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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訂版第十五卷 浴火飛揚 第三章 全民狂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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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頭五天的選舉,各地區的初步選舉結果都出來了。接下來是個雙休日,上班族的大多數此時才會參加投票。他們使選情產生什么樣的變化,事先誰都難以料知。
    據估計,接下來的雙休日里,新宿會有約十五萬名上班族參與投票。這十五萬人的大體傾向將決定誰能坐在首席,誰得屈居臺下。其他的諸區也多多少少存在這樣的情況,有的還有三、四名競選者同時具備獲得首席資格這樣的局勢,形勢可謂劍拔弩張。
    新宿的票房冠軍是虹翔,亞軍是內藤康雄。第三名以下的與他倆的票數都差得太遠,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有去搶剩下的三個議員的名額。這倆人的票數相差只有一萬兩千多票,差距實在是太微弱了。再加上虹翔的那些招數對這些工作了一段時間的中青年不見得管用,翻盤的可能性完全存在。
    周六一大早,新宿街頭變成了虹翔和內藤康雄的戰場。每個街口、每個車站、每個地鐵出入口、每座大廈出口前都駐有兩邊的人手。開始還企圖作出彬彬有禮的模樣,可沒堅持到兩個小時就拼得心浮氣燥,開始不斷產生口角。
    我跟著虹翔親自帶的一伙人在新宿中央廣場里拉客,因為情勢緊迫,連我也操著頭晚上突擊學的幾句拉客和語加進了戰團,心里只盼別給記者認出來拍上幾張登出去丟人。
    兩伙誓不兩立的對手相距不過十米唱著對臺戲,見到任何一個出現的新面孔都不放過,“呼啦”一聲一擁而上,圍而勸之。這種情形正與我最不愛的籃球比賽極其相似——拉不完的客,進不完的球。偶爾內藤那邊占了上風,我們這邊就大出粗口,破口大罵;時而我們這邊扳了回來正彈冠相慶時,他們那邊又惡語相向。身處其中,的確刺激,可事后我想起來自己堂堂一個幕府將軍竟然把寶貴的時間精力花在這些方面,覺得簡直是太無稽了。
    一直鬧到中午,內藤康雄和虹翔都在中央廣場搭起了臺子進行即興演講,就象每年例行的紅白歌手對唱一樣制造著誹謗對手的音波:
    內:“金XX是無恥的陰謀家,露陰癖!他故意制造自己的丑聞,企圖以之獲得公眾的注意力。這種丑惡的行徑,我們能接受嗎?”
    槍手們:“不能,絕不能!”
    虹:“內藤XX是臭名遠揚的內藤財團高級干部的私生子,所以自然而然地繼承了他們貪婪的血脈。我這可不是憑空造謠,大家知道我在新京警視廳調研時聽到了什么嗎?刑警們告訴我:‘新京的物資供給包給了內藤XX的食品供給廠,價格比市面上別家便宜10%,實際營養含量卻少得可憐!在與全和國刑警的大比武里,九州的警犬獲得了第一名,我們的警犬跑上兩百米山路就累得趴下了,倒數第一!為什么會這樣?九州的警犬經費可不如新京的多啊——因為九州的警犬吃的是從農家買來的牛肉,而我們的警犬花了更多的伙食費,吃到的卻是內藤XX的食品廠制造的,用草做成的,蛋白質含量低于0.1%的所謂高營養食品——這種貪得無厭,損公肥私的家伙,我們能相信嗎?”
    眾槍手:“不能不能不能,絕對絕對不能!”
    虹翔這邊唱罷,又把事先制作的視頻資料拿出來公開播放,內容是他們拍攝的羸弱的新京警犬和劣質食品的專題。我沒關心這些方面,事先并不知道,看到了這個附加了三種語言字幕的專題片不由一驚。忽然想起虹翔當年洗刷阿爾法艦隊副司令劉吉笙的事來——看來他的確是個酷愛用最殘忍的手段揭人傷疤的家伙。
    內藤康雄顯然不是個具備良好涵養的家伙,傷疤一被揭就立即火冒三丈。他先破口大罵了幾句,給虹翔反罵得找不回局面,立即帶著五六個人就沖殺了過來作出磨刀霍霍的姿態。虹翔自然不怕他,迎面上去與他立即發生了口角。雙方你一句、我一句,每個字都與對方十九代以內女性親屬的性器官有關。嘴上干架,手里不停,立即推搡了起來。
    我不通和語,參與不了這場應稱得上很精彩的罵戰,同時又不愿意拋頭露面地參與斗毆。見情況發展到這地步,就知道事態肯定會失控,抽個空子溜到了附近的一座大廈頂上,附近兩公里的情況盡收眼底,享盡了隔岸觀火之樂。
    在大廈的樓頂上,虹翔和內藤康雄所在之處就如塊餅干渣一樣微小。但很快,四面八方都涌來了數計不清的人潮,如同一片片的蟻群一樣圍向了這塊餅干渣。人頭攢動,餅干迅速被密密麻麻云集而來的螞蟻吞噬得一干二凈。十分鐘后,中央廣場和四周的通道都被這些螞蟻堆滿了,從我的位置看去,只看到下面如潮水一般的黑色人頭涌動不休。仔細看的話,螞蟻群中還有差別:內藤康雄那一伙招來的幫手全是黑西服職業殺手打扮,而虹翔這邊人的衣服就花花綠綠,地道的小流氓裝束。中央廣場里,這兩個群體的數量相當,而周圍的六條通道,給花衣眾占了四條,黑衣人占了兩條。以我從事軍隊工作多年的經驗觀察,此時雙方的人數對比應大致在一萬五對八千,虹翔那邊明顯占上風。
    一般來說,軍事行動中如出現這樣的情形,雙方都會了解僥幸場面出現的可能性是多么低微,于是展開妥協談判。但黑社會放對卻不講究這些,在內藤康雄“擒賊先擒王”的號令下,黑衣人群首先出手向虹翔猛撲過去,中央廣場里頓時亂成了一團。
    那邊變亂剛生,六條街上的小嘍啰們就立即自發行動了,紛紛掏出隱藏在大衣下的鐵鏈、西瓜刀、流星錘、狼牙棒、汽油瓶甚至大小野太刀向對方的陣地沖殺過去。廣場中央的虹翔則抓起了一根扮演美猴王用的金箍棒道具,沖進內藤家黑衣人群中,上挑下砸,勇不可擋。
    我在大廈頂上用望遠鏡看著著實納悶:不過是根道具金箍棒,為何威力如此之大,連路燈都能一棍打斷?后來才知道虹翔事先就沒安好心,準備了犀利兇器:這棍子是用特種合金鑄的,里面還灌了一小半水銀,揮動起來時有風雷之勢。雖然除了他一人沒人使得動,而且讓扛棍子的小弟叫苦不迭,但確實收到了奇效。
    靠著這根變態武器,虹翔只靠一身蠻力便掃開了一條五十米長的血路,一直殺到不住轉進的內藤康雄面前。內藤康雄只跟他放了一個照面就給他把手里的太刀打斷,肩膀上中了一棍,痛得殺豬般號叫起來。幸好虹翔孤軍深入,四周全是內藤家的打手,立即把內藤康雄救到了后面,不然第二棍下去便要了帳。
    新宿警察署也不是等閑之輩,對這種情況早有預備,但對如此規模的亂黨聚集仍然措手不及。雖然從雙方開始聚眾時便召喚警署的待命人員全體出動集中,可等他們集合了隊伍殺過來時,這邊已經打了近十分鐘。雙方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下手極黑,街上、廣場上早趴下了兩千多人,血流了一地。
    大批防暴警察圍上狂放一氣催淚彈,斗毆成一團的人群頓時作鳥獸散,期間奔走呼號者又不知相互踐踏死傷幾何,場面足足過了一個半小時才稍微平靜下來。盡管亂成了這種情形,可新宿警察署長不是呆子,非常清楚自己手下的實力、看守所的容量和政壇的后臺高度,壓根就沒存過一網打盡的念頭,趁亂隨手抓了幾十多個草根級倒霉蛋湊數。然后用警察主力把虹翔和內藤康雄的核心人馬分割包圍,美其名曰保護者也。
    大亂稍定,廣場里只剩下黑壓壓的防暴警察隊伍和虹翔、內藤康雄與各自的七八名手下。內藤康雄企圖起訴虹翔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可警察署長搖了搖虹翔豎在原地的金箍棒,就否決了內藤康雄的起訴——那條陰毒無比的金箍棒灌著水銀,豎在地上時上端卻是空的,搖起來輕便無比,除非署長親手提上一提,不然怎么看都不具備殺傷力。再說署長的智力絕對在平均線以上,他才不會傻到去提上一下呢。就算真的提了而且提不動,他也會裝作不知道。
    內藤康雄自然對署長的判定非常不滿,還想鬧騰,可肩胛骨已給虹翔打得錯位了,此時興奮勁終于過去,猛地感覺出手臂的分裂趨勢,頓時鬼哭狼嚎著爬上了警察署派來的救護車。署長象征性地一邊警告了兩句,告誡二人自持身份,以社會治安大局穩定為重云云。這件大事就不了了之了,倒霉的只會是那幾十個被抓起來頂缸的小二——雖然他們再修煉三輩子也煉不到足以引發此規模暴亂的程度。
    周六晚上,白天競選中的摩擦進一步升級了,新京市區內的刑事案件與往年同比上升了五十倍以上。其中百人規模以上的群毆和爆炸、縱火等上升得尤為突出,幾乎到了失控的地步。虹翔的競選本部外墻就挨了一個******,不過他的手下也砍殺得內藤康雄競選本部一夜三遷。此時我和虹翔卻抽身事外沒有參與組織,來到了新京塔上看風景。砍人放火埋炸彈的事,都交由他的軍師策劃。
    我倆在新京塔上最高的觀景臺處看下方的城市夜景,一邊喝清酒談金靈的事。經過這么長時間,她依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實在讓人擔心。她的美麗,她的柔弱,她不可告人的身份,此時都成為極其危險的因素,對她對我們都是如此。
    我再次尖刻地批判虹翔:“既然現在如此操心,何不一開始就對她好一點?”
    虹翔默然。過了好一會,遠處忽然閃過一道紅光,似乎天幕上的某處迸發出了一個煙頭大的小紅點。虹翔朝那邊看了幾秒鐘,很肯定地說:“國會廣場上的大火,看來場面浩大。”
    我雖知他是存心繞開話題,可也不能對這種大事無動于衷,只得乖乖地中了他的圈套,走到欄桿邊仔細看去。新京的夜空光污染太嚴重,那個紅點在這個超大都市的彩色夜空中顯得若有若無,我只能半信半疑地相信這個半拉子本地人的方向感。贊嘆道:“壯哉和國,英杰輩出!搞個選舉就能打砸搶燒成這樣,佩服佩服。”
    虹翔微微一笑,眼神里傳出了不屑的鄙視:“你千萬別說你對華夏、歐洲和美洲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四〇四局每天都有秘密情報送到你手里吧?”
    “那些小事不足掛齒。我們繼續喝酒。”我哈哈一笑,引開了這個話題。喝了兩杯,問虹翔:“新京首席議員競選成功后又有什么打算,準備為廣大熱愛擁戴你的市民做些什么?”
    “用不著那么明知故問。”虹翔輕蔑地笑道:“他們哪里是擁護我?是給我蒙騙了而已!從一開始我就只是把這次選舉當作一次規模超大的可笑游戲。”
    “那又何必跟人爭得你死我活?今下午就死傷了不少人命吧。”
    “那是身為名將的悲哀。”虹翔故作深沉地提杯一飲,嘆道:“打仗也是一樣。只要一置身其中,就一場也不想輸啊!”
    “戰勝之后該干什么,從來一點都沒想過?”
    “選舉和打仗在這一點上有所不同。”虹翔沉吟道:“打仗的話,我總會考慮到戰后的諸多準備的。但選舉并非我的興趣所在,我真的未考慮過——老問這個干什么?”
    我微微笑著說:“我是為那些對你期望極高的人不值啊。”
    “切!”虹翔唾了一口,站起身來,走到欄桿邊,遙望著色彩繽紛的夜空,說:“你看!這紅塵之中多數的人不配為人,他們都是蟲豸,是猿猴。在他們的身上有著太多束縛,他們只能庸庸碌碌地活著,只配做奴隸。”
    我很不習慣這種口氣,詰問道:“怎么忽然充滿了帝制主義思想?”
    “我本身出身于舊制家庭,有這種思想不奇怪嘛。”虹翔笑了笑,說:“不過,難道你從來就沒有過這種想法?特別是在橫穿宇宙的征戰之后,眼看一個又一個星系經自己的雙手被涂成己方的顏色,把戰火燒到了敵人的心臟腹地……”
    我打斷了他,說:“沒錯,所以開國皇帝都要殺功臣嘛。”
    虹翔掃了我一眼,沒說什么。我倒接著說:“你有這種想法當然是你的事。你知道我的作風,對別人的想法從來是懶得干涉的。生活中,你是我的摯友;工作中,你做好你的本分工作就行了。其余的事,我懶得管,管不著,也多半撐不到那一天。”
    虹翔笑罵道:“烏鴉嘴,你正春秋鼎盛,又一貫貪生怕死打仗在后,瞎說些什么?”
    “隨口說說而已,我們繼續喝酒。另外,你剛剛說的那句話肯定不是你原創的吧?”
    “哦,我們艦隊成立之初寫材料的文秘小劉你認識吧?”
    “認識認識,小洋洋嘛,當年我的自查自糾報告不都是他寫的嘛,那家伙好像有些受虐傾向來著?”
    “對,那家伙奉行SM為終極天道,因此在艦隊內部論壇上很有名氣。這是他最有名的口頭禪之一,我一直記著,偶爾應景時就借鑒使用一下。”
    我恍然大悟,拊掌慶幸道:“哦哦哦,那就好。我說你的文學造詣怎么忽然就超過我了呢!”
    星期日一大早,新京超過的一半地區陷入了狂熱與恐怖交替的場面中。虹翔跟我喝了一晚上酒,直到早晨五點才回去睡覺。睡了兩個小時不到又爬起來召集人馬殺到新宿的中央廣場去搞宣傳——那是冠冕堂皇的說法,實際上就是跟內藤康雄對陣。兩邊都糾集了最強的陣容:宣傳車、熱氣球、農藥飛機、鼓號隊……只要以人類智慧能想出來的宣傳手段和設備,一樣都不能少。當然,要想讓這些設備運轉起來并不被對方砸掉的話,還需要一樣最普通的社會資源,就是人。
    在頭一天下午的斗毆中,內藤康雄一伙吃了人少的虧。這次吸取教訓,亡羊補牢,一口氣拉來了一萬四千人。據說他還在不住游說內藤財團的上層領導同意他動員陽泉、關島和阿拉斯加的內藤企業職員,以空降的方式增援此地。但我到場一看就知道這個消息就算屬實也沒有可操作性,因為虹翔這邊已拉了一萬八千多人到廣場上,把廣場填得滿滿蕩蕩,絕對沒有可供傘兵安全降落的地方存在。要是誰膽敢往人群頭頂上直接跳下來,絕對在離地五尺處就給打斷了腿。
    新宿中央廣場是個很大的商業廣場,四周高樓林立,立滿了各種廣告招牌,平時是個極熱鬧的去處。本來在這里搞宣傳是個不錯的主意,受眾面極廣。可是他們兩伙人往那里一堆,就再沒別人敢靠近了,那里的宣傳效果等于零。盡管如此,卻沒人愿意正視這個現實,主動放棄陣地(那等于給對方讓出地方提供受眾可到達的場地)。于是乎,雙方搭臺對壘,擊鼓鳴金,文攻武衛,無所不用。
    我看到那么多流氓扎堆,頭大了三倍。這個樣子下去準會又打起來的,而且會刷新武斗規模記錄,我可不愿意在這種場面下拋頭露面。于是向虹翔報告說:“我聽不懂和語,幫不上你的忙。干脆去轉轉,幫你找老婆。”溜了出去。
    中央廣場周圍已經水泄不通了,雙方高級干部的車輛全給堵死在了內圈根本無法開動。四周的樓頂也堆滿了人。以我這種居心叵測的人來看,里面難免混有夾帶火箭助推榴彈之類大殺器的,因此坐直升機走也危險異常。我只得在人群中拼死擠開一條路,一路摸爬滾打著挪到三條街外的地鐵站口處。不過兩公里的路程,竟用了兩個小時。進入地鐵站口后,沒走得幾步,人忽然變得稀少起來。我周遭的壓力忽然消失,頓時堅持不住,找了個長椅坐下去就起不來了。
    因為虹翔和內藤康雄的選舉戰已把新宿附近的流氓征召殆盡,而良民則大多躲在家里不敢出頭,周末的地鐵站顯得比平時還要冷清。坐在地鐵站內,看著來往穿梭的車輛和身邊匆匆行過的幾個行人,我腦子里竟然空空如也。好長時間沒有這樣什么都不想了,卻總覺得會有些什么事發生。也不知坐了多久,一陣頗為熟悉的腳步聲向我慢慢靠近,最后停在我身后不遠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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