴觀燭后背的衣角,用力拍打。
    “哈!哈”
    夏蒹頭往后,裴觀燭在她身上直起身,指尖擦過她的下巴。
    “一起去吃飯吧。”
    擦過她下巴晶涎的指尖,被少年咬進自己的嘴中。
    “夏蒹還能起來嗎?”他另一只手過來,想要將她扶起來。
    卻換來一下輕打。
    “不用你,我還沒菜到這地步,”她面色漲紅,嘴里嘟囔著人聽不懂的話,泛著晶亮的眸子看過來,裴觀燭幫她梳理亂糟糟的頭發,剛順到發尾,便被她拍了下,少女輕哼一聲,“這么忽然為了懲罰我看你的箱子啊?”
    “嗯。”裴觀燭點了下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夏蒹心里不自在,又害臊,直接背過身掀開了幔帳。
    “夏蒹是我的嗎?”
    “哈?”夏蒹正要下床榻,手剛勾到地上擺著的繡鞋,“什么意思?”
    “我是夏蒹的,”
    裴觀燭坐在床榻里。
    少年面容隱在半遮半掩的幔帳里,少了往日鮮明,像是蒙上一層厚厚的濾鏡,只能依稀瞧出美人影。
    “所以,不論如何,夏蒹都不能厭惡我。”
    “我不會厭惡你的啊。”夏蒹掀開幔帳,看著裴觀燭的臉。
    他像是有些魂不守舍,床幔里進不去什么日頭,更顯他面色蒼白,漆黑的眼珠晃了幾晃,不安落在她的臉上。
    “我不會厭惡你,裴觀燭,”夏蒹趕緊過去捧住他的臉,“你看,咱們可是馬上就要成婚了,你與其害怕這個,還不如期盼成婚之日也能是個大晴天,我喜歡晴天。”
    “做晴天娃娃,可以嗎?”
    “也行啊,如果能讓你安下心來就更好了。”
    “我會做,很多晴天娃娃,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我要讓那天一定是晴天才行。”
    “倒也不用做這么多,不是晴天也怨不到你什么”
    “我會做很多晴天娃娃的。”
    像是給予她承諾般,裴觀燭緊緊抱著她,臉貼在她腰間。腰被死死抱著,夏蒹呼吸不暢,低下頭,便瞥見他微顫的睫毛。
    “我會做,很多晴天娃娃的。”
    一如裴觀燭所言。
    之后的幾日,他留在了夏蒹如今的住處,不再吃過飯便回裴府。白色小布,修剪到一致長短的麻繩跟棉花球近乎占滿了屋子大片地方,裴觀燭待在這里,整天像個工廠里上班的工人似的,一刻不停系著晴天娃娃。
    夏蒹也不知這樣是好是壞。
    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裴觀燭變得比往常更沒安全感,但他做事一向認真,若是手上正系著晴天
    娃娃,裴觀燭便很少會和她說什么惴惴不安的話了,所以,哪怕裴觀燭像這樣不停歇的制作著晴天娃娃,夏蒹也沒有勸阻什么。
    反正,等成婚之后,他這樣的不安全感就會好很多了吧。
    她躺在床榻上,呆呆看著少年端正坐在木椅上的背影。
    畢竟明日就到她們的成婚之日了。
    屋子里原本堆滿了的白色小布,麻繩跟棉花球,逐漸被一個又一個晴天娃娃所取代,晴天娃娃們被堆在墻角,快成了個雪白的小高山。
    外頭幾個小廝還在一件又一件從門外抬著貴重東西,一直從中午抬到黑天。
    那是她的“嫁妝”。
    是裴觀燭送給她,給她撐門面用的十里紅妝。
    “派人進宮了,”裴觀燭手利索又熟練的系好晴天娃娃,“去星文間,求了明日大晴。”
    “嗯。”夏蒹應聲,眼睛還看著少年的背影。
    他正坐著,桌上燃著紅色蠟燭,燭光的亮落在他身上,他墨發梳理的整齊又漂亮,半束起來的長發上,帶著紅色的發帶,長長的垂下來,尾端隱匿在漆黑墨發里。
    真好看。
    就是連個背影,都這么好看。
    燭火映亮了夏蒹的眼睛。
    夏蒹的眼睛里,卻只有少年的影子。
    她看著裴觀燭動作停頓,抬頭,看了眼窗欞外。
    “大抵搬得差不多了,”裴觀燭回過頭,內勾外翹的眸子對她微微彎起,眸底染著橙黃流光,“我將單子給你,夏蒹過去清點一下罷。”
    他指尖翻過桌上壘著的紙張,將一冊宣紙拿出來,夏蒹踏上繡鞋下床,走到他身邊,接過這冊不薄不厚的宣紙,隨眼一看,上頭都是些長長的翡翠玉器金首飾的名字,還有不少沒什么大用處光是值錢的玉珠金戒,后頭甚至還有什么雕花紫檀木衣柜金香爐玉月酒杯,床褥被榻桌子凳子,應有盡有。
    這可真是
    夏蒹看的,手掌心都發汗。
    “很多都是阿母留給我的東西,也有父親,還有姨母這些年來贈給我的,都一直堆在庫房里,無甚用處,”他說話輕描淡寫,手里系著晴天娃娃脖子處的蝴蝶結,“但謹防著這些小廝偷懶耍滑,夏蒹還是去瞧一番的好。”
    “行”夏蒹拿著小冊要走,轉過頭,“你不跟著我去?”
    “嗯,”裴觀燭捏著晴天娃娃的圓腦袋起眼,“今日我要將這些全都做完才行。”
    他指的是那些剩下的白布麻繩跟棉花球。
    夏蒹也不勸他,應了聲,便拿了小冊往堆東西的庫房去了。
    天色已黑。
    前兩天院子里掛上了紅燈籠,最近越來越冷,夏蒹披著長衫,手里提著宮燈過去,遠遠便看見小廝彎腰,將一方鑲金大木盒抬到門口,才注意到門口已經壘了不少的東西了。
    “怎么都放在這兒?”
    小廝見了夏蒹,急忙行了個禮,“回夏姑娘的話,庫房里頭已經擱不下了,所以奴便先將東西放在這兒,等明日再一塊兒運也是一樣的。”
    竟然是擱不下了。
    夏蒹記得這棟宅子里的庫房還是很大的。
    夏蒹手里提著宮燈,腳步有些遲疑跨過堆積在臺階上的一大堆箱子往里去。
    宮燈映亮了一小片地。
    也映出夏蒹此時驚愕的神情。
    如今的感覺,不是開心,也不是激動。
    夏蒹看著這滿當當的,字面意義上的黃金屋,一動都不敢動,心里的感受若用詞匯來形容,那就是:恐怖。
    若她拿著小冊一個個對,怕是對上個三天三夜,也夠嗆對的完這些東西。
    而這些,只是裴觀燭繼承的一部分,他手里還有京師連金陵城數棟宅子和幾條街的鋪子,今日下午她昏昏欲睡時,裴觀燭也和
    她提了這事兒,要她若是想打理便打理,不想打理,便還像原來那樣兒任管事兒的折騰。
    夏蒹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裴觀燭是根基極為穩固家傳數代的裴家,連代代從文不從武,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宋家之嫡長子,但哪怕是這樣的身份和巨額遺產,上輩子他其實也沒吃到半點好。
    甚至在他死后,夏蒹記得裴觀燭留下來的遺產也全都被其親弟弟拿走了。
    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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