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段天涯鄙視地輕嗤，“怕只怕他畏畏縮縮、俯首稱臣，到頭來依然落得國破家亡的下場！”
　　“住口！”
　　我先一步呵斥出口，攔住天涯哥哥的話頭。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幾番激怒燕王。不說此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便是顧念著楚國，也不該如此狂妄。
　　“哎，”燕王嘆了長長的一口氣，似是頗為無奈地道，“到底是年輕人，自以為是、盛氣凌人。可惜啊可惜，空有一副錚錚鐵骨，到頭來還是成了階下之囚。如今你的命攥在孤的手里，孤便再給你一個機會——若你對孤俯首稱臣，孤就饒你一命，如何？”
　　“呸！”段天涯吐出一口血沫，惡聲惡氣道，“要殺便殺！段天涯生是楚國的人，死是楚國的鬼！一生一世，決不叛逃！”
　　“你……”
　　燕王卻抬手阻止了我；“多的也不必說了，你所求孤心知肚明。孤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你我兩國的盟約，自然是要履行的。帶他來，本是想與你做個交易。”
　　此時我內心問候了一遍燕王全家，面上卻攢出一個笑容：“愿聞其詳。”
　　“孤只是好奇，若出援楚國與故人性命，你只能二選其一，你會如何選？”
　　我忍不住又在內心問候了一遍燕王祖宗，強忍住怒氣問道：“這兩件事明明并不沖突。為著兩國的情誼，王上不該如此逼迫楚楚。”
　　“呵呵，看似毫無關聯，實則不然，”燕王搖了搖頭，“救楚國是忠，救故人是義，自古忠義兩難全。唯有如此，楚楚才能設身處地理解孤——孤亦是為了兩國的情誼啊。”
　　于我而言，救楚國是忠，救故人是義；于他而言，保全國力是對燕國的忠，出援楚國是對盟友的義。燕王是想讓我明白，他并非不看重盟約，而是更看重燕國。
　　我閉了閉眼。其實，選擇雖然痛苦，但無論有幾次機會，最后的結果也都是一樣……我永遠，也無法拋棄楚國。
　　可是……
　　“王上，楚楚明白您的處境。只是，救楚國亦是救燕國。從楚燕結盟那日起，我們兩國就是同生共死，而不是非此即彼啊。”
　　燕王搖了搖頭：“楚楚有所不知……”
　　天景大陸上小國林立，而大國只有三個——楚國地處江南，盛產絲綢、瓷器、稻米，財力最為雄厚，卻重文輕武；夏國位于西北，農業極為發達。不同于燕國重農抑商，而是持并重的開放政策，使得國家富庶，人民安樂。兼之朝堂上裁汰冗員，文武并重，賞罰分明，時政清廉。大夏人生性愛好和平，老夏王也并不熱衷于打仗擴張。因此，自從祖輩在幾百年前打下大片江山以安身立命之后，大夏人就再也沒有過侵略的舉動。可新任夏王夏昭和，憑著雷霆手腕坐上王位，不過五年光景，竟令夏國軍備充足、糧草豐盈。從密探送回的消息中，可猜測夏國至少擁兵五十萬，其中精兵至少十萬，已然有超越楚、燕的態勢。從前，小國都各自依附著這三個大國以求生存。世道說不上多安定，但也并非亂世，至少表面看來還是很和諧的。可這種態勢，使天景大陸的和諧成了層越來越薄的紙，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被吹破。繁華之下，醞釀著一場掃蕩一切的巨大風暴；而燕國處于腹地，論財力不如楚國，論兵馬不如夏國，許多事上著實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大夏既然敢公然出兵挑釁，定是已有吞并天下、包舉海內的打算，并且勢在必得、胸有成竹。
　　明知毫無勝算，又何必螳臂當車，以卵擊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