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云層遮掩下露出熹微的晨光。
他們走得早,路上車不多,一路上暢行無阻。江聽瀾便計劃著先把她送到單位,再開車回去。
江聽瀾掛斷母親的電話,抬手把藍牙耳機摘下來,池夏才恢復正常呼吸。
“怎么啦?”
“沒什么事,就是昨天我沒回去,所以問我哪天能回家。”他抬眼看了看她,淡笑著說道。
池夏一時有些心虛。江聽瀾從前生日時如果沒有工作都會回家去,這次卻是因為她所以破了例。
她眨了眨眼睛,笑瞇瞇的頗有些討好的意味:“那我們今天回去?”
江聽瀾搖了搖頭,笑的有些無奈:“他們出去旅游了,大概要一周才能回來吧。”
池夏想了想,發現這可能是阿姨的‘報復’。先問他哪天回去,等到他說今天回去之后,便通知他她們都已經不在家了,讓他小小的噎住一下。
想到他吃癟,池夏偷偷笑了一會兒。
江聽瀾自然察覺,他不動聲色的轉了轉方向盤,突襲般問道:“什么時候跟我回去?”
池夏笑聲戛然而止,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回家這件事不是什么時候都行嗎,他怎么這么問?
江聽瀾把她的反應都看在眼里,他勾了勾唇補充:“我媽催著我帶女朋友回家了?!?br /> 池夏心頭一跳,呼吸頓時慢了半拍,立刻緊張了起來。
“我……”
江聽瀾偏頭看了她一眼,聲音低且平緩,安撫著她有些緊張的情緒:“別緊張,又不是沒有見過?!?br /> “他們都最喜歡你了。”他笑了笑說道。
不過之前和現在怎么能一樣?池夏還是有些躊躇。
江聽瀾說完便專心開車,也不逼迫她。一時無言,池夏用余光偷偷瞄他。
他表現的一如往常,神情卻有幾分暗淡。
池夏咬了咬唇角,醞釀了片刻才說道:“……我不是不想回去,就是……感覺有一點奇怪,不知道要怎么同他們說才好?!?br /> 她當然不是不想讓雙方長輩知道,只不過因為她和江聽瀾認識太多年了,大家似乎都認為他們保持著兄妹關系相處,如今關系陡然變了,便有些不知道如何說才能讓他們順理成章的接受。
她也不知道長輩們都對此抱著什么樣的態度。
“相信我,這些都不要擔心?!苯牉懰剖禽p嘆了口氣,趁著紅燈時間,他伸手握住了池夏的手,輕輕捏了捏,無聲的安慰她的彷徨,聲音平緩柔和。
“是我先喜歡你,非你不可的,所以都讓我來處理,好不好。”
池夏抬頭去看他,目光中的依賴愈加明顯,江聽瀾的神色更加柔和,輕輕揉了揉她的掌心。
在池夏心里,他永遠是讓人安心的存在。被他柔聲哄了哄,池夏的心情也像是交通指示燈一樣,從紅色晃了晃變成綠色。
A市的秋天來得又兇又急,幾天之間氣溫一下子降下來,本還有點綠意的枝葉仿佛一夜之間便開始枯黃,落下,秋風吹過,卷起枯葉,腳步踩上去,窸窸窣窣的。
往常中午陽光正好的時候還能穿短袖,現在一定要穿外套才行。
池夏從車上下來,身上穿著江聽瀾的外套,一陣風吹過來,她緊了緊扣子。
她今天本來只穿了件衛衣,江聽瀾看到時便有些不贊同,下車時便把自己的外套給了她,池夏本來還覺得沒必要,如今看來簡直是不能太明智了。
只是兩人身量差距有些大,衣服穿在她身上袖子足足長了一截,池夏挽了兩圈才行。
此時,迎面駛來的一輛車在她面前停下來,按了按喇叭。
車窗緩緩搖下,陳光帶著墨鏡笑瞇瞇的朝她招手。
“快上車。”他招呼道,一如之前般熱情。
池夏拉開車門坐上去,剛坐穩,車子便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她趕緊叮囑:“陳哥,這里限速??!”
陳光這才慢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子解釋道:“前段時間出去拍攝,開越野開習慣了,到了市區一時掌握不好,還得找找感覺?!?br /> 雖然剛剛一腳油門有些嚇人,不過現在慢下來勻速行駛還是很穩當的。陳光按著導航拐了個彎。
“傅老師這次沒來嗎?”池夏同車里另一位同事打了個招呼,有些好奇的問道。
這次陳光一行回來是要補拍幾個場景的鏡頭,之前的有幾處傅修不滿意,池夏以為他會親自來呢。
“最近不是開了新項目么,他啊,已經在那扎根很久了?!标惞饷χ鴮P闹轮鹃_車,車上另一位同事便出聲解釋道。
池夏自從和他們共事過之后便也有意無意的多留意他們的消息,因此也知道傅修前陣子接了一個和H省的合作。
H省地處西南,是國內一支少數民族桓族聚集的地方
,桓族在此綿延多年,民風淳樸,有很多民族建筑長時間沒人保護便已經有些破敗,政府有意投資建設民族村發展旅游業,便找到傅修想要拍攝一下修復的過程作為宣傳。
“這樣啊?!背叵狞c點頭,忽然想到她表姐蘇瓷好像說最近要跟老師出去工作,似乎也是什么民族的建筑。不過哪有那么巧的事兒,她想了想便放到了一邊。
到了醫院,陳光等人同醫院來交接的人打好招呼,便開始工作。池夏便負責在一旁幫忙監視設備。
許是因為時間緊任務重,還要趕著回去。他們動作很快,一下午的時間,三下五除二便弄好了,十分行云流水。
陳光等人趕時間,也沒多休息便又要上路回去。走之前,同事還特地問池夏要不要把她送家里去。
池夏看了看手機,也快到江聽瀾下班的時間了,她打算在這兒接江醫生下班。
不過沒等她婉拒呢,后座上休息著的陳光已經看明白了,他先是伸手打了一下同事的肩膀,隨后笑瞇瞇的轉過頭看她,目光中帶著些許挪揄。
“嘿,怎么這么沒有眼力見兒?”
立時,幾人都直勾勾的看過來,神色有些恍然大悟。
雖然和江聽瀾在一起很久了,身邊很多人也都知道,不過池夏還沒有習慣當眾被人調侃,一時有些臉紅。好在幾個大男人也不好欺負小姑娘,見此也不多糾纏,趕緊走了。
看著車走遠,池夏揉了揉耳朵,轉身去大廳里等人。
江聽瀾剛下手術,她還要等上一會兒,池夏有些無所事事,便拿出隨身帶著的筆記本寫寫畫畫。
這個本子自從她上班以來便一直陪在她身邊,上面記了不少工作上的見聞和四處學習得來的經驗,堪稱是她的魔法書。
閑來無事,她翻到最后一頁想記下一些今天的事兒,只是寫著寫著便有些出神。
昨天和媽媽通電話的時候,正巧江聽瀾來叫她吃飯。江聽瀾不知道她在打電話,所以與其有些隨意,倒是被她媽媽聽了個正著,池夏想到電話里媽媽的反應,一時有些拿不準,總覺得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一樣。
算起來距離上次江聽瀾提起回家的事情已經有半個月了,許是顧及著她的情緒,他一直都沒有再提起,池夏想到這里也覺得有些悶悶的。
起初她是覺得不知道怎么開口,可是現在想來這樣對江聽瀾也不公平,對兩個人的感情也不公平。
兩個人在一起時間不算短了,還是要把這件事情提上日程。她深吸了口氣,默默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在想什么呢?”低沉磁性的聲音從頭頂上方想起,帶著淡淡的笑意。
池夏被他嚇了一跳,手一抖便在紙上畫出好長一道黑色痕跡。她趕緊低頭去看,卻怔了一下,臉紅了起來。
“這是……在想我?”江聽瀾輕笑了一聲,目光落在本上,唇角一彎,漾開一抹淺淡的笑意來。
本子上面最開始兩行倒是還正常,只是接下來畫風卻變了,池夏看著上面連著幾個歪歪扭扭的“江聽瀾”三個字,趕緊把本子合上。
外套挽起來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散開了,長長的堆在手腕處,將她半只手都藏住了,但是顯得露在外面的手指更加細白。
“才沒呢?!背叵妮p哼了哼,感覺到他在她旁邊坐下,小聲說:“我是在想等到紀錄片播出,會不會有人來醫院找你要簽名?”
江聽瀾轉過頭來,一雙眸子清亮深邃,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提議道:“那我先給你簽一個?”
池夏本來只是隨便說,不過聽他這樣講一時也覺得有趣,她眼睛亮了亮,點點頭把筆遞給他。
江聽瀾揚了揚眉接過筆,指節動了動,果真抬筆在紙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她也跟著湊過去看,他行筆迅捷,運筆有力,絲毫不拖泥帶水,幾筆下來力透紙背,自有一番灑脫縱然意味。
他的字十幾年如一日的好看,池夏先是感嘆了一下,又不由得有些好奇:江聽瀾的字雖然飄逸但筆畫清晰很容易分辨,可是不是都說醫生的字外人都看不懂嗎?怎么他的字還是這樣呢?
池夏心里好奇,也便這樣問了出來。
江聽瀾聽了不由得揚了揚眉,雖不知道她都是在哪里看到的歪理邪說,不過到底挨不住她的央求,有拿過筆在紙上畫了幾道意味不明的痕跡。
果然,這次她看不懂了,不過池夏有趕緊去問江聽瀾這次寫的是什么:“是名字嗎?還是什么藥?”
江聽瀾把筆合上,慢條斯理道:“不知道。”
“誒?”
“我又不這樣寫字,哪里知道?”他彎了彎唇,一臉理所當然。
池夏:“……”
又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