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睆埖潞5穆曇舻土讼氯ィ螋诉b回頭起身走到了外殿。
“審出來了?”沈羲遙焦急地問著。
沈羲赫站在外殿,看著他的皇兄眼里的興奮,快樂和期盼,心突然就抽緊了。
“回皇上,是審出來了。”羲赫答道。
沈羲遙一臉的笑意:“那就好,快去備來?!?br/>
羲赫沒有動,遲疑了下,沈羲遙發(fā)現(xiàn)了不對,上前一步。
“怎么?出了什么事?”
羲赫彎身跪下:“回皇上,差了……”
他猶豫了下:“回皇上,差了一味。”
“差了一味是什么意思?”沈羲遙的眉毛糾結(jié)起來,表情是嚴厲的。
“差了一味白虎鼻骨?!濒撕沾鸬溃骸斑@味藥很少用到,再加上白虎難求,因此宮里一直沒有?!?br/>
沈羲遙臉色暗淡下去:“那么,就去找,找到這白虎?!彼穆曇羰堑统脸錆M威嚴的。
羲赫停了停:“若是皇上信得過臣弟的能力,臣弟在三日內(nèi)為皇上尋到此藥。”
沈羲遙聽完,沒有立刻回答,他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羲赫,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沈羲赫立即出門而去,身后是沈羲遙充滿深意的眼神。
羲赫果然說到做到。
三日后,羲赫回了來,他帶著幾名得力的親隨在山民們說過的、出現(xiàn)過白虎的地方尋了兩日,終于不負所望。
那是深山之中,地勢險惡,環(huán)境惡劣。可是他卻在那里耐心地守著,無謂周遭的危險。
雖然捕獲的時候費了番力氣,可是,他必須得到,他告訴自己,所以,即使是十分的兇險,他還是得到了。
沈羲遙看到羲赫的時候,他是直接從那山中回來的,衣服都顧不上換,身上也不知是白虎的血,還是他自己的血,將一身本是墨藍的衣服,染成黑色。
沈羲遙知道,他帶去的親隨皆為白虎所傷,甚至死了兩人。
只因,那虎要活取鼻骨的中梁,因此才十分費工夫。
鼻骨呈上,太醫(yī)和煎藥的宮女卻都不動,沈羲遙看著那么一群人,心里冒出火來。
此時他剛從東暖閣里來,連續(xù)兩日里他都守在她的床前,只有早朝匆匆前去,連日里幾乎沒有吃什么東西。
就在聽到羲赫回來的消息不久前,她醒了過來,他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了,連續(xù)兩天縈繞在心頭的濃霧散去,心是喜悅的。
他想,只要她好起來,他將忘記一切,也停止那件自己正在做的事。
“怎么還不去熬藥?”他的聲音全是不滿,那雙眼睛投出的目光足可以殺死人。
所有的人都低下頭去,沈羲遙將目光轉(zhuǎn)向了羲赫,他一身的狼狽,可是精神卻是好的,眼睛是明亮充滿希望的。
“皇上,”太醫(yī)院里最權(quán)威的醫(yī)生走了出來,聲音很小的說道:“請皇上恕罪,實是還差一味的?!?br/>
沈羲遙的臉色此時已經(jīng)十分的難看,在他身邊服侍了許久的張德海也從來沒有看到皇帝如此的不悅,似乎一張口,眼前的所有人都會成為明日午門外的鬼魂。
“還差一味?怎不早說?”沈羲遙的怒氣隨時都要迸發(fā)出來。
“皇上恕罪,實在是……此味藥從未見過啊?!碧t(yī)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如搗米般。
沈羲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說,是什么?”
那太醫(yī)看了看周圍,嘴動了動,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羲赫的眼睛里也是氣憤和焦慮,只有他知道,這天,是可以救她的最后期限了。
“皇上,老臣惶恐,那最后一味藥實在是無法得到啊?!蹦翘t(yī)終于說了出來。
沈羲遙一個箭步上前提起他的衣領(lǐng):“是什么?”聲音已經(jīng)如同寒冰般。
“是……就是龍俎。”那太醫(yī)終于是抵不住沈羲遙眼中的壓力,小聲地說出。
沈羲遙看了一眼跪了滿地的人,突然就笑了起來,那么輕松和爽朗。
“朕還以為是什么,”他說道:“不就是朕的一塊肉么?”
說完從旁邊侍衛(wèi)的腰間一把拔出佩劍,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寒光一閃,“撕”的一聲。
張德海幾乎立即就奔上去,一句:“皇上不可!”
還未說出,就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沈羲遙左臂頓時血流如注。
如此傷痛,沈羲遙甚至沒有皺眉,而是笑著問:“這樣,皇后的毒可就解了?”
太醫(yī)們忙不迭地點頭,他右手一揮:“那還不快去,都愣在這里做什么?”
一旁有侍女和太醫(yī)忙上前為他擦藥包扎,沈羲遙抬頭看到站在原地的羲赫,笑著說:“可是辛苦你了,羲赫?!?br/>
羲赫的表情如同夢中般,聽到沈羲遙的話回過神,看著沈羲遙胳膊上的傷,眉頭皺在了一起,心也皺在了一起。
沈羲遙看了看周圍,惠菊的身影就落在了他的眼中。
“你,不要對皇后說起此事。”他說道:“她會擔心的?!?br/>
惠菊慌忙拜了下去:“奴婢謹遵皇上吩咐,絕不對娘娘吐露半字?!?br/>
沈羲遙了看自己胳膊上的傷,此時疼痛才一陣陣傳來,他皺著眉,看太醫(yī)為自己包扎好,又輕輕放下衣袖。傷口很疼,可是心里卻輕松起來。
“羲赫,你也累了兩天了,就在清晏堂住著休息吧?!鄙螋诉b看了一眼羲赫笑著道,然后坐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額上有細密的汗珠。
沈羲赫沒有離開,也是坐在了一邊,看著里面忙碌的煎藥的御醫(yī)太監(jiān)的身影,還有那蒸蒸的白氣,目光落在了他的皇兄身上。
沈羲遙的眉微微皺著,那傷口一定是很疼的,他的額上汗如出漿,眼睛緊閉,可是嘴角卻帶著一絲笑,干凈純粹。
羲赫想起,那樣的笑,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到他的皇兄展露出來了,依稀上一次,還是父皇在的時候吧。
兩個時辰后,藥煎好了。蕙菊端了藥碗進來,蒸騰的水汽中有淡淡的奇異的香氣。
沈羲遙聞到氣味,睜了眼。他親自接過蕙菊手中的藥碗,也不顧燙,就向東暖閣里走。
羲赫遲疑了片刻,也跟在沈羲遙身后,隨他一同進入了暖閣中。雖然,這并不和禮儀,但是,他只是想見她一眼,看到她喝下那藥就好。
沈羲遙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沈羲赫,淡淡道:“羲赫,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br/>
羲赫愣了愣,腳下略頓頓,微微笑道:“請皇兄恕罪,臣弟只是想看皇嫂喝下藥是否有效。也不枉皇兄對臣弟的一番信任,讓臣弟去取那鼻骨來?!?br/>
他說的滴水不漏。未稱君臣,卻說兄弟。自然,沈羲遙無法駁什么。
雖然心中猶疑,但薇兒用藥要緊,當下未計較什么,任沈羲赫去了。
暖閣中,凌雪薇安靜地躺在鳳穿牡丹繡花大枕上。絢麗的色彩更襯得她面如金紙,仿若輕輕呼一口氣,便會消失不見一般。
沈羲遙一驚,明明他去見羲赫之前,她是醒過來的,并且看著氣色還好,怎么才短短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她又睡過去了呢?而這寢殿中竟沒有人,若是,若是她有個萬一,可怎么好!
但此時不是遷怒的時候,沈羲遙看著她恬淡的面容,還有雖然微弱卻平穩(wěn)的呼吸,心中雖然仍焦急,但還是多少放下心來。
沈羲遙看蕙菊將她扶起,她軟軟靠在蕙菊身上,眼睛卻沒有睜開。便知又陷入昏迷了。
一旁的宮女接過藥碗,用銀匙攪了攪,喂進凌雪薇嘴里。
暗褐色的藥汁順著凌雪薇嘴角淌下,竟是一點都沒有喂進去。
那宮女又試了幾次,卻依舊無果。
“朕來喂?!鄙螋诉b看不過去,接過藥碗,一旁的宮女們退后幾步下去。
沈羲遙先試了試溫度,這才再次嘗試喂進凌雪薇口中。只是,這次依然失敗了。
他看著宮女用帕子將雪薇淌出的藥汁輕輕拭去,再看看日已西斜的天色,示意蕙菊將薇兒放倒在枕頭上。
然后,沈羲赫只見他的皇兄喝了一口那藥汁,然后慢慢伏下身去,輕輕地吻住了雪薇。
這個吻如此長,沈羲遙的面色純凈得好似這是平生第一個吻般,充滿的愛與憐,令人動容。
終于,藥汁再沒有溢出。
如此,沈羲遙反復多次,一碗湯藥終于喂進了雪薇的口中。
沈羲赫有些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醋意,但依舊神色如常。
“皇兄,既然皇嫂已將藥飲下,那請容臣弟先行告退?!?br/>
他朝沈羲遙一施禮:“如還有需要,臣弟一定為皇兄分憂?!?br/>
沈羲遙點點頭,卻不看他:“你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