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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宛情在她旁邊坐下來。
淼淼把酒打開:“你要嗎?”
“我不要……”宛情聞見她身上的酒氣,難過地說。
“那我喝了啊?”淼淼望著她,雙眼水濛濛的。她仰頭喝了一口,將臉靠在墻上,伸手握住當當的小腳,“這是他的孩子……”
宛情張嘴,“不是”兩個字說不出來。她不敢說!
她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不想占著徐重未亡人的身份。徐重的姐夫找到徐重的領導,要把徐重評定為烈士,而上面似乎不反對。如果真的評定了,作為徐重的妻子,自然是被重點撫恤的。而她絕對不能去拿任何一分好處!
可是,她若告訴大家,她和徐重根本不是夫妻,孩子不是徐重的,又會有什么結果?
她不怕自己遇到任何困難,重點的是大家會說徐重!徐重現在死得風光,如果他們結婚的隱情被公開,徐重將會多難堪?萬一上面以他們騙婚為理由,不給徐重頒發這個烈士怎么辦?
這個烈士的稱謂,是對徐家人最后的慰藉了……
如果她公開一切,不是報恩,而是恩將仇報!
宛情哭起來:“淼淼……我該怎么辦?”
淼淼喝得醉醺醺的,哭道:“宛情,我想不到徐重就死了……明明那天他還活生生的,我還和他斗嘴!”
“他還和我說話。”宛情說,“他說了好多,你絕對想不到他說了什么!”
“呵……不用告訴我。”淼淼淚眼朦朧,帶著笑看她,“那是你們的悄悄話,我不要聽!”
宛情沉默了許久,直到淼淼趴在旁邊睡著了,才說:“我也不想告訴你。”
她不能說,不然淼淼心里會更悲傷。淼淼或許還喜歡著徐重,但徐重沒來得及表白,她不知道他們的幸福曾經近在咫尺,遺憾就會少一些,傷心也會少一些。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孩子先醒。
外面燈火通明,有人聲。
這幾天,通宵都有人在。
宛情坐起來喂孩子,身上的奶水還夠孩子喝一點。她拉起衣服,先喂叮叮——小丫頭后出生,脾氣要大一點,不先喂她,她就鬧;當當有哥哥風范,平常再怎么哭,一旦發現媽媽在照顧妹妹,他的哭聲就小一點。
正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很低,但宛情還是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應該在這里吧?”徐青的聲音傳來,而后敲了一下門。
宛情以為她要進來,急叫道:“別進來!我……我在喂孩子!”
“哦。”徐青停下來,“淼淼在嗎?”
“在。”
“那就好。”徐青松口氣,“淼淼的哥哥來了,你把她叫醒吧。”
宛情想放開孩子,但孩子咬著她不放,她急道:“淼淼昨晚喝醉了,還沒醒!”
“那我們等一會兒。”
宛情忙把叮叮喂好,也不管當當怎么哭鬧,拉了拉衣服,抓了抓頭發,輕輕把門拉開一條縫:“姐……”
徐青走進來:“你繼續喂吧,我叫醒她。”
“她沒睡一會兒。”宛情看了外面一眼,黑暗中,一個男人的背影站在陽臺邊上,身形修長,略顯清瘦。她低聲問,“那是……”
“淼淼的哥哥。”徐青低聲說,“讓他進來抱人不方便,我還是把人叫醒吧。”
宛情點頭。徐重剛死,她若同意男人進她房間,傳出去了,終究影響徐重的名譽。
徐青把淼淼叫醒,淼淼臉色酡紅,睜開眼看著她:“你是誰啊?”
“我是青青姐。”徐青說,扶她起來,“你哥回來了。”
“哪個哥?”淼淼帶著哭聲問。她此刻腦子不清醒,整個人像脆弱的小孩。
“你親哥。”徐青給她穿鞋,“昨天給你哥打電話了吧?你哥連夜回來的。”
淼淼愣了一會兒:“他不搞開發,我不理他。”
“好啦,你哥眼睛都是血絲,估計一晚上沒睡覺呢。”
淼淼嘟了嘟嘴,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徐青出去送她,宛情聽見她氣鼓鼓地說:“我早上就給你打電話了,現在幾點啦,還連夜回來……”
“我從國外連夜回來的。”男聲輕嘆。
淼淼沒聲音了,片刻后有沉重的腳步聲遠去,接著徐青進門來,對宛情說:“你怎么睡地上?”
“我讓淼淼睡那里。”宛情說,咳了兩聲。
“感冒了是不是?”徐青忙問,“你嗓子昨天就有點啞了,今天都聽不出男女了!快躺上去,我去給你拿點藥。”
“我怕過奶……”宛情說。
“我叫人熬點中藥吧,應該不礙事,你自己記得多喝點開水。一會兒還要去城里呢,千萬別病了。”
宛情點頭,今天要送徐重的遺體去城里火化。
因為車不夠,能夠去城里的只有徐家人和徐家重要的親戚。宛情腦子有點暈,可能真的病了。
徐父叫她不要帶孩子,免得麻煩。她沒和孩子分開過,舍不得,但不敢跟大家添麻煩,就把孩子給徐重的姑姑。徐重的姑姑要在家陪著徐奶奶,不去城里。
孩子一到徐姑姑手上,就鬧個不停。
徐奶奶說:“就帶去吧,讓他們去送送他們爸爸。”
宛情忙把孩子抱過來,小不點兒哭得她心都碎了。
到城里,順便去徐重宿舍拿了他的東西。他還有些東西在辦公室,現在是年底,派出所特別忙,他的烈士申報大家也很盡心,遺物這種小事反而沒空去管。所長說等他的工作交接了再整理,反正徐重身后事還有很多手續和文件要辦,到時候一起讓人送到徐家去。
回來后,大家把徐重安葬在鎮上的烈士墓地。
之后,宛情病了兩三天,這兩三天內,徐家把辦喪事借的東西還了、該清的東西也清了,等她好后,居然沒什么事可以忙。
她抱著孩子,站在門口發愣。
徐母在外面掃地,看見她,放下掃帚走過來,抱起嬰兒車里的另一個孩子:“你怎么總抱著女兒,不抱兒子?”
“她愛哭。”宛情說。
徐母嘆了口氣:“你屋里還有徐重的東西吧?都撿出來放到別的屋里去,免得看到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