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哀嘆的說道:“其實如今,我真的想很快離開,這樣我就不用再忍受痛苦了,為什么剛才他沒有殺了我,還要讓我再忍受三天。”
我的淚無聲地掉了下來,突然眼前一道光照進眼睛,他竟掀開了那道簾子,我看到他緊張害怕的神色。
“你說什么,什么折磨?什么三天?”
我別過臉去,不愿他看到我的淚,我很輕很輕的說道:“沒有什么,只是,這傷口的疼痛日漸加劇,我已經要支持不住了。”
“那什么是三天?”他的語氣平和的奇怪,就如同風雨前的寧靜。
我不以為然地說道:“小桂子說,從毒發(fā)到死亡,只有三天。”
他的身影晃了晃,我迅速地用被子抹去了淚,轉過頭來笑著看著他,我的笑那么的純凈,可是心卻是悲涼的。
他看了我好久好久:“不,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的。”他的目光決絕。
我微笑起來:“如果我死了,那么,我希望你能幸福。”
我的目光越過他,看向了這簇新的坤寧宮里的擺設,大紅的顏色是多么的喜慶。
除了這坤寧宮里,別的地方只有在喜慶的日子才可以擁有這么多紅色。
我緩緩道:“我要你有一個賢淑的王妃,幾個溫柔的側妃,生很多世子郡主,和和美美……”
說著說著,我的聲音哽咽起來,心中的絞痛如海浪般一陣陣涌上。
他定定地看著我:“這真的是你所期望的么?”
我看著他,淚光迷離。
他突然笑起來:“不,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決不獨活……”
我心里一陣溫暖和心痛:“不,不要,我要你答應我,你要幸福地活下去,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你皇兄,為了這江山,你都要活下去。”
我轉了個身不再看他:“我要你答應我。就算是為了我。”
他沒有回答,可是我聽見他的腳步聲遠去,門被關了上,外面?zhèn)鱽砹怂吞t(yī)對話的聲音。
我蒙住頭,哭了起來。
一個時辰左右,沈羲遙回來了,我已經止住了哭泣,雖然疼痛一直侵蝕著我,可是我還是裝著睡了去。
我聽見他與羲赫小聲交談的聲音,偶有幾個詞傳進我的耳朵,我沒有仔細地聽,也不想聽。
門被輕輕地關了上,我望著窗外那明亮的天空,何時我可以再翩然于那百花之中,何時我可以再吹響那根紫玉菱花簫,何時,我可以再與他品簫論詩,何時,我可以……
可是,好像不會有這樣的時刻了。
我還有一句話沒有告訴他,我該說的,也許我不會再有機會了,我的意識有些模糊了,小桂子說是三天,可是為什么我現在就感到自己要去了呢……
依稀,看到了那月色下他的身影,看見了那碧波中的荷花,看到了他傾慕的眼神,看到了那勞勞亭中他堅定的眼神,還有他各種各樣的笑,純凈的,開懷的,欣喜的,溫暖的,憐惜的,寵愛的,還有憂傷的,無奈的,決絕的……
我也笑了起來,是打從內心深處的寬慰的笑。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沈羲遙一臉憔悴地坐在我身邊。
我看到了惠菊,看到了馨蘭、小福子、小祿子,還有其他坤寧宮里的侍從。
我四下張望著,我想看到一個銀灰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沒有。
目光轉到沈羲遙的身上,“皇上,”我叫了一聲。
他好似還沒有清醒過來,可是就在聽到我的聲音的一瞬間,他的臉明亮起來。
“薇兒,你醒了!”他的聲音是激動和欣喜,我看著他溫柔的臉,突然就充滿了愧疚。
“皇上怎么在這里?”我看著他問。
他沒有回答,卻高興地說道:“那小太監(jiān)招了。”
我一驚,小桂子說要嫁禍給柳妃,那么,他招的內容?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沈羲遙:“是什么?”
沈羲遙一笑:“一些恩怨,不過不在你,只是……等你好了朕再告訴你吧。”
說完他笑了笑,可是他的臉卻有些黯淡,我奇怪地看著他,他又給了我一個寬心的笑容:“解藥已經找到了。”
我心中一喜:“真的么?”
他點點頭:“很快你就會好起來的。”
我的嘴角不由得就浮上了笑容,但是沈羲遙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從頭涼到腳。
“不過差了一味,宮中沒有,你昏睡的這兩天里羲赫已出宮去尋了,想來,該回來了。”
宮中沒有的藥會是什么,三日內可以找回來么?
不,不是三日,我昏睡了兩日,那么今天,就只有今天了……
我看了看外面已經升起的太陽,小桂子沒有告訴他毒發(fā)到死亡的日子,可是我是清楚的。
“皇上,”我輕輕地喚了他,他看著我,我看著他英俊的面龐。
其實他比羲赫生得更俊美,只是那帝王的威儀將他籠罩在一層厚厚的光芒中,讓人看不清。
“皇上,臣妾想知道,是差了哪味藥?”
他沒有說話,目光看向遠方。
我心里急起來:“皇上。”我加重了語氣。
他回頭朝我一笑:“不是什么難找的藥,只是要費些工夫。”他的目光中有堅決。
門被輕輕地推開,張德海走了進來:“皇上,裕王爺回來了。”
他猛地站起身,眼睛里是明亮的光,朝我看了一眼:“等著朕,就好了。”
我看著他走出去,心里無端端生出害怕來。屋里的人皆退在外間,我只覺得這寢殿如此大,屋頂如此高,顯得我蜷縮其中,如一粒芥子。
我看著那屋頂上龍鳳呈祥描金彩畫,只覺得那絢麗的色彩沉甸甸壓下,那飛舞的龍鳳纏繞住我的周身,令我不能呼吸起來。
然后,眼前一黑,我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仿佛做了一場夢,夢中我又變成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凌家小姐。在這個深沉的夢中,我第一次夢見了那個人,那個當年在青龍寺的竹林后與我邂逅的男子。只是這次,他沒有躲在竹林里直到我離開,而是在那一曲吹奏完之后,緩步朝我走來。
我看著他如月光般潔白的錦袍從竹林中一點一點顯現,甚至能看到他腰間佩戴的那枚纏枝寶相紫玉佩,上面金篆的“比翼”二字在月光下發(fā)出柔和的金光。我緊緊盯著那最后一排竹子,期待他的容貌出現在我面前。就當我屏息以待時,眼前的月光、竹林,還有那個溫潤如玉的身影如被撤去的幕布一般,迅速消失不見。
我只感到夢中的自己向前奔跑了兩步,想喚出一聲:“等等”,卻被強烈的白光刺得睜開了眼睛。
眼前,沈羲遙一幅如釋重負的表情,滿臉欣慰。他的身后,是羲赫遠去的背影。
自我醒來后,便請求沈羲遙放出坤寧宮里的所有侍從,沈羲遙此時對我自然是百依百順。但為了略懲小誡,他罰去了眾人三年的俸銀。不過只要命沒有丟,錢財不過是云煙而已。
我從自己的銀錢中拿出了些,私下里給了他們,也算是補償。
柳妃那邊依舊是被禁足在清月堂里,玲瓏雖一直在這坤寧宮中,可是因著我養(yǎng)傷,就由芷蘭照看著,我也一直沒有見到她。
但是心是放下來的,總是要比在麗妃那里強。
眾妃每日都會到鸞鳳殿請安,即使我不出去,可是這該有的禮還是有的。
我跟沈羲遙說了不用這樣,實在是麻煩,還是省了去好,可是他卻沒有答應,我也只得作罷。
倒是勞煩了那些妃子,來請安卻也是對著一張空空的椅子,一張她們心中夢寐的椅子。
在那日喝下解藥后又在太醫(yī)的精心調養(yǎng)下,我的身體逐漸地好起來,半個月后,我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這半個月中,我一直托惠菊去打聽小桂子到底招了什么,可是卻一直沒有消息,同時也要她去打探那缺的味藥是什么,可是依舊是無果。
我心中疑惑,心里也有些害怕起來,擔憂著羲赫,生怕那缺的味藥是什么兇險難得的東西。
可是我又不好問沈羲遙,畢竟,那是羲赫去尋的,我怕問了沈羲遙,他心中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