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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籌建

    ,兒女成雙福滿堂 !
    第五十九章籌建
    安轡這會兒簡直恨不能唐文庸打他幾下消消氣了,雙腿一軟,立時跪倒在地,摟著唐文庸的雙腿認錯求饒起來。
    秦錚就當沒看到這對主仆的事情,順勢將酒杯往桌上一放,負手抬步,徑直踱到窗前,往下看去。
    那邊廖文清襯了襯,也察覺到唐文庸并未真正生氣,更何況他作為地主,自然身負著緩和場面的責任,笑著上前挽了唐文庸的胳膊道:“不過是小廝一時莽撞罷了,文庸兄何必與他們計較,看在下的薄面,且繞了安轡這一回吧,畢竟他伺候時日久了,文庸兄乍一換人,反不如他貼心合意吶!”
    唐文庸順勢抬腳將安轡踹開,狠狠地叱責兩句,也就隨了廖文清的力道,一起走向窗前。
    那日邱晨趕著車馬離開后,他就派人去調(diào)查了這兩人是怎么認識邱晨的,特別是唐文庸,平日最是溫文謙和,怎么就與一個山村婦人對上了,還能被邱晨生生氣得甩袖而去……秦錚倒是沒表現(xiàn)出什么來,但能夠答應為邱晨買馬,還主動派人替邱晨選馬,這似乎也與秦錚一貫的冷酷有些偏差。
    清水鎮(zhèn)一共就這么丁點兒大的地方,廖文清派出去的人不多時就帶回了消息,包括唐文庸和邱晨在集文齋如何相遇,如何沖突,最后邱晨如何大勝,每一個細節(jié)都描述的極清楚。當時聽得小廝繪聲繪色地描述唐文庸被邱晨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廖文清可是很不厚道地大笑了一場。唐文庸雖然才華過人,偏偏為人處事上有些書生意氣,愛書成癡,也愛馬成癡;又加之才華卓絕之人大多傲氣的緊,自然不會將一個普通村婦看在眼中,也不屑與一名村婦多言,直接拿銀子砸人買書的事兒,還真是符合唐文庸的脾性……
    這會兒,挽著唐文庸的胳膊往窗邊走,廖文清不禁又想起那個段子,嘴角就不厚道地翹了起來,而且心里還在猜測,唐文庸再見到邱晨會是什么表情?能夠看到溫文如玉的唐公子變臉,他還是很期待的!
    唐文庸沒讓廖文清失望,而另一邊的秦錚淡淡開口,轉(zhuǎn)移了他欣賞唐文庸變臉的注意力。
    “這是那個買馬的婦人?”
    那語氣中的淡然,漫不經(jīng)心,仿佛他并沒在這婦人身上關注過,也似乎早已經(jīng)忘卻了邱晨的容顏模樣。
    可以看唐文庸的笑話,廖文清對秦錚卻不敢懷有絲毫簡慢之心,哪怕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一句算不上詢問的問話。
    微微一笑,廖文清道:“是啊,就是鎮(zhèn)北七八里外劉家岙的一位婦人。前段時間送來的一味藥品質(zhì)上佳,如今就擔負了敝店這味藥的供應。”
    或許是身為商人的下意識,廖文清沒有提及邱晨與他合作茯苓膏的事情,也沒提邱晨掌握著配伍精巧藥方的事情,只淡淡地提了供應藥物之事后,又晃似突然記起來一樣,追了一句,“對了,這婦人的丈夫兩年前征夫邊關,據(jù)說死在那里了。”
    這句話看似漫不經(jīng)心,卻恰到好處地點出了邱晨的新寡身份!
    唐文庸畢竟是負責后勤輜重的,聽到事關他所轄的事務,也顧不得生氣了,插言道:“征夫死在邊關?那可收到朝廷的生死文書?”
    生死文書,是征兵戰(zhàn)死或征夫死亡的通知,也算是個證明。
    只不過,古時的戰(zhàn)爭都是人海戰(zhàn)術,一場大型對決戰(zhàn)后,死亡的往往十之五六,更有那慘烈之戰(zhàn),死亡比例甚至能達到十之八、九,一場對戰(zhàn)下來,死者成千上萬,雖有生死文書制度,但官員們有太多戰(zhàn)后事宜要處理,疏忽遺漏上一些就很自然了。是以,每回戰(zhàn)爭后,總有一些人員生死未卜,連個消息也得不到,時間荏苒,漸漸地就連當年的戰(zhàn)友也會忘記這些人曾經(jīng)存在過戰(zhàn)斗過……只有家鄉(xiāng)的父母妻兒,仍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心懷希望,期待著某一日兒子或者丈夫或者父親,奇跡般地返回家中來。
    這說的還是正式兵丁,征夫不過是征用的民壯,用來運送糧草輜重,或者做些苦力勞役的,這些人待遇管理上就更混亂了些。加之,民壯多為非戰(zhàn)爭傷亡或者被俘,這其中情況復雜多樣,被俘或者逃跑的也大有人在,死傷情況就更是難以統(tǒng)計,也沒人肯花心思費時費力地辦理,故而也就造成了,雖有生死文書的制度,事實上,民壯死亡多無人理會,也多無生死文書送達家人手中。
    這樣的事情,秦錚自然知道。唐文庸也不是不知,卻因事關他所轄的事務,難免會質(zhì)疑一下。
    廖文清這回挺厚道,沒說別的,只搖頭答道:“那倒沒聽說。好像沒有收到生死文書,只是一個同去的村人帶回來的口信。”
    唐文庸點點頭:“這些征夫大多只是運送糧草輜重,很少真正參戰(zhàn)。不過,他們反而比士兵更多了些驚恐畏懼之心,誤傳死訊之事并不鮮見。”
    廖文清點點頭:“那倒也是……不過,同去之人俱已回鄉(xiāng),卻獨不見那婦人丈夫,也難怪他們會相信!”
    這個話題說到這里,似乎已經(jīng)到了盡頭,轉(zhuǎn)而,廖文清就和唐文清談起了藥物供應之事。戰(zhàn)爭打得是人是輜重糧草,自然戰(zhàn)后傷員的醫(yī)療救治也同樣少不了大量藥物的消耗。能夠成為大軍的藥材供應商,絕對可以收獲巨大的利潤,但也絕對需要雄厚的財力為后盾,還要與軍方掌權(quán)者關系足夠密切。
    這一次,廖文清可是好不容易才和秦錚、唐文庸搭上話,最初的幾日他只是盡一個地主之責,盡心招待,全程陪同。到了臨別,他才委婉地詢問起大軍的藥材供應。
    說起大軍的醫(yī)備,唐文清也不由掛了濃郁的憂色,甚至還有些隱隱的哀傷。
    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后,死亡人數(shù)只有大半是當時就死在戰(zhàn)場的,另外近一半都是受傷后,醫(yī)治無效,或傷口感染惡化,或失血過多死去。而這些人中,有些人的傷口其實并不嚴重,若是救治過來,完全不影響日后生活,甚至還能再次提刀躍馬上陣殺敵……可就是這樣一些人,卻因為不太起眼的小小傷口感染惡化腐爛而死去,死前還大多飽受傷痛折磨,死狀凄慘無比!這些不僅僅是溫文的唐文庸,就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秦錚,每每想起也會不由動容!
    相對于唐文庸的隱惻,秦錚對于死亡感受更為直接,更為貼身切膚。當男兒披上戰(zhàn)袍走上戰(zhàn)場,就已經(jīng)有了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的準備,但沒死在血腥殘酷的廝殺中,沒死在敵人的刀槍之下,明明已經(jīng)從戰(zhàn)場上僥幸活了下來,卻又死在傷口惡化之下,不得不說,前一種死亡是充滿了悲壯激昂,但后一種死亡,雖然痛苦絲毫不差,但這種死亡就少了激昂豪壯,只剩下無奈和悲涼,還有沉重的痛苦和無盡的不甘……
    作為主將,一般的后勤事務他都不會多加置喙,但今日,廖文清談及戰(zhàn)時藥物的供應,他不知怎么地突然想起這些時日得到的一些消息,心中一動,秦錚淡淡道:“若是你能夠拿出效用更佳的療傷藥,我就做主將大軍的藥材供應交給你!”
    廖文清初聞此言,自然是大喜,少頃,就不由皺了眉頭。他們回春堂能夠在這一州一府穩(wěn)居藥行翹首,自然有他們獨家的配方秘藥,但回春堂一貫更善于內(nèi)科病的診療調(diào)養(yǎng),婦兒疾病也算是小有所成,但獨獨對外科刀槍傷沒有秘方佳藥。每一個藥行醫(yī)館,甚至每個郎中大夫,都有自家的診療秘技秘方,珍之重之,絕不會外傳的。回春堂非常想要大軍的藥材供應,但怎么滿足秦錚的這個要求,廖文清卻沒有絲毫頭緒!
    不過,這會兒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怎么為難,面對秦錚的許諾,他還是要表現(xiàn)一下自己的感激和努力的,于是,廖文清一改多日的平等論交,第一次正了神色,恭恭敬敬對秦錚作揖施禮道:“秦將軍此言文清記下了,一定盡力尋找到效用上佳的療傷藥。”
    “不必如此,若是你真能尋到上佳的療傷藥,不僅是我,就是前方所有的將士,都會感念你廖家的。”秦錚難得的收了一貫的淡漠,同樣鄭重了表情。
    廖文清連道不敢。再抬頭,秦錚已經(jīng)轉(zhuǎn)了頭,繼續(xù)透過窗戶看起樓下的街景來。那婦人帶著家人已經(jīng)走遠,街上人來人往的,他很快也就失了興趣。
    送行酒已經(jīng)喝過,該啟程了!
    前方戰(zhàn)事雖不激烈,小型的遭遇戰(zhàn)、伏擊戰(zhàn),卻也時有發(fā)生,作為一軍主將,他來到這個小鎮(zhèn),雖然是得了良駒到此的消息過來購馬,那些馬匹卻早在幾日前就送走了。而他在此又多盤桓了幾天,對他來說已經(jīng)算是破天荒了。
    邱晨可不知道這幾個人的勾心斗角,言辭往來,這會兒,她正滿心愉快地看著兩車又厚實又沉重的青磚,樂的眉開眼笑呢!
    楊樹勇站在她身邊,看著妹妹歡喜,也禁不住笑瞇了眼,略帶得色道:“磚窯的老程頭還是挺夠意思的,給咱們的是大磚,算得卻是小磚價,一塊便宜兩文!要的少了不覺啥,咱們拉院墻用的多了,一千塊就能省兩吊錢。算下來可省不少。”
    邱晨笑著揚眉問道:“大哥,那人家老程頭不會賠本兒吧?”
    “賠本兒倒不至于,不過,老程頭是沒打算掙咱們這份兒錢的。”楊樹勇笑著道,“我高興的是,大磚堅實的多,用大磚拉的院墻,能比小磚耐用許多年。”
    “哦……”邱晨對建筑材料根本沒啥概念,她拿在手中的青磚厚實、沉重,是比她在現(xiàn)代常見的紅磚尺寸大,但并不知道,青磚居然還有大磚小磚之分。默了片刻,邱晨暗自決定,再去運磚的時候,將自己配制的燙傷膏給程家?guī)蟽善浚闶嵌Y尚往來吧。想必燒窯的人家燙傷還是常見的,有了她配制的特效燙傷膏,用起來也方便些。
    邱晨心里盤算著,目光在馬車上一轉(zhuǎn),居然還看到了許多青瓦,微微一怔,隨即恍惚記起,印象中某些老建筑的院墻并不像現(xiàn)代院墻那般簡單,在‘墻’頂部,還會加一層類似于屋頂?shù)母綄傥铮屧簤Τ税踩o衛(wèi)和隔斷內(nèi)外往來的基本作用之上,還多了一層裝飾的作用,讓再普通不過的一堵磚墻,也能夠成為一種風格各異的風景。
    楊樹勇拍著車上的青磚青瓦道:“這輛車磚瓦都是搭配來的,下半晌,我和二魁再去拉一趟,剩下的,老程頭明天雇車給你送過來。”
    邱晨立刻道:“人家老程頭價錢上給讓了,運費可不能再讓人家出!”
    楊樹勇哈哈笑道:“當然,人家老程頭夠意思,你大哥也不能那么沒夠兒不是。妹妹放心吧,大哥已經(jīng)把車費給老程頭留下了。”
    邱晨笑著點點頭,這才招呼周氏帶著兩個孩子分坐到兩車車轅上,馬鞭兒一甩,馬蹄噠噠,車輪轔轔,一家人歡歡喜喜地返回劉家岙。
    出發(fā)之后,邱晨就從包袱里拿出在鎮(zhèn)上買的肉包子來,遞給楊樹勇和二魁。他們倆一大早出門,一上午又是趕車又是裝車的,這眼看都快過了午時了,自然餓了。看到邱晨遞過來的大肉包子,都高興地眉開眼笑的,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邱晨拿了一只葫蘆遞給楊樹勇,一邊兒笑道:“辛勞了一上午,大哥餓壞了吧?先將就吃兩個包子墊墊,等咱們到家再好好吃飯。”
    楊樹勇咽下包子,接過邱晨遞過來的葫蘆喝一口酒,暢意地瞇瞇眼睛,笑呵呵道:“有肉包子吃有酒喝還算將就?我們平時趕車只能啃個黑面干糧,跑到路邊的水溝里喝口水,早就習慣了,哪有那么嬌貴!”
    楊樹勇說這些話的時候還樂呵呵的,滿臉的平靜自然,沒有絲毫叫苦抱怨的意思。邱晨聽在耳中,卻暗暗嘆息,甚至生出一種心疼來。
    大哥年齡也不小了,眼看四十歲的人了,為了養(yǎng)家糊口還風里來雨里去地趕車,春秋兩季還好,冬天就要忍著刺骨的寒冷,夏天又要頂著熾烈的日頭……實在是太辛苦太不容易了。
    雖然和楊樹勇、周氏僅僅接觸了兩天,但這二人對她這個妹妹毫無作偽的疼愛和關心,還是讓邱晨心中的隔閡陌生漸漸消去,不知不覺地,已經(jīng)慢慢地將他們接受成了自己的親人。也開始不自覺地會心疼,會替他們打算起來。
    悠悠晃晃的,一行人回到了劉家岙。
    滿囤和青山、慶和等五六個鄰人看到磚拉回來,都主動地過來卸車。劉三河也不知從哪里鉆出來,也拖拖拉拉地跟著眾人一起搬運青磚。只不過,別的人一趟都是搬五塊,他卻每一回只搬三塊。
    青山和另一個叫劉占祥的小伙子,看不過去,笑話、擠兌,人家劉三河卻依舊一臉笑嘻嘻的表情,別人笑他也跟著嘿嘿地笑上一陣子,甚至還跟著附和幾句,好像說的根本不是他。這樣的滾刀肉,即使青山和劉占祥這樣的熱血小伙兒,沒多大會兒也覺得無趣了,干脆不再搭理他。
    邱晨則把兩個孩子送到炕上休息,和在炕上做針線的二魁家的打了招呼,轉(zhuǎn)身就去整治午飯。搬運磚頭可是重體力活兒,飯菜跟不上可不行。饅頭是頭天蒸好的,熱一熱就行,只要炒兩個菜,熬鍋湯就成。
    蘭英和慶和、青山家的都過來要幫忙,蘭英還歉然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幾時回來……”
    邱晨一邊兒忙乎,一邊兒笑道:“連我也不知道中午回不回來呢,你們怎么給我們做飯?行啦,我來回坐馬車,又不累,就做頓飯累不著。”看三人還有些過意不去,邱晨就干脆給她們安排了活計:“你們看不下去,就幫我把那些才買回來的碗筷啥的洗洗。”
    蘭英三人這才換了笑臉,笑著去拆了新買的物品包裝,端了一盆水,稀里嘩啦地洗起來。
    今兒買的肉類倒是不少,但豬頭豬蹄兒豬下水的燉起來費時不說,還需要清洗好半天,自然是來不及做了。幸好,肉販搭了兩盆豬血,邱晨就多舀了一勺葷油,放入蔥段蒜片熗鍋,然后放入豬血片爆炒。爆炒豬血還應該放辣椒,可自從來到這里后,邱晨還沒見過辣椒這東西,想起曾經(jīng)從哪里聽說過,辣椒是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后帶回了歐洲,傳入中國的時間更短,大概清末才普及開了,也就了然了。這個時代大概相當于中國歷史上的元末明初,離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還有好多年呢,她也就不奢望了。
    等到豬血片炒到油汪汪的都變成了暗褐色,就可以出鍋了。臨出鍋,邱晨又加入了一小撮茱萸粉,在沒有辣椒的年代,中國人就是用茱萸粉來充當辣味調(diào)味品的。
    接著,邱晨又下葷油熗鍋,放入蝦皮醬油做成調(diào)味汁,然后放入汆過水的菠菜段兒,拌勻就可出鍋。這道熗菠菜,顏色碧綠,味道鮮嫩清脆,非常爽口。更重要的是,速度快。
    兩個菜出鍋,男人們也卸完了磚。看到幾個人都是一頭大汗的,邱晨趕忙拎了壺熱水給幾個人洗臉洗手,屋里周氏則用葷油白菜絲熗鍋之后,快速地做了一鍋白面疙瘩湯,又端了饅頭和兩盤麻油咸菜絲上桌,招呼幾個人吃。
    滿囤、青山幾人都稱自己吃過午飯了,二魁也說吃過包子了……都被楊樹勇笑著拉到桌旁坐了。劉三河不用人讓,笑嘻嘻地跟在眾人身后,也蹭到桌邊坐了。邱晨看到卻也不好出聲趕人。兩張剛買回來的大方桌拼在一起,上邊油布一苫,再擱四根條凳,真是整齊又體面。這些鄉(xiāng)里漢子往這一坐,雖只有兩菜一湯,卻自覺和坐席一樣了,一張張黑紅臉膛上都溢滿了笑容。
    吃著飯,滿囤轉(zhuǎn)告了他爹去請來的開工吉日吉時,還好,東山上的曲半仙也挺知趣,沒給指的太遠,就在一天后,也就是后天。比之邱晨的打算也不過推遲了一天,倒正好把磚石之類的材料備齊,基本算不上耽誤工期。
    吃過飯,喝杯水稍歇片刻,楊樹勇和二魁趕著車再次去運磚。這一次,青山和劉占祥主動跟著車去裝車。滿囤則領著其他人開始清理林家柵欄周圍的荒草碎石。這些活計不動土,也談不上破壞了吉時吉日什么的。
    等這些男人們吃飽各自去干活兒,邱晨和周氏這才帶著孩子們收拾了桌子盤碗,重新端上飯菜吃飯。又笑著招呼過來幫忙的二魁家的:“你窩在灶坑里半天了,還是趕緊洗洗手歇會兒吧!”
    二魁媳婦笑著洗了手,道:“我這胎安穩(wěn)的很,你放心吧!”
    邱晨也不勉強,笑著拿出從鎮(zhèn)上剛買回來的一包葡萄干兒,抓了一碟子,送到二魁媳婦面前:“喏,這個酸甜兒,你多吃點兒。我買了一大包,待會兒你家去的時候再捎上些,啥時候想吃了,捏幾顆放嘴里便宜。”
    這一次去鎮(zhèn)上,邱晨還是沒能買回想了已久的木澡盆。一來是馬車拉磚沒有太多空間裝載。二來,她逛遍了整個鎮(zhèn)子,居然沒找到有木澡盆賣!
    還好,買了兩套桌椅并幾張條凳回來,這不,一到家就派上了用場。此時,幾個孩子婦人圍桌而坐,也都特別歡喜。幾個孩子卻沒個安穩(wěn),坐下起來的。
    山子和石頭坐一條凳子,山子一抬屁股,坐在另一頭的小石頭嘴里正吃著呢,一骨碌就連凳子一起翻了過去,滾了轱轆,登時嚎起來,又被嘴巴里的菜給嗆住,又是一陣猛咳……
    周氏反應快,上前一把將石頭抱起來,拍著石頭的肩背,一邊哄著:“呼嚕呼嚕毛兒,嚇不著!好了,好了,別哭了,再哭好吃的都被哥哥姐姐們吃沒了……”
    邱晨則抓了一把糖塞進石頭的小手里:“石頭是好孩子,吃糖不哭了!”
    還好,村里的孩子們都皮實,剛剛還嚎的像是要斷了氣兒,一把糖攥在手里,臉上還掛著淚呢,已經(jīng)嘻嘻笑開了。
    另一邊,二魁家的也拍打了山子兩下,呵斥著他不知道照顧弟弟,旁邊幾個婦人笑著勸慰兩句,就繼續(xù)吃開飯了。
    這兒吃飯可沒什么食不言的規(guī)矩,孩子們一邊吃,一邊兒歡笑吵鬧,幾個婦人也一邊吃一邊嘰嘰咯咯地扯著閑篇兒。這種情況,邱晨一般是只聽不說的,雖說婦人們的言語多有荒謬不實之處,卻也不失為了解村里情況的一個途徑。
    吃著吃著,她不由又想起,若是楊家的幾個侄兒真的過來,人少時間短還好,可以和林旭在一盤炕上擠擠,若是真如她說的那樣,大點兒的孩子都過來,再常住的話,林旭那盤小炕別說擠不下,時間長了也會影響到林旭讀書學習。唉,還真是捉襟見肘啊。
    這么一盤算,連房子都要建起幾間來了。
    邱晨收拾了碗筷,哄睡了阿福阿滿。想了想,干脆抱了布匹纕子,把二魁媳婦送回了蘭英家。這幾天林家都會沸反盈天熱鬧非常。那個情況下,二魁媳婦一來沒辦法安心做活兒,二來萬一磕了撞了,可就是大事兒了。還是讓她在自己家里安心做活兒,清凈也安全。
    送了二魁媳婦回來,邱晨就去收藥,并將上一批羅布麻的銀錢兌付了。眾人拿了沉甸甸的銀錢,自是歡喜不盡。
    有幾個婦人看到林家一片繁忙,主動留下來幫忙。該準備什么做什么,邱晨哪里知道,幸好有掌家多年的周氏在,熟練有度地一通安排,一群婦人都各自領了活計開始忙乎。
    借桌椅板凳的,借碗筷杯碟的,借各種廚房用品的……還有人用引子和面發(fā)面的。后日開工,明天就得把饅頭蒸好,而今天就要把面發(fā)上。
    開工后,至少有一二十號壯勞力吃飯,干的又是重體力勞動,每一頓每個人一斤饅頭還不一定夠呢,蒸饅頭可是個極其艱巨的任務。
    周氏安排的井井有條,邱晨看著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干脆搲(wa三聲)了飼料去后院喂香獐子和幾只母雞。邱晨在還算寬敞的后院轉(zhuǎn)悠著用步子丈量尺寸。
    剛剛想到蓋房子,她是真的動了心。
    之前總是顧慮動作太大,太暴發(fā)會引得人眼紅嫉妒,再給他們一家下絆子。若是真的能夠把幾個侄兒籠絡到身邊來,這個顧慮也就不擔心了。如此琢磨起來,添人口蓋房子竟是相得益彰的事兒了。
    照目前的物價水準,她這次賣藥所得的一百二十兩銀子,起一個整齊的二進院落也足夠,但還是要照顧周圍人的目光,還是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即使把幾個侄兒都招攬來,林家還是不能隨興施為。另外,蓋房起院墻之余,還要留出一部分銀子做啟動資金。皂制出來了,她準備再上一個制皂小作坊,制皂無論四季都能做,就不必如此依賴羅布麻茶了。這幾天,送來的羅布麻數(shù)量已經(jīng)開始減少,可以想見,不多久,山上的羅布麻采光了,炒制羅布麻茶的事情恐怕就要停下,或者想辦法去周邊村子收購了。
    于是,邱晨很快做出決定--主屋和東廂房不動,而是貼著西院墻加蓋三間西廂房。
    不過,既然有了蓋屋的念頭,這個院子的各處建設就要有一個全局的統(tǒng)籌規(guī)劃。
    這個當初林父圈下來的院落不小,比之人口眾多的滿囤家也絲毫不小,反而因為林家建房少,顯得更寬敞了。后院足有兩三畝,之前只種了六七株果樹。如今即使入住了香獐子、雞只和馬匹,卻仍舊很寬敞。但邱晨設想的二進院子,可沒有給這些動物留地方,邱晨畢竟保留著現(xiàn)代的生活習慣,讓她和牲畜家禽混居在一個院落,每天呼吸的空氣中都要充滿著各種糞便、草料的氣味兒,她是絕對無法適應的。而解決這種矛盾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仍舊像現(xiàn)在這樣,給家畜家禽們另辟一個獨立的院落,將雞舍、香獐子圈舍和馬廄都放在里邊……
    她的目光慢慢地越過低矮的籬笆墻望向后邊的荒坡,眼睛不由一亮。這一片大概四五畝的荒坡,地勢平緩,土層厚,也沒有高大的樹木需要砍伐,那些灌木荒草稍加清理,再平緩一下,就成了最好的宅基地。把原定的院落后擴出去,就成了一個諸方面俱佳的后院。
    其實,她也可以暫時不動買地的注意,但她的建房計劃并不會推遲太久,如今拉了院墻,到時候再推倒擴建,就太勞民傷財了。
    打定主意,邱晨出了后院。
    兩套豬頭、豬蹄兒等都洗凈收拾好了,農(nóng)家婦人們很少整治這些肉食,都沒敢擅自動手。邱晨就把屋內(nèi)屋外兩口大鍋同時生了火,首先把豬頭豬蹄兒放在屋內(nèi)的大鍋里燉上。蘭英三人則清洗起那兩套豬下水。有了一次清洗的經(jīng)驗,這一次收拾起來動作麻利了不少,很快就先把心肝脾肺洗干凈放進鍋里汆了水,另一邊的腸肚之類的也揉洗干凈,同樣汆過水,這才一起放入鍋內(nèi),添足水,大火開始燉。
    看看天色,已經(jīng)臨近傍晚,林旭應該很快就下學了,邱晨就回屋給已經(jīng)睡醒的阿福收拾了衣衫,揣了三個十兩的銀錠和幾兩零碎銀子,和周氏、蘭英打個招呼,領了兩個孩子,挎了個小笎子,里邊放了幾尺青色細棉布尺頭和兩包點心,直奔村西私塾的方向而去。
    果如邱晨所料,母子三人在半路迎上了放學的林旭。
    邱晨就將準備買下后邊荒坡和前面洼地的打算和林旭說了,買地建屋都是大事,大哥沒了,大嫂卻仍舊如此全心全意地為林家操持,林旭只有感佩和歡喜,自然毫無意義地答應下來,伸手抱了阿福,又接了邱晨手上的笎子,邱晨也把阿滿抱了起來,一家四口相跟著,走進劉家岙村正劉玉貴的家門。
    劉玉貴,往上數(shù)四代和三奶奶一支是一家,不過三奶奶那一房是長房,村正一職一直在那一支延續(xù)。但三爺爺壯年病逝時劉金才年幼,無法繼承村正一職,于是,經(jīng)過族老的合議,就轉(zhuǎn)到了劉玉貴這個三爺爺?shù)淖宓茴^上。近二十年過去,當時年富力強的劉玉貴也已經(jīng)垂垂老矣,再過年就是七十歲的高齡了。在這個時代,四十歲就能當爺爺,七十歲連曾孫子都有了,真正是名副其實的老人了。
    原來村正職位交給劉玉貴的時候,族老們還有一個附議,那就是等劉金才成年后,村正一職還要還回去。只不過,時間久了,劉玉貴在村子里為人處事也算公正,倒是積累起不少的威望,當年幾個參加合議的族老也日漸凋零,基本上都離了世,歸還村正一職的事就被擱置下來。隨著年齡的增長,劉玉貴每每總有些心虛,隨著他的精力日漸消退,也總覺得村里人對他的尊重不復往日那般真誠了。
    今日過午,劉玉貴老爺子去村中溜達時,聽聞村東林家準備拉院墻,他還覺得受了輕視,還在暗暗發(fā)狠,等林家院墻動工之時,他定要叫上村里的族老村老們一起,去阻止林家動土。哼,林升死了才幾天吶,就大興土木起來了,真是連最基本的喪禮都不顧了!還有那個林升家的,一個還在熱孝的寡婦,居然不安于室,不說安穩(wěn)為林升守喪,安穩(wěn)把兩個孩子養(yǎng)大,天天弄什么炒藥作坊,還轟動的全村乃至四周圍的村里,都上山采什么羅布麻,哼,不過是些沒人要的茶棵子罷了。也不知道那婦人怎樣與人瓜葛的,居然有人真拿了銀子過來收貨……別看村里那些得了錢的人都念叨著林家的好處,劉玉貴可自覺看得清楚,沒瓜沒葛的,誰會傻了拿銀子過來買那種只能喂豬喂牛的野菜?
    這邊兒劉玉貴正盤算著吃過晚飯就去幾個族老村老家里走走,約好屆時同聲同氣,要給林家一個警告,這里是劉家岙,還是他劉家說了算,不是一個單門獨戶的林家能夠想干啥就干啥的。
    劉玉貴的兒子劉滿銀走進來,滿臉喜色地老爺子稟報道:“爹,林家娘子和林旭過來看您了!”
    劉滿銀猛地一聲,把正在陳心盤算的老爺子嚇了一跳,那衰老脆弱的心臟也是一陣亂蹦,蹦的老爺子都變了臉色,好不容易喘了幾口氣緩過來,抬起手就給了劉滿銀一巴掌:“你亂喊啥,都當爺爺?shù)娜肆耍€沒點兒沉穩(wěn)意思啊,什么事兒這么蟄蟄邪邪地?”
    正如劉玉貴老爺子罵的,劉滿銀也是當爺爺?shù)娜肆耍瑢O子都滿周歲了,平日在兒孫面前也努力當老爺子了,再面對老爺子的喝罵,心中難免委屈,卻也不敢多說,只摸了摸頭,稍稍躲開一步,對劉玉貴老爺子道:“爹,您要是不見,那我就讓林家叔嫂回啦!”
    “滾……”劉玉貴老爺子一聲怒喝未落下,又猛地醒過神來,慌忙喊住就要出門的劉滿銀,“你住住,你說是誰家?”
    劉滿銀暗嘆一聲,感情自己白挨了一頓打罵,老爺子根本沒聽清自己說了啥。
    不過,他還盼著老爺子能夠改變一下對林家的看法,不再阻止家里人上山采藥呢。他家里人口多,老婆子小媳婦的算下了有七八口,再加上離了地的孩子,足夠十多口了,這么多人要是都能上山采藥賣到林家,一天下來怎么的也能得三四百文,一個月下來,可就是三兩銀子,一年下來就是小四十兩銀子。都趕得上十年的收成了。每每看到別人采了藥換了錢,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劉家除了劉玉貴老爺子外,可都眼紅的滴血呢!
    誰不想吃好的,穿好的,再有幾個零花錢吶……想想,一年四十兩銀子,這種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可就能美夢成真了,也只有老糊涂了的老爺子,才會和銀子過不去,拒絕這種好事兒!
    存了這種心思,劉滿銀自然想要努力交好林家人,連兒子湊過來要代勞傳話,也被他攆到一邊兒,自己個兒親自快步走到大門口,笑著迎了林家人進門。至此,劉滿銀仍舊擔心老爺子上來糊涂勁兒,說些什么不中聽的,一邊引著林家人往里走,一邊兒笑著遞話兒:“老爺子年齡大了,有時候難免固執(zhí),嘿嘿,咱們也經(jīng)常被他訓斥的摸不著頭緒,待會兒若是老爺子有什么話不中聽,林娘子和旭哥兒多擔待些個……”
    邱晨笑笑道:“滿銀叔說笑了,老爺子就是訓斥幾句,當晚輩的也該垂首聽著的,哪里敢說擔待不擔待的。”
    這話兒自稱小輩,姿態(tài)放得很低,更是對劉老爺子非常尊重,劉滿銀別看自己覺得老爺子糊涂,別人表達出對老爺子的尊敬,他又覺得與有榮焉,心中對林家叔嫂更加滿意,臉上的笑也真誠了不少。
    劉老爺子住在正房東屋,邱晨和林旭踏進門,就見老爺子已經(jīng)端坐在了炕對面上手的椅子上,一臉肅正。
    劉滿銀心中嘀咕,趕忙上前湊近老爺子耳朵回報:“爹,林家旭子和林升家的帶著倆孩子過來了。”
    劉玉貴這才慢慢地睜開一雙昏花的眼睛,看過來。
    林旭自然領著阿福站在前邊向劉老爺子行禮,邱晨抱著阿滿,也給老爺子躬了躬腰,算是行了福禮。這一番禮行下來,老爺子的臉色就好看了一些。
    劉滿銀的妻子季氏如今掌家,因為邱晨是女客,她自然要上來照應著。
    邱晨見她進來,就笑著將笎子里的布料和點心拿了出來,季氏手里摸索著細致綿密的細棉布,滿心歡喜,卻還要客套兩句。然后笑呵呵地拿了邱晨帶來的禮物送到老爺子身旁的桌子上,并大聲告訴老爺子。
    劉玉貴狀似無意地瞟了一眼,心下暗自點頭,這一套禮沒有七八百錢也拿不出來,在村子里人情往來也算是一份重禮了。由此,劉玉貴老爺子也就自覺林家沒有村里人說的那么張狂,還是知道敬老地,心中憋得那股子勁兒,一而再再而三地,居然在他自己沒察覺的時候,就消散的所剩無幾了。
    消了氣,劉玉貴也就不再端著架子冷著臉了,招呼旭子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了,讓邱晨母子坐了炕沿,然后開口問道:“你們叔嫂今日過來,可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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