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軍校,教室里顯得異常安靜,一場考試正在進行。
顧鈺做完最后一道題,將試卷提交給星云。
星云是帝國軍校的智能中樞系統,獨立于大眾的星網系統之外。從生活到考試,從作戰到評級,給予軍校學生全方位的輔助。
幾乎是在提交成功的瞬間,系統就完成了試卷的審核,并給出分數,在顧鈺面前投影出一個薔薇花紋樣的徽章。
這代表他已經通過了心理評估資格考試。
顧鈺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
夏一然就在教室外面一邊玩游戲一邊等著顧鈺考完試,見他出來,隨手關掉了智腦的投影,迎上去,而后兩人一同往d級的固定教室走去。
“通過了?”
“嗯,題并不難。”
夏一然拍了拍顧鈺的肩,語氣輕快,“那是對你來說。”
心理評估資格考試的通過率一向不高,報考的人也少,準確的說,是有資格可以進行考試的人不多。
除了考試范圍知識涉及廣之外,還有一個標準是大部分人都很難達到的——性格與精神都趨于穩定平和。
尤其是精神平穩這方面尤其重要,畢竟要為別人做心理評估的前提就是自己的心理不能出現問題。
而想要在帝國軍校里挑出一個性格平和的人并不太容易,在這里,平和通常與平庸緊密相關,沒人愿意承認自己平庸。
夏一然問,“你以后是想當校醫么?”
通常只有軍校的校醫才會被要求具備心理評估的資格,因為他們除了治療以外,還要負責對s級的心理狀態進行測評與監管。
只是一般情況下,校醫都是由退役的軍人來擔任的,有一部分軍人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反而會形成穩定的性格,他們更容易通過心理評估資格考試。
還沒等顧鈺回答,夏一然自己就回答了,“這個職業確實挺適合你的。”
顧鈺最大的性格特質就是溫柔平和,只是這種平和在顧鈺身上并不顯得平庸,正相反,無論是誰,在注意到他的瞬間就會被吸引。
他并非是人群之中最突出,最扎眼的那個,顧鈺的性格溫吞,眉眼也不是鋒利招搖的那種。
長相也跟性格一樣,五官的線條柔和,猶如水墨畫之中的遠山溪流,又讓人想起暮色天邊最后的一點霞光。
夏一然仍舊記得第一次見到顧鈺的那天
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是最不起眼的角落,側頭看向窗外,碎發垂下,后頸處一點潔白若隱若現,分明不是艷麗的長相,卻仍舊美到驚心動魄。
顧鈺眨了眨眼,“或許吧,我還沒想好。”
夏一然聳了聳肩,沒放在心上,他剛剛也只是隨口一提。
“也是,畢業還早,也不用著急,反正我們也只能在戰斗輔助類別里面選擇,選個大差不離的,能在軍部安安穩穩茍到退役就好。”
帝國軍校簡單粗暴地將專業分為了兩個大類,一個是戰斗類,另外一個就是戰斗輔助類。
根據每個學生的體質等級與精神力等級劃分,通常來說,只要有一項處于b以及b級以上都會被劃為戰斗系類里去,剩下的都歸為戰斗輔助類。
戰斗輔助類也被學生們戲稱為垃圾回收處,因為不管什么垃圾等級都要。
顧鈺的血統等級是d,精神力為c,體質為d-,剛一入學的時候就被安排在了戰斗輔助類。
顧鈺對此接受良好,他天生性格溫和,沒有攻擊性,也不覺得只有進入戰斗類的專業才能證明自己,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只要能做到所能做到的最好便心滿意足。
倒是顧夫人一直擔心他接受不了,時不時會發消息安慰顧鈺,讓他不要因為這個感到難過。
顧夫人清楚帝國軍校里對于等級的看重,在軍校里實力為尊,她擔心顧鈺會在學校里受到欺負。
發展到最后反而是顧鈺回過頭安慰她,告訴她自己一切都好,周圍的同學也都很友善。
“你明天沒有課吧?我們出去逛逛吧,入學這么久了,我還沒在首都星好好玩過呢。”
夏一然出身在比較偏遠的星系,在戰區附近,因為父親的工作調動才來首都,在帝國軍校就讀。
不然的話,按照他自己的計劃,應該會入讀第二軍校。
“明天我應該不能跟你一起出去逛。”
顧鈺將星云系統剛剛發給自己的消息轉發給夏一然,在考試通過之后,星云系統就已經將顧鈺的資料錄入,并且按照他的課程進行了調整。
“星云剛剛給我的通知,從明天開始,要到醫療室去輪班,這個學期會給我加兩個學分。”
軍校內的學分并不容易獲得,如果一個學期內獲得的學分沒有達到一定要求,是會被勸退的,而帝國軍校內只有戰斗類課程與技術類課程的學分才稍微多一點。
“這個也算是實習吧,所以學分高。”夏一然非常理解,“聽說有一批s級要完成任務歸校了,最近醫療室可能會很忙。”
治療倒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對這些s級進行心理評估,這可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甚至還有可能會受傷。
“沒關系,忙就忙一點。”
顧鈺抬手,將鬢邊有些稍長的發挽到耳后,“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夏一然瞥了一眼他白皙的指尖,指甲在綢緞般的發絲里顯得越發瑩潤,仿佛珍貴的玉石,“那今天呢,你有什么安排?”
“五點的時候要去軍校的附屬養育中心接我弟弟。”
“你弟弟?我記得你弟弟不是s級么?”
顧鈺彎了彎唇,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嗯,所以我來考了心理評估資格證。”
通過這個考試就可以獲得對s級的短暫監護權,一般來說最長為三天。
帝國軍校的附屬養育中心就設置在軍校內,等他們到了年紀就會直升軍校。
對于s級們來說,人生的大多數時間不是在軍校就是在軍部,如果不是有任務的話,極少有機會出去。
顧燃從兩歲的時候就被送到了養育中心,現在他已經十一歲了。
顧夫人在生下他的第四年生了一場大病,自那以后就幾乎沒有精力與時間來管教孩子,就連顧鈺都是由副官西格爾來照顧的,更別說身處養育中心的顧燃。
而在顧夫人病好以后,顧上校的狀況也不容樂觀了,隨著時間的流逝,藥物與抑制環的作用對他越來越小。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失控,精神崩潰,幾乎是進入了倒計時。
這幾年顧夫人就將自己的絕大多數時間都留給了顧上校,為了防止顧上校的血脈暴動,夫妻兩個目前在第三軍區居住。
雖然她對自己的孩子感到很抱歉,但不得不這么做。
她去看顧燃的次數越來越少,最近也只是通過視頻通話來交流。
顧燃并不在意這些,他已經十一歲了,不再是需要母親撫慰的幼崽。
而且他身邊的同伴甚至都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他們對于家庭這個概念都沒什么理解,更別說父親,母親,兄弟姐妹。
s級之間只遵循弱肉強食這個規則,強大就是支配者,弱小就是被支配者。
關系清晰簡單且一目了然。
只是顧燃隱隱覺得,他所處的這個家庭已經搖搖欲墜,稍有不慎就會分崩離析。
在幾年前,家庭成員之間的聯系是由母親進行的,她盡力維持著這個岌岌可危的家,而如今母親已經有心無力。
顧家如今就處在懸崖邊上,不知何時就會跌入深淵。
似乎快了,顧燃想。
隨后他接到了系統提醒準備外出的通知——是來自親屬的申請。
顧燃屏住了呼吸,他注視著這條信息,不知過了多久才在校醫的提醒下關掉,為這次外出做準備。
顧燃的心理狀態一直很穩定,加上他年紀小,就算會發生血脈暴動也造不成太大影響,一系列檢測都進行得非常快。
給顧燃做檢查的是個剛剛從前線退役下來的女醫生。
她并未多說話,也沒有透露來接顧燃的親屬是誰,冷冰冰的命令顧燃坐下,面無表情地給顧燃做完了一系列檢測,最后在他的脖頸上扣上抑制環,并且按照規定給他準備了軍校研發的藥。
這些藥通常用來應對一些突發狀況。
只是在送顧燃出去的時候,醫生似乎注意到了資料上的一個信息,她的視線大概在那個點上停留了兩秒。
顧燃就站在原地,安靜等待著,也不催促,這是他從小一直在學習的東西,忍耐,等待,安靜,服從亦或者說是順從。
對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幼崽來說,這些指令要一遍遍重復,懲罰也要跟上,直至形成條件反射。
這個過程就跟馴養野獸沒什么兩樣,甚至比馴養野獸還要困難一些,畢竟野獸不會有這么大的破壞力。
“抱歉,剛剛才看到。”醫生低頭朝著顧燃笑了一下,對這個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s級產生了一些隱秘的同情。
“生日快樂。”
她祝賀道,“希望你擁有愉快的一天,在外面玩得開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