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贏雙這輩子沒戀愛過,他本來以為戀愛與否,大概就是如何對外宣稱對方身份的不同,還有是否接吻、上床的差別。
畢竟他和刑云本來就住在一起,很多事情一直一起做,戀愛后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但是和刑云戀愛后一個多星期,薛贏雙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了。
戀愛后的刑云,簡直和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刑云是不同的人。
那時的刑云,高貴冷艷,不和人說話,也不喜歡別人接近他。
后來兩人關系親近了一點,刑云喜歡黏著他,薛贏雙以為那已經是極致了。
可到了現在,薛贏雙才知道什么叫做沒有最黏人,只有更黏人。
“抱。”一早起床,刑云的第一件事就是滾到薛贏雙身邊,要薛贏雙抱。
薛贏雙伸手抱了抱他,又道:“你再睡會,我去給你做早飯。”
刑云不想松手,兩人拉扯了一陣,薛贏雙才把刑云從自己身上扒下去。
然而到了廚房,薛贏雙才剛從冰箱里拿出雞蛋,刑云又炮彈一樣的射入沖向薛贏雙,狠狠抱住薛贏雙。
“干嘛!”薛贏雙趕緊把蛋舉高,怕被刑云弄破了。
“確認你還在不在。”刑云蹭了蹭,又在薛贏雙脖子邊聞了聞,“確認完畢。”
刑云說完又跑了,但不到一分鐘,又拿著牙刷回來了。他在廚房里刷牙,一刻也不想和薛贏雙分開。
有了刑云的干擾,薛贏雙做早飯的進度大為落后,好不容易吃完早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匆匆進了浴室,檢查一下儀容,順便上廁所。
只是他褲子才剛脫下,就聽到門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回頭,就見刑云正要從門縫鉆進來。
薛贏雙:“?”
家里的廁所多,薛贏雙在側臥上的廁所,因此也沒鎖門,門留了個縫。而就是這個縫,刑云正從那里把頭探進來。
薛贏雙一驚,立刻沖上前去關上門,鎖住。他喊:“我要上廁所,你出去!”
門外,刑云用指甲撓門:“我要陪你。”
薛贏雙:“不用。”
刑云:“我可以為你喊加油。加油!薛贏雙!”
薛贏雙:“不需要!”
刑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薛贏雙快瘋了,刑云怎么能這么黏人?
刑云真的太黏人了,好像幾分鐘沒見,他就會憑空消失一樣。薛贏雙速戰速決出去后,果然就見刑云在沙發上躺尸,一臉怨懟。
“這不就來了?”薛贏雙摸摸刑云的頭。
刑云雖然黏人,但很好哄,薛贏雙摸了他兩下,他又好了,開開心心撲倒薛贏雙,又是一通狂蹭。
“你對我最好了。”刑云道。
我對你才不好,薛贏雙心想。
明明想到五百萬應該要開心,可薛贏雙見刑云笑得那么無憂無慮,卻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別想了,薛贏雙告訴自己。
別想,他這么冷酷無情的人,應該要開心才是。
各自上班去了,刑云卻沒消停,時不時給薛贏雙發消息。他一下吐槽員工,一下吐槽廠商,一下又發搞笑視頻,沒東西可說時,就發一堆表情包。
薛贏雙平常上課時非常認真,幾乎不碰手機。
他心里哀嚎,刑云怎么有這么多話能說,早上不是才一起出門嗎?他一邊想著,一邊又忍不住偷偷回刑云。
他一邊上課一邊回刑云,下場就是筆記漏抄了。
平常他筆記抄得最完整,有誰上課時漏聽了什么,借他的筆記來看準沒錯。但這回下課破天荒的,薛贏雙竟然找別人借了筆記來抄。
一邊抄筆記,薛贏雙一邊心想,我再也不要分心了!
一個小時后,薛贏雙在辦公室里偷偷回刑云。
平常馬教授沒有事情吩咐他時,他就靜靜坐在小桌那里學習。可如今天桌上的書攤著,一手拿筆,一手在回刑云。
“薛贏雙!”忽然馬教授喊了他。
他做賊心虛,立刻站起來。馬教授被他嚇了一跳,瞪了他一眼。
馬教授皺眉:“考卷,拿去,把分數登上。”
薛贏雙聽到“考卷”兩字,不禁緊張。
最近課上考了不少小考,考卷雖然都是薛贏雙印的,但他從不事先偷看,一直是考卷發下來了,他才和其他學生一樣看到考卷。
也正因此,每回考試他都膽顫心驚的,馬教授的考試卷實在太難了。
“你那什么表情?”馬教授把考卷給他時,就見他一臉緊張。
薛贏雙老實道:“我怕考差了。”
馬教授白了他一眼:“有讀書沒讀書自己不知道嗎?”
薛贏雙低頭一看,赫然就見自己的考卷擺在了最上頭。
他考了一個高分!
高分!
薛贏雙登時就笑了起來。馬教授看他那樣子,懶得說他。
薛贏雙笑道:“謝謝老師!”
馬教授:“你自己考來的,干我什么事?”
薛贏雙還是笑。忽然他想起什么,又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一份打印下來的論文,上前道:“老師,我能問點問題嗎?”
馬教授瞥他一眼,示意他說。
“我最近讀了幾篇論文,有幾個問題不太明白。”說到這,薛贏雙怕馬教授嫌棄他又拿笨問題來問,又補充道,“我已經和王皓還有其他同學討論過了,但沒有討論出結果來。”
“問。”
薛贏雙如實把問題說了,這一回馬教授沒有罵他,仔仔細細替他解答了問題。這還是他第一次私下問馬增岳問題,聽到老師的答案,他如獲至寶,趕緊做了筆記。
“終于知道看論文了。”馬增岳“哼哼”兩聲,“還算有長進。”
薛贏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平常組會他雖然聽不懂,但聽得多了,也多少有了收獲,也懂得要看論文了。
他還在為老師肯為他解惑而高興,忽然馬教授又道:“你上回交的那個報告,還不錯。”
薛贏雙頓時瞪大了眼。
“就是有幾個地方能再深入。”馬教授道,“這樣吧,你明天開始去實驗室里幫忙,多接觸點學問。”
老師讓他去實驗室!老師竟然讓他去實驗室了!
實驗室里干的活需要專業,馬老師讓他去實驗室,是對他能力的認可。
薛贏雙歡天喜地,回到自己小桌時走路都快蹦起來了。
這時一個老師來辦公室里找馬增岳,薛贏雙忙朝老師問好。老師也朝他笑笑,隨口問馬增岳道:“這位是?”
馬增岳道:“我學生。”
薛贏雙聽到這,再一次瞪大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筆趣閣
要知道,以前馬增岳介紹他,向來都說是“打雜的”,如今他竟然晉升到“學生”身份了……
這是對薛贏雙來說意義非凡,他抓過手機,第一時間就想告訴刑云這件天大的好事,刑云知道了肯定也很高興。
然而打好了字,手指按出發送鍵的前一秒,薛贏雙忽然停住了。
他這是在干什么呢?方才還想著刑云怎么話這么多,現在自己又想給刑云發消息了……
他一個騙子,竟然也想和人一樣品嘗談戀愛的快樂?
但不得不承認,薛贏雙還是感受到了快樂。有個人能分享自己的高興,快樂都加倍了。
吃晚飯時,薛贏雙把這件事情告訴刑云。刑云一聽,立刻從飯盆中抬起頭來,連飯也顧不上吃了。
刑云:“你也太棒了吧!”
薛贏雙嘿嘿一笑:“也沒什么。”
刑云:“哪里沒什么,你才到學校多半年,他就肯讓你進實驗室。這還不是因為你太努力了,你的努力不只表現在成績上,連老師都看到了。”
薛贏雙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刑云又道:“你果然是我的模范。”
刑云自己說完,又笑了起來:“老天,我現在光想起來就忍不住笑。”
看到刑云笑,薛贏雙也跟著笑了起來。
被刑云夸得多了,他甚至有一種自己其實還不錯的錯覺。
明明他這個人糟糕透頂。
薛贏雙開始到實驗室里幫忙了。
他能做的其實不多,但能夠接觸正在研究的項目,學著看數據、練習寫代碼,對他的學習來說也是一大幫助。
這天他從實驗室里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他一路上和幾個同學討論問題,忽然意識到時間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薛贏雙朝同學道別,匆匆往校外走。
然而他才走了幾步,旁邊便一個黑影竄了出來,一看,竟是刑云。
薛贏雙驚訝:“你怎么來了?”
刑云得意一笑:“想你了,來接你。”
此時教學樓里四處無人,刑云看了看,牽起薛贏雙的手晃了晃。兩人的手一大一小,牽起來剛剛好。
刑云一臉崇拜道:“剛才聽到你和別人討論問題的樣子,太帥了,簡直像個學者。”
薛贏雙:“快別說了,給別人聽到要笑死!”
刑云卻還是很崇拜:“果然當初你選計算機專業是對的。”
正說著,轉角處幾個同學無預警的出現。走在前頭的正好是王皓,旁邊幾位也都是馬教授門下的研究生。他們一看見薛贏雙,就朝薛贏雙打招呼。
刑云一看見他們,立刻松開了和薛贏雙牽著的手,又稍稍一退。
刑云平常從不忌諱別人的眼光,在公共場合也敢和薛贏雙牽著手。此時他松開來,無非是顧慮薛贏雙的同學,怕薛贏雙不想要公開。
薛贏雙看了刑云一眼,幾乎是在瞬間就懂了刑云的意思。
于是薛贏雙又牽起刑云的手,轉頭朝其他同學打招呼:“要回去了嗎?”
王皓見過刑云,也聽薛贏雙說過刑云是他老板,此時見兩人牽著手,王皓愣了。其他幾個同學也都是直男,看到這個畫面,也不免有些詫異。
薛贏雙卻一臉平常,朝他們介紹道:“這是我男朋友。”
其他幾個人回過神來,連忙道:“你好!”
而刑云的吃驚不亞于那些同學,他轉頭看著薛贏雙,一雙大眼瞪得更大了些。
薛贏雙和別人承認我們的關系了……
薛贏雙和別人說我是他男朋友!
刑云的尾巴一下翹得老高,把薛贏雙的手牽得更緊了。
回到家后,刑云仍很開心。
“你和他們介紹我了!”刑云把穿著七彩狗衣的薛贏雙抱起來轉了一圈,“你好勇敢!”
“這沒什么吧?”薛贏雙哭笑不得。
那時他轉頭看刑云,發現刑云雖然松手松得干脆,但神情有那么點落寞。因此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他沒想到就那么一句話,刑云能開心成這樣子。
刑云把薛贏雙轉了好幾圈,最后把人扔床上去,壓了過去。
刑云看著薛贏雙,壞笑道:“你很喜歡我吧?”
薛贏雙點頭。
刑云一笑,親了上去。
那天刑云開心,和薛贏雙弄得有些晚。結束后刑云睡了,薛贏雙雖然累,卻睡不著。
他想到刑云那開心的樣子,心想這人還真是容易滿足,明明就那么小的事情……
最初他所認識的刑云,就像別人家的狗子,高貴冷艷,誰也碰不得。
后來的刑云,則像條流浪的小狗,和人有距離,卻總忍不住想跟人回家。
而此時的刑云,則像條有家的小狗狗,每天都要在主人跟前打轉,盡情施展他對主人的愛。主人只要給他一點愛,摸摸他的頭,他就能高興得狂搖尾巴。
薛贏雙想著,伸出手去。
就在觸碰到刑云時,他的手又一次停住了。
片刻,他稍稍一動,摸了摸刑云的頭。
深夜,刑云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湊向薛贏雙。薛贏雙伸手抱住他,又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撫。沒一會,刑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來。
薛贏雙低聲問:“怎么了?”
刑云悶聲道:“做惡夢了。”
薛贏雙問:“夢到什么?”
刑云:“夢到你不要我了,說一切都是假的。”
薛贏雙手上動作一滯,刑云卻又笑了起來,抱住他道:“幸好只是夢。”
薛贏雙不明白。
像自己這樣為了錢,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人,為什么聽到這句話,還是感到了心痛?
明明他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