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在新加坡海蝶海選現場與懷秋的相識只是機緣巧合,但他這次突然造訪臺北,的確是讓我嘗到了久違的友誼的滋味。
我們倆總是會有許多不謀而合的魔幻想法,和他聊天會讓我覺得自在又有趣,兩個人笑得在地上直打滾都完全不夸張。后來啊,這家伙干脆直接賴在我家不走了,買了個旅行睡袋,在我的公寓里打起了地鋪。美名其曰陪伴我創作,我呸,他的呼嚕聲只會影響我構思和錄音啊喂!
他很能早起,便一手承擔了買菜和做早飯的重任。老實說,他做飯還真有幾下子,我的胃想必也是對他感激不盡吧,終于不用承受我自制的黑暗料理的折磨了。
果真如阿凝所說,有朋友陪伴的日子真的輕快了許多。
或許你們還記得我的“御用”作詞人林怡鳳。我們的會面日子了到了。在許環良老師的郵件里說,我可以直接到她家中找她。
在我的刻板印象里,作詞人都應該文質彬彬、溫柔大方,可前提是我忽略了她是一個只有十六歲的小丫頭——扎著歪得離譜的高馬尾,翹著二郎腿,腳上是不對稱的襪子,她皮膚很白,眼睛很圓,看上去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一個特立獨行的鬼馬少女。
但我清楚,她絕對比我懂得更多人情世故。
聽說我被許環良老師接連打回的demo,她完全沒有同情之心地笑了,說話的聲音又高又亮,一副官腔,像是在嘲諷我:
“老師們都是很嚴格的,接連著半年寫不出歌這很正常,何況你一個小孩兒呢?”
我有些不高興了,心里暗暗嘀咕:
“你不也才十六歲嗎,看不起誰呢?”
她完全沒察覺自己說錯了話,挑著眉,問我:
“我可以聽聽的demo嗎?”
我一心只想快些結束對話,然后回家,便飛快地答應了下來:
“好的,沒問題。”
她從沙發上竄下來,一蹦一跳地回屋里拿了一張自己的小名片,想必是林秋離老師給她印的:
“噥,上面是我的郵箱號。你呢,最好今晚之前傳給我,因為我明天的行程排得挺滿,不會有時間空出來給你的!”
。。。
我接過她的名片,匆匆瞟了一眼便塞進包里,甩著步子,頭也不回地帶著滿心的憤恨與憋屈離開了這所大宅子。
回到家,懷秋正坐在電視前抱著手柄打電動,我在玄關處把包撂下,他像個大傻子似地樂呵呵地沖我招手:
“喂,一起玩啊?”
我酸溜溜地翻了個白眼兒:
“等會兒吧,我得先給我不懂禮貌的作詞人傳demo。。。”
這家伙,完全沒有聽出我的陰陽怪氣,委屈巴巴地轉過頭去,又自顧自地玩了起來。
日子又這么過去了幾天,臺北的天氣開始轉涼,我和懷秋兩個老爺們不得已地去了一趟商場,購置幾件冬衣。工作那邊呢,許環良老師好像剛把忙完某個項目,又開始事無巨細地關心起我來。這讓我感到踏實,看來公司還沒有把我這個新人放棄。
一天下午,正當我絞盡腦汁地坐在桌前構思新歌時,阿凝給我發來了一條信息,我點開一看:
“剛剛我和Mengdy一起出去玩了。”
“我們去了一家很神秘的小店。”
“我總覺得那里面的老婆婆有點兒奇怪,單憑手相就看出了我有男朋友。。。但我很喜歡她送我的項鏈,真的超級好看呢!”
我笑了:
“這么厲害?或許那是一個預言家老婆婆哦!”
她很快回復了消息:
“你會相信預言家的預言嗎?”
我感到有些奇怪:
“誒?為什么這么問?”
“沒什么,我就是順口問問。”
像是為了打消我的疑慮,她又隨便與我拉了幾句家常:
“小瓜在臺北過得怎么樣?”
“有懷秋自然不那么孤單了,別擔心。”
“那就好,我快攢夠飛機票錢了。別太想我!”
我苦澀地笑了。
怎么可能不想呢。我越來越常夢見她,越來越真實的夢把現實打得越來越虛幻,觸手可及的只有越來越強的思念。
我常常回憶起在新加坡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她的笑容和俏皮的話語,那些一閃而過的鏡頭,延綿成了我生活的動力。
可眼下,只有繼續寫歌,然后繼續寫歌,再繼續寫歌。
最最令我沒想到的是,林怡鳳到公司找我了,穿著肥大的彩虹色毛衣,瘦得像一張紙片,好像一陣風都能把她吹跑。在公司的茶水室,她堵住我,急迫地拉過一把椅子,語氣里透著焦急、比上次認真了許多:
“你叫林俊杰,沒錯對吧。”
“啊?呃,對。”
“我其實那天晚上就聽完了你的demo,只是今天才有空到公司找你。怎么說呢,你的歌的確讓我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我有些驚異,也有些得意。
“我師傅常常告訴我說,一首好的曲子,最重要的便是‘畫面感’。一開始我還不理解,直到聽了你的demo,那些畫面啊——那些畫面就像泉水一樣從我心里涌出來。你真很令我震撼。”
我有些靦腆地笑了,她很開朗地向我伸出手:
“既然我們對彼此的初印象都不好,那么就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林怡鳳,你可以叫我yvonne!”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林俊杰!”
就這樣,誤打誤撞般地,Yvonne成了我到臺北后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這天傍晚,我正在公寓里的小廚房中忙得手忙腳亂。
或許我真的沒有什么烹飪天賦,本想簡簡單單煮點蔬菜,卻搞得一團糟。
就在這時,許環良老師給我發來了簡訊,讓我明天到公司后直接去他的辦公室找他。我一臉懵,心里說不上是忐忑還是期待——萬一呢,萬一呢,萬一是歌被選中了呢?
懷揣著這樣的心思,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折騰到了后半夜,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有最近寫過的歌,和阿凝。
我伸出胳膊捅鼓了捅鼓地上的懷秋。他顯然是睡著了,說話迷迷瞪瞪的:
“干。。。干啥。。。”
一句話沒說完,便又咣當睡著了,打起了呼嚕。
我苦笑了一聲,一個人對著夜色說起了話:
“或許等到發片,一切就都會好起來吧。”
我幻想著她的聲音,在不遠的海岸線彼岸,正雙手合十為我祝愿:
“小瓜,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