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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拿著搟面杖的手一僵, 張瀾在旁邊拉了拉祝矜,說:“怎么和你大媽說話呢?”
祝矜抽出一張紙巾,低下頭慢吞吞地把手擦干, 然后聲音緩和下來, 說道:“大媽, 原生家庭的確是會對人產生影響, 但影響有負向的也有正向的, 您不能因為他爸爸有問題, 就直接給他打標簽吧?”
“我三哥、寧小軒、路寶他們都還和鄔淮清是好朋友呢, 難道也受影響?再說了, 駱梓清是意外去世,您把這也算到人家家里亂……”剩下的話,她沒繼續說。
大伯母從小就喜歡祝矜,今天被她這樣一說,也覺出自己在小輩們面前說得有點兒過, 但面兒上又過不去。
此刻, 聽祝矜說起駱梓清,她接話:“你還說呢, 既然他家小女兒是意外去世,駱梧憑什么那么說濃濃, 把責任都怪到咱們濃濃身上?”
“水昀, ”張瀾聞言喊道大伯母的名字, 她皺著眉, “好端端地提這些做什么,還包不包餃子了?”
張瀾在大學里當老師, 又做了這么多年的行政工作, 形形色色的人見了很多, 她這個妯娌,心腸好,就是話多、八卦,有時候說話挺招人煩。
況且,在此之前,祝家人都很避諱提到鄔家那個小女兒的事情。
“包包包,我不提了。”大伯母撇撇嘴,然后不再說話。
一時之間廚房里有些沉默。
張瀾低下頭拌餡兒,后知后覺地心中泛起疑惑,忍不住看了祝矜幾眼。
這孩子很少有這么較真的時候,尤其是在長輩面前。
“濃濃,你把洗好的小西紅柿端出去吃吧,我和你大媽在這兒包就行了。”
“哦。”祝矜點點頭,知道張瀾在趕自己走。
她端著裝西紅柿的盤子,來到大伯母面前,拿起一顆紅通通的小柿子,討巧賣乖地說:“來,我最漂亮的大媽,先喂你吃。”
江水昀白她一眼,然后笑起來,一口咬走她手里的小西紅柿,“你呀,怪不得家里人都喜歡你,嘴這么甜。”
祝矜看大伯母笑了,松了口氣,接著她的話說:“那還不是大媽您小時候給我買的糖多嘛。”
說到這兒,三個人一起笑起來。
以前張瀾管她嚴,不讓她吃糖,大媽、姑姑她們來看她時,都喜歡偷偷給她買糖。
祝矜端著盤子,又走到張瀾面前,說:“張女士,我喂您。”
“別。”張瀾擺擺手,也跟著笑,“你端出去吃吧。”
祝矜這才端著裝小西紅柿的盤子走出去,把盤子放到茶幾,然后一個人去了休息室。
墻上掛著她之前買的飛鏢盤,祝矜拿起一個飛鏢,扔過去,扔到了最外環,又扔了幾個,都很偏。
她有些煩躁地拿起手機,給姜希靚發微信,問她下去打排球嗎。
希靚不吃姜:【去哪兒打?】
祝你矜日快樂:【去N大吧,離綠游塔最近,他們學校的排球場不是可以租借嗎,環境還挺好,我現在預約。】
希靚不吃姜:【行。】
中午吃完飯,祝矜換好衣服,走之前,她問:“兩位美女,我去找希靚打球了,你們晚上想吃什么,我帶點兒回來。”
“沒什么吃的。”大媽說,“我一會兒就回去了,你明兒來大媽家吃飯嗎?”
祝矜想起什么,問:“大媽,我三哥最近回家沒?”
“沒,他最近忙得見不著人影兒。”提到這兒,江水昀生氣地說,“季錚祥在背后給你三哥穿小鞋。”
“季錚祥?”祝矜重復這個名字,半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季隨宇的父親嗎,當初那個欺負祝小筱的混蛋。
“看小筱有時間沒,你明天和她一起來大媽家吃飯。”
“行。”祝矜應著,反正在開始看書之前,她可以說是家里最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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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在空中被拋來拋去,撞到手腕上時,會發出很清晰的撞擊聲。
祝矜和姜希靚站在N大的排球場上,已經打了半個小時了,今天天有點兒陰,沒太陽,很適合打球。
祝矜再次發球時,一用力,那球被她打到老遠,在天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甚至都出了球場。
姜希靚捂著肚子哈哈笑起來:“祝濃濃你能耐的,又發那么遠,快去撿球去。”
祝矜動了動手腕,嘆口氣,正要去撿球,只見球被路過的一個男生撿起,那男生干干凈凈的模樣,應該是N大的學生。
他跑過來,把球還給祝矜。
“謝謝你。”她說。
誰知男生掏出手機,有些結巴地問:“我能加你一個微信嗎?”他剛剛在球場外邊看了很久,好不容易逮著這么一個機會,此刻有些難為情地說道。
祝矜愣了幾秒,白了對面捂著肚子正在笑的姜希靚一眼,她看向眼前的男生,說:“對不起哦,我有男朋友了,并且我也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男生臉上神色黯淡下來,“啊”了聲,然后撓撓頭,說:“沒關系,沒關系,那你們繼續。”
說完,他就轉身跑開了。
“祝濃濃,你行呀,小迷弟成堆成堆的。”姜希靚調侃她。
“打不打了你,廢話那么多?”說完,她就把球發出去。
“嘿,你耍詐。”姜希靚連忙去接球。
又打了會兒,兩個人都大汗淋漓,并排站在鐵絲網前喝水。
“怎么今天想約我打球?”姜希靚問。
“無聊。”
“得了吧你,快說有什么事兒,從一見你就知道你心情不好。”
祝矜看她一眼,“你怎么不去給人看相呀?”
“別說,現在有些算命先生可賺錢了,有錢人不都信這個嘛。”
祝矜哼哼兩聲,“我也有錢,我就不信。”
“……”
“到底咋了?”
“說不上來。”祝矜把水瓶蓋擰緊,然后把今天和大媽的事情告訴了她。
“這事兒呀,你怕家里不同意?”
祝矜眼神迷茫地看著過路的學生,個個都是青春活力的模樣,像是看到上學時的自己。
雖然他們偶爾也有迷茫,但那種迷茫,和步入社會后的迷茫,有很大的不同。
“還沒敢和我爸媽說。”
姜希靚抬頭看了看天,忽然嘆了口氣:“怎么說呢,你們兩個之間,不像我和岑川,存在家世的差距,但你們兩家關系不好,尤其是他媽媽不喜歡你,就也有點兒難搞。”
“不過呢,我看好鄔淮清,他這人有譜。”希靚又說。
祝矜向空中揮了一拳,“但愿順利吧,反正我們才談戀愛沒多長時間,現在想那些也有點兒遠。”
兩人說著,離開了球場,回綠游塔的路上,講了講最近發生的事情。
“唐愈后來又帶你玩什么了?”祝矜問。
姜希靚臉色忽然變得不自然起來,她“哦”了聲,手握在方向盤上,不斷揉搓上邊的皮,“沒什么,就逛逛公園,唱個歌啥的。”
“我還以為他能整出個花呢。”
姜希靚“呵呵呵”笑了三聲,“能耐的他。”不想再聊在上海的事兒,她轉問:“你呢,最近有什么好玩的嗎?”
“不是去看流星了嗎,可好看了,叫你你也不去,還錯過路寶對張菁的表白。”她說。
“你們發小圈我去什么。”姜希靚聽到八卦,有些激動,“那他倆在一起了嗎?”
“好像沒,沒當場答應,這兩天也沒聽說。”
“我就說嘛。”姜希靚說道,“張菁心思那么多,路寶一看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可惜路寶對她好,家庭條件也好。”
祝矜知道姜希靚不喜歡張菁,沒想到她了解這么深入,“那你說她喜歡什么類型的?”
“她嗎?我猜她喜歡鄔淮清,或者你三哥這種類型的。”
祝矜一臉詫異:“還真讓你給猜準了,你要不真去算命看相吧,鄔淮清就告訴我張晶晶可能和我三哥有關系。”
姜希靚得意地笑笑,在十字路口轉了個彎兒,說道:“張菁有野心,這么多年,在你們圈兒里混著,身份尷尬,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三哥和鄔淮清,是最有權有勢的。”
祝矜不說話,看著路旁的風景,說實話,她和張菁雖然同是大院里為數不多的女孩子,但以前并不經常單獨兩人一起玩。
相比之下,張菁和后來來到大院的駱梓清關系更好,而駱梓清當時不喜歡她,她和張菁的接觸,就更少了。
兩人一般玩,也是有其他朋友在,大家一起玩。
誰知說曹操曹操到,兩人回到綠游塔的時候,竟看到張菁坐在外邊的露天椅子上。
“晶晶?”祝矜下了車,喊她。
張菁笑了笑,沖她和姜希靚招手,她習慣性多看了幾眼祝矜。
祝矜今天穿的是運動服,白色的短袖和短褲,頭發扎了起來,只化了淡妝,看起來非常青春靚麗。
張菁不露痕跡地端詳著她,不明白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運動服,為什么她穿上卻這么貴氣。
祝矜完全不知道她心里這么多想法,只聽到姜希靚特熱情地說道:“呦,稀客,美女想吃點兒什么?”
她在心中笑起來,佩服姜希靚的變臉速度。
張菁:“我點了餐啦,你不用麻煩,我就是今天路過這兒,還帶了電腦,正好想著你這兒環境好,剛好在你這兒做下午的工作,。”
“謝謝夸獎哦。”姜希靚說完,去里邊又讓人給她做了一些小食。
祝矜本想跟姜希靚一起進去,誰知張菁叫住她,問道:“濃濃,你說我該不該答應路寶?”
“啊?”祝矜頓了頓,坐到她對面,問,“你還沒答應嗎?”
“沒,他給我時間考慮。”
“看你自己嘍,你喜歡他嗎?”
張菁臉上有些羞澀,“我不知道,我問了羲澤哥。”
祝矜蹙著眉:“我三哥?你問他?”
“嗯。濃濃,路寶人很好,你知道的,可我……”她猶豫了一下,說,“可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但他又有點兒冷漠,我拿不準他的想法,也不確定我自己的想法。”
祝矜本想說“你不是喜歡我三哥嗎”,這話突然卡在嗓子眼里,覺出不對,直覺指向一處——
她忽然嘆了口氣,笑起來,問道:“那你到底是你喜歡路寶,還是我三哥,還是鄔淮清呢?”
祝矜猝不及防地問出口,直視著張菁的眼睛,她唇邊帶著笑,卻很冷淡。
張菁咬了咬嘴唇,說:“淮清哥他……”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祝矜打斷,“先提前說,鄔淮清你想也別想。”
“為什么,他又不是你的。”張菁斂去笑意。
祝矜輕笑,喝了口桌上侍應生剛剛送過來的檸檬水,然后說道:“你還說對了,鄔淮清就是我的。”
她的聲音很霸道。
說完,她把被子隨手放到桌上,杯里的水晃了晃,險些灑出來。
張菁看著那杯水,臉色沉下去,半晌,她抬起頭笑起來:“濃濃,你真好玩,我提都沒提淮清哥,再說了,我和路寶早就知道你和淮清哥是一對兒了。”
“那就好。”祝矜也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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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和張菁的見面,讓祝矜本就不大舒坦的心情,更加不干了。
不過她下午說得那么清楚,但愿張菁能聽明白。
鄔淮清今天一天沒消息,祝矜仿若鬧小情緒似的,也不想主動理他。
在床上聽了半天音樂,忽然,她坐起來,拿出手機先選了兩張下午打球的照片,然后發了條朋友圈——
“和希靚打球,碰到N大帥氣的小哥哥加微信。”
發送時,她選擇——“僅W可見。”
十分鐘后,祝矜接到鄔淮清的視頻電話,她不由自主笑起來,然后接起。
“還沒睡?”他還在公司,身上穿著白襯衫,沒有系領帶,襯衫的扣子被他解開了兩顆,領口有些亂。
祝矜從他胸前移開視線,“嗯”了聲,“你什么時候忙完工作呀?”
“今天還挺晚,就是想你了,忍不住給你發視頻。”他溫聲說著。
祝矜見他沒提朋友圈的事兒,還以為他沒看到,心中感覺怪怪的,有點兒想把剛發的刪掉。
“哦,我今兒不太想你哦。”她故意說。
鄔淮清敲了敲桌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濃寶兒,今兒我見了我一個高中同學,大學在N大上的,結果才結婚一年,你猜怎么著?”
“怎么了?”祝矜疑惑地問。
“聽說他都有小三小四小五了,N大多渣男,他說他同學也都是如此。”
“這么夸張?”祝矜疑惑,“N大不是藝術學院嘛,搞藝術的人感性,也不應該這么離譜呀。”
鄔淮清點點頭,接著又漫不經心地說道:“所以說嘛,濃寶兒你明天得去寺里拜拜,被N大的男生表白,這多晦氣。”
祝矜:“……?”