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彎彎的懸在天邊,春日里新抽了芽的樹枝肆意伸展著,路燈穿過,留下斑駁的樹影,交錯著。
一路暢行,推開門的瞬間,池夏鼻尖兒動了動,眼底彌漫過一片驚喜:“好香哦。”
小尾巴一樣跟在江聽瀾身后,換好拖鞋跟進廚房。
江聽瀾把襯衫卷到手肘,用一旁專用的厚手套掀起蓋子,被拘束的香氣一瞬間炸開,爭先恐后的鉆進鼻子里。濃厚的蒸汽彌漫開來,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視線雖然模糊了,但是池夏深吸一口氣,立刻高興了:“是排骨!排骨山藥湯對不對?”
她越過江聽瀾的手臂向鍋里看去,嘴里還念叨著:“有沒有放玉米?”
滿意的檢查完之后,她歡快的歡呼一聲,一臉滿足的樣子。
江聽瀾將她的樣子盡收眼底,輕笑一聲,神色頗為平靜。他側過身去拿柜子里的瓷碗,嘴上倒是說道:“你不是吃過了?看來只能我勉為其難多吃點了。”
池夏頭倏地抬起來,看向江聽瀾的目光滿是不可置信,仔仔細細的看他,想要在他臉上找到開玩笑的痕跡。見他面色沉靜,嘴巴不由得翹的高高的。
江聽瀾一手拿著碗,一手執著瓷白的湯匙盛湯。他手指勻稱,骨節分明,細白的碗在他手里像是瑩白的玉。
他也不看池夏,只勾了勾唇慢條斯理的說道:“還吃了海鮮?”
完蛋了。
池夏瞪了瞪眼,心下焦慮:江聽瀾當然知道她胃病還去了醫院的事!
她嘴巴動了動,試圖補救,期期艾艾的開口:“我記得醫生說的,所以都沒吃什么,真的。”
江聽瀾端著湯碗路過她,放到餐桌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在路過時,還特地慢了些,好讓她真真切切的聞到香氣。
被勾引了一下,肚子頓時發出饑餓的信號。池夏心一橫,立馬決定耍賴,小尾巴似的跟上去:“好餓好餓好餓……”
江聽瀾放好東西回身,就被她撞了個正著。池夏從他胸前抬起頭,揉了揉鼻尖兒,甕聲甕氣:“我受傷了,要吃點好的冷靜一下。”
江聽瀾笑了,身子放松,手肘支著,略靠在餐桌邊緣,對她的‘訛詐’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頭頂的燈散發著溫暖的黃光,他五官生得極好,一笑起來,在燈光下更顯得清雋。
池夏正襟危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喝了口湯滿足的瞇了瞇眼,視線飄到對面的男人身上。
鼻尖兒有些癢,剛剛堅硬的觸感似乎還在。她偷偷抬手揉了揉,悄悄看了江聽瀾一眼,心里想的卻是:江醫生身材好像不錯?工作這么忙難道還有時間健身?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池夏一邊跟著傅忱的團隊在醫院忙著拍攝,一邊偶爾又被趙哥抓著寫稿,忙的暈頭轉向。沒辦法,實習的小菜鳥就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
好在隨著拍攝漸入佳境,加上平時偶爾能得到大神的輔導,池夏進步飛快,也算是井井有條。
這天是小冉手術的日子,手術費在很短的時間里被好心人湊齊,社會上的善心給這個瀕臨支離破碎的家庭樹立了一根支柱。
池夏陪著小冉的媽媽吳萍將她送進手術室,手術室的大門關閉,陳萍攥著拳靠在墻上,像是一尊雕像。時針轉了幾圈,等到季醫生摘下口罩走過來,說了句‘手術很成功’之后,她才脫力的滑坐在凳子上,一直以堅強示人的母親捂著臉留下了淚。
一束陽光穿過烏云,透過窗灑進來,一掃陰霾。走廊空曠,醫護人員步履匆匆,地面上的影子拉長。
眾人都沒有過多打擾,帶著機器向外走去。
樓下,陽光炙熱,池夏被晃得瞇了瞇眼抬手擋住了陽光。
在場的人都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親歷了小冉的事件,現如今手術成功,眾人也都十分開懷。
院前的草地已經一簇簇的變成綠色,春天來了,這里是生機勃勃的地方。
“我這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陳光緩緩吐了口濁氣,高興的說道:“咱要不要慶祝一下?”
眾人一致輕嘁——
“做人還是要臉的啊老陳,這才又想宰大戶?”
“上次喝高了還是我背你回去的,死沉!”
陳光滿不在意的擺擺手,打算直接和傅忱商量呢。他七七八八說了一通,轉頭一看才發現傅忱不知道去哪兒了根本不在。
門口處的救護車正響著,眾人也隨著聲音看過去,車上下來了一架擔架,上面躺著的依稀是個女人,似乎是昏迷狀態,她身上蓋了一件衣服,露在外面的手臂纖細,明亮的陽光撒在皮膚上,白得刺目。
池夏瞇著眼睛,仔細看了半晌,忽然瞪大眼,喊出聲:“表姐?!”
池夏正等電梯時,身后有人叫了她一聲。
江聽瀾和幾位醫生想來是剛剛吃過飯,正要乘電梯回樓上。
“怎么回事?”見她急吼吼的,他問道。
池夏正著急呢,也顧不得周圍許多人,忙不迭的和他說了。
“蘇瓷?”聽她說是表姐,江聽瀾立時便想到了。能讓她如此緊張的只能是同她最親近的那個,他思索了一瞬便說出了名字。
蘇瓷是池夏舅舅家的姐姐,江聽瀾記得小時候她在池夏家住過一陣子,姐妹兩個感情很好。
池夏點頭,急得眼眶都有些紅:“我剛剛看到她是被擔架抬進去的,好像都沒有意識了,感覺很嚴重。”
“怎么辦呀?”她揪著江聽瀾白大褂的衣角,垂了垂眼,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依賴。
江聽瀾安撫了她幾句,看了眼時間便說要帶她去看一看,池夏這才點了點頭。
蘇瓷被轉到了骨科 ,聽說是腿受了傷。池夏更著急了。普通的腿傷應該不至于休克,想來一定很嚴重。蘇瓷最近正在距離A市很遠的偏僻小鎮忙著復原一處百年祠堂,難道是從房頂摔下來了?
“別亂想。”江聽瀾拍了拍她的頭,沉聲說道。
到了樓上,病房外醫生正在關門。見到江聽瀾,男醫生笑著打招呼。
“江醫生,你怎么來了?”
病房的門上有一小塊玻璃,池夏透過玻璃往里面看。江聽瀾寒暄了一句,指了指病房,問道:“里面的人情況怎么樣?”
男醫生推了推眼鏡,聽到這個問題,嘴角抽了抽。他努力措辭:“沒什么事,就是輕微骨裂。”
江聽瀾挑了挑眉有些莫名。池夏聽到這話,立馬回頭:“只是骨裂嗎?那怎么還會昏迷呢?”
醫生看了他們一眼,見江聽瀾臉色好了些,忽然意識到什么,眼里八卦之魂點燃。他努力說的委婉:“沒有昏迷,就是……路程有點遠,患者睡著了。”
“.…..”
池夏提著的心猛地落地,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無語。
她表姐,真乃神人也。
長長的呼了口氣,池夏忽然發現一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傅老師?”
“那個,家屬可以去給她買點清淡的飯菜。”沒等她問出口,醫生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人,他輕車熟路的交代道。
池夏左看右看,附近除了他們四個就沒有別人了。
病人家屬?誰?傅忱?
不應該是她嗎?
江聽瀾又和醫生交流了幾句,確定了蘇瓷只是要在醫院住上一陣之外沒什么大礙之后才放他離開。
醫生小跑著離開,像是偷到了大松果的松鼠,池夏有些莫名,不過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傅忱身上。
“傅老師,你怎么在這兒?”還成了家屬?
傅忱抱著手臂,發絲有些亂,但仍舊是一副沉穩的模樣,只是薄唇微抿著,半晌,吐出兩個字:“路過。”
他目光坦然,池夏默默把話憋回去,強迫自己接受了這個解釋。
“我去看看表姐。”她放下一句便溜進病房。
傅忱沒動,垂了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江聽瀾也沒走,噙著一抹笑意,似有似無。
傅忱察覺到他的目光,揚了揚眉。
“傅先生迷路了?”到底是江聽瀾最近被弄得沉不住氣,率先開口,不過話里話外擠對的意思有點明顯。
江聽瀾對外向來不是情緒外露的人,這次倒是有些像毛頭小子,沉不住氣。
他的意思傅忱自然聽得懂,只是他現在剛從恐懼中抽離,有種劫后余生的慶幸,心情不錯,看誰都順眼,自然這種不痛不癢的小刺是不放在心上的。
“現在已經找到路了,倒是江醫生。”他笑了笑,不可置否:“最好抓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